沈宁钰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细品,喊来钱掌柜:“酒里掺了水。” 钱掌柜一怔,亲自尝了尝,脸色大变,慌忙跪地解释:“小姐,韶晖楼一直用常家酒肆的酒,小的断然不敢掺假啊!” 钱掌柜是秦筝手下的老人,为人忠厚能干,自被安排接管韶晖楼后从未出现过差错,沈宁钰绝不怀疑他:“这酒除了我,可还售与他人?” 找出酒水掉包真相容易,被客人得知韶晖楼卖假货事大。 “回小姐话,这是今日刚运来的,还未出售,只先取下一坛给小姐用了。”钱掌柜自然也知晓个中利弊,后怕地解释。 沈宁钰松了一口气,让他调查是否出现内鬼,自己则带上酒瓶亲自往常家酒肆一探虚实。苏璟安欲言又止,跟在她身后沉默不言。 常家祖传酿酒,到常老板这一代,酿酒技艺越发纯熟,奈何他嘴笨老实又不通世故,得罪了附近的地痞流氓,酒肆险些开不下去。 沈宁钰想将他收入麾下,专为韶晖楼酿酒,可他一心守业,拒绝了沈宁钰开出的诱人条件。沈宁钰让了一步,让他成为韶晖楼的供酒商,平日正常经营自家酒肆。背靠将军府,再也无人敢来欺他。 可今日的常家酒肆不仅无客上门,桌椅还损坏不少,常老板正带着木工逐个检查修葺,发现沈宁钰过来,连忙迎上:“小姐今日怎的有空过来?” 他笑容勉强,沈宁钰问他:“这里……发生了何事?” 常老板悄悄看了站在后方的苏璟安一眼,抿嘴不言。沈宁钰回头看向苏璟安,苏璟安轻叹一声,对常老板道:“你如实说来,不必在意我。” 沈宁钰也道:“沈家式微,可沈宁钰还是那个沈宁钰,你有冤屈大可直说,我自会替你讨回公道。” 得她保证,常老板这才放心倾诉。 原来昨天深夜,李家少爷并几个狐朋狗友登门喝酒,不知怎的生了龃龉,举起酒坛桌椅就砸,将酒肆闹得一片狼藉。常老板站在一旁劝架,反令众人更加疯狂,从前厅砸到后院,常家内外无一处完好地。 沈宁钰不由询问:“哪个李家少爷?” 常老板又看了一眼苏璟安,面露尴尬。 “刑部尚书的儿子李寒。”苏璟安摸摸鼻子,万分不愿地解释道,“他是我新近结识的人。今早我就是替他收拾烂摊子去了。” 沈宁钰微愣:“怎么解决的?” “唔,赔钱。”苏璟安弱弱回答。 沈宁钰怒极反笑:“他惹事,你赔钱?” 苏璟安满心委屈,却不好解释,只能自食苦果,心里将李寒狠狠骂了一通。 常老板恍然大悟,感激涕零:“原是世子令人送来的银两,草民以为……还望世子原谅草民方才无礼。”他以为苏璟安是李寒同伙才有所忌惮。 “无妨无妨。”苏璟安大方挥手。 “生意还能继续吗?”沈宁钰问。 “托世子爷的福,不日便可继续营业。” “那么,来处理另一件事吧。”她将手中酒瓶递给他,“你今日运来的酒里掺了水。” 常老板占了几滴入口,脸色大变,不及回话便匆匆跑向后院。后院挤挤挨挨堆着酒坛,常老板随意掀开一坛舀来品尝,又掀开另一坛,而后愣在原地,任酒瓢跌落。 “不瞒小姐,世子的人送来银票之后,李少爷又特意着人运来数车好酒,说是昨夜砸了我的酒,特来赔罪。”常老板苦笑道,“被砸的那批酒大半是要运往韶晖楼的,因着钱掌柜要得急,我又以为李少爷断不会欺人,便将这些酒运了去,谁知……” 他欲哭无泪,跪地告歉:“是我疏忽了。” 苏璟安咬牙切齿道:“我与李寒商量好,他赔酒钱,我赔其他,他答应得果断,竟给爷玩这一套!” 沈宁钰扶起常老板:“既如此,韶晖楼那批酒,我会让钱掌柜运回来,此事就当买个教训。” “此番你无端蒙受损失,韶晖楼也受到连累,你我暂时吃了这个哑巴亏,日后我会加倍讨回来。” 回府前,沈宁钰又去了一趟韶晖楼,特意叮嘱钱掌柜那笔酒钱不必讨要,钱掌柜依言行事,只把酒如数退还,常老板感激不尽。 马车上,沈宁钰闭目养神,苏璟安迟疑问道:“宁钰,你生气了?” “嗯。”沈宁钰睁眼,“那伙人无端生事,赔礼又不真心,实在欺人太甚。” “你打算如何?” “我在考虑,是挨个击破,还是一网打尽。” 她面容冰冷,苏璟安险些咬住舌头,他小声道:“其实,李寒是那伙人之首,解决了他,其他人便如秋后蚂蚱。” 沈宁钰想到苏璟安跟这伙人交好,心头烦躁,嘲讽道:“还是你了解他们。” 苏璟安自知沈宁钰这是连他一并记恨上了,慌忙撇清关系:“宁钰,我与他来往,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不是他那种人。” “那你与他来往又是哪样?”沈宁钰给他机会解释,苏璟安却嘴唇嗫嚅,迟迟不语。 沈宁钰嗤笑,重新闭上眼:“罢了,总归你送的银票是真的。” 苏璟安看得清楚,有那么一瞬间,沈宁钰的眼角划过一丝失望。是对他失望了吧?念及今日在沈宁钰面前留下的好印象全因那厮毁于一旦,再次将李寒骂得狗血淋头。 沈宁钰与苏璟安外出一天,回府已是傍晚,国公府下人们明显感觉到两个人之间气氛微妙。 苏璟安如影随形地走在沈宁钰身旁,一路无话,只是在沈宁钰即将走错路的时候才提醒她:“咱们院子在另一边……” 沈宁钰往左迈的脚步一顿,改走右边□□,从头至尾看也没看他一眼。 临睡前,沈宁钰在桌前写信,苏璟安默默抱起枕头,垂着脑袋往门外走。 “你去哪?”沈宁钰问。 苏璟安紧了紧手臂,将枕头抱得更紧:“我今后去书房睡。” 他满脸委屈,烛光映射下,眼睛显得更加湿润,沈宁钰明知不该,可还是心软了。始作俑者并非苏璟安,这傻子还白白当了冤大头,终归是有良心的,自己对李寒的不满没必要转移到他的头上。 沈宁钰不觉放软了语气:“这原本就是你的房间,要去书房也是我去。” “那怎么行?”苏璟安高声拒绝,“书房的床硬得很,你睡起来不舒服。” “你睡就舒服了?” 苏璟安凑近,无比认真地说道:“我睡哪都一样,只是不愿委屈了你。” 沈宁钰轻笑,指向宽敞的软塌:“继续睡那里吧,至少比书房舒服点。或者,你睡床,我睡那?” 苏璟安愣了愣,确信自己没会错意,把枕头放回榻上:“今后这里就是我的床,你别跟我抢。” 沈宁钰不由笑出声。同室而眠能堵住不少人的嘴,她也不在意所谓男女大防,何况苏璟安应不会乱来。 沈宁钰将信封好,飞鸾奉命寄出。苏璟安窝在榻上,将她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识趣地没有多问,沈宁钰却问他:“若我对李寒出手,你待如何?” 苏璟安坐直身体,笑道:“自然是给你端茶送水摇旗助威,若你愿意,我就当你的刀。” 沈宁钰疑惑:“他不是你朋友吗?” “他不是我朋友。”苏璟安正色道,“宁钰,这背后有一些事情,我暂时无法告诉你,但我跟李寒之俦不一样,你若不信,那至少得信我会始终站在你这一边。” 最后一句话无异于表露衷肠,沈宁钰不由看向他,苏璟安目光坦诚,毫不躲避地迎上她的视线。 “嗯。”沈宁钰心绪复杂,轻轻应了一声,吹灭了台前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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