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钦还没回来,苏宛轩也没想到南林郡王竟然真的不行了,她拉开门,低声急问:“管家怎么说?” 玖樱摇头:“没有细说,只说让我快点来请您和将军。” “现在你先去门口等洛钦,等到她以后跟她说,东西暂时不需要了,处理好,然后让她看情况,如果有必要通知永穆和沈廷尉。”接着她转过身,对夏槿言道:“槿言,我们先过去吧。” “好。”夏槿言没有深想她的话,他接过玖樱手中的伞撑开,长臂一展,将苏宛轩搂进怀中,护着她往南林郡王院中行去。 两人刚走到房门口,只听得房内一声哭号,管家苍老的声线传来:“郡王爷!” 苏宛轩与夏槿言对视一眼,她只酝酿两个呼吸,便已脸色惨白,泪眼朦胧,她揪紧夏槿言的衣裳,似快要站不稳。 夏槿言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揽紧她进屋。 老管家虽然纠结刘太医所言,但还是对苏宛轩道:“郡主......节哀。” 苏宛轩哽咽着点点头,转头伏在夏槿言怀中痛哭不已。 南林郡王死得太过突然,她飞快地盘算,心中亦极纷乱,真的只是苍耳混酒那么简单的话,那便没有大碍,但如果不是呢? 陆尚书也是死于毒杀,虽然与南林郡王临死前的表现不同,但万一宁王手中还有别的来自南诏的毒,加上夏槿言又与寒洲与南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悄悄握住夏槿言的手,他低下头来问:“云安?” “保护现场,去请......宋京兆。”她附在他耳边交代,不想夜长梦多,索性/交到对方手中,兵行险着,她要赌一赌,那毒下在她送来的酒里。 洛钦不在,但对方现在已经得手,应该在静观事态发展,不会做什么,夏槿言嘱咐:“你与管家一处,我去调人,马上回来。” 老管家把南林郡王扶正躺好,盖上被子,见夏槿言要走,忙问道:“将军去哪里?” 苏宛轩坐下拭泪,哀切道:“父亲上午才斥责于我,云安心内惶恐不安,想请京兆府宋京兆过来,验明父亲的死因,也好叫他老人家瞑目!官家,你也着人把府中仆从全部叫来,以便京兆府询问。” 事不宜迟,夏槿言顾不上打伞,走出南林郡王府,与门口的玖樱交代几句,让她进去陪着苏宛轩。 他快步走至坊门,却与京兆府兵士和仵作遇个正着。 来得好快!偏他是愈怒愈静之人,冷眼看着跟在兵士后方的马车停下。 宋京兆一下车,便见夏槿言一身便服,独自一人,新仇旧恨一齐算上,吩咐左右:“来人,给我把这个知法犯法的大将军押下!” 夏槿言身后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杂而不乱,一丝人声也无,那是征战沙场数年的铁血之军,虽然现在在王都轮值宿卫,时常受王都两县及京兆府派遣,但此刻在这温柔细雨中露出峥嵘面目,令人见之胆寒。 宋京兆气焰短了下去,他略一思量,打算派人去请侍御史,他就不信他今天拿不下这夏槿言! 没想到夏槿言抬手,他身后的鸦羽卫分列坊街两旁,不再前进。 “宋京兆,我正想去请你。”夏槿言语气中辨不清情绪,“我岳丈南林郡王刚刚无故身亡,我与郡主正想遣人去京兆府。却不知宋京兆你口中说的知法犯法是何意?” “下官也是接到太医院院正和刘太医禀告,道是将军您和郡主涉嫌投毒弑父,证据确凿,现在果然出了人命,本官辖管京兆,自然要将你和郡主抓拿归案!夏将军,得罪了!” 夏槿言不与他争论,他开始有点理解苏宛轩那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作戏心理。 “宋京兆,你我同为京畿治安官,这样闹下去,恐怕圣上面子不好看,我与郡主本来也要请你,不如我们现在同去。” 宋京兆望了望他身后那如铁墙般的悍卒,顺着他的台阶麻溜地下来了:“也好。但如果下官查明郡王之死有异,恐怕还是要请二位过堂一审的。” “宋京兆,请。” 男人虽然已经在雨中站了这片刻,浑身湿透,但不显狼狈,反而愈加精悍,像丛林暗雨中蓄势待发的黑豹,相比之下,宋京兆站在车前一会,开始冻得打哆嗦,这鬼天气! 夏槿言与宋京兆走后,洛钦移换身形,居于高处,静观其变。 寒食清明,行人断魂! 因此郡王爷虽然死相并不比陆尚书恐怖,但毕竟陆尚书死时是三月三艳阳高照,郡王爷则是三月十四阴雨绵绵,被这气氛一烘托,恐怕多少都要生出些诡谲的传闻。 仵作尽忠职守,将郡王爷尸身简单验过,初步判断的确是毒杀,但并不是死于刘太医所禀告的苍耳子。 苏宛轩还在抽噎,却不肯离开现场,她打掉了宁王的裕兴斋及柜坊赌坊,不借现在这个机会再得手一次,都对不起她和夏槿言辛辛苦苦守着这破屋子,淋了数回雨。 夏槿言身上被雨湿透,不好回去换,她看在眼里,更加着恼。 宋京兆看仵作验过,便吩咐抬回京兆府再细验,再对老管家道:“将府中所有人都叫来,全部给我带到京兆府去!” 如此一来,最有嫌疑的云安郡主与夏将军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但如此顺利也是宋京兆没有想到的,府中所有仆从早就被老管家聚在一处,然后只见这夫妻俩你一言我一语,把自个儿也劝进了京兆府,不仅如此,郡主还坚决不肯上他的车,只愿意与夏大将军一处,打伞骑马,这和游街有什么区别啊?!这不是他本来的意思啊! 而且今日寒食,明明王都百姓都该在家祭祀打扫,却还冒雨出来看京兆府押送郡主与南衙大将军,这架势实在是......有点可怕。 雨幕中,议论纷纷传来—— “郡主从小丧母,可怜见的,成亲三年也没怎么能与夫君见面,如今好不容易与夏将军能在一处厮守,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就是,宋京兆原本就是个糊涂官......” “自从夏将军巡防南衙以来,咱们做小本买卖的可好过多了,从前可能稍微误了更,便可能受一顿好打,甚至还经常闹出人命,现在可没听说过鸦羽卫随意打人!” “哎,我说,咱们也跟去看看吧!这醉郡王原本就三病两痛,要我说,死了也不奇怪!” “就是!说不定是有人看不惯郡主夫妇,暗中使绊子呢!” 再往下没人敢说了,众人都默契地远远跟在后面,渐渐坊街上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京兆府的兵士都无法驱逐。 宋京兆冷汗直流,简直是越闹越大,骑虎难下。 走到一半,宋京兆终于受不了,赶紧去请郡主上车,苦劝的话还未出口,便听得苏宛轩轻咳两声,虚弱的声音传来:“宋京兆是职责所在,云安不想让您为难......” “将军!郡主贵体要紧啊!”不是说好的夏将军爱妻如命吗?! 夏槿言面色有些松动,他低头裹紧苏宛轩的披风,柔声道:“云安?还受得住吗?要不然为夫陪你一起去车上?” 宋京兆:??没想让你也去的! 宋京兆眼睁睁看着夏槿言跳下马,将苏宛轩拦腰一抱,大步上了车,郡主的侍女也赶紧在一旁撑伞,接着坐去车辕,留他一人在后面反应过来——车上没位置了!总不好他跟人小夫妻挤在车厢吧?! 人群里有些骚动——“郡主看上去不太好,她今日刚刚丧父,肯定受了惊吓又蒙此大冤......” “宋京兆真不是个人啊!看他怎么和圣上公主交差吧!” 车内,苏宛轩拧了帕子,替夏槿言擦去些雨水,有些心疼气恼道:“今日一定要解决此事!” “我不打紧的。”夏槿言却握住她带着凉意的手,放在唇边呵气,“洛钦一路跟着,一会看情况如何,我再给她说让她去叫沈廷尉。” 终于到了京兆府,雨也渐渐收止住。 宋京兆冷得打摆子,顾不上寒食不能生火,忙叫人把地龙烧起来,还得请郡主和将军稍作休息,喝茶暖身。 他则和少尹录事一起,将郡王府仆从一一叫去问话,心中懊悔不迭,就郡王府这么几个人,当场查问好了,给夏槿言耍什么威风呢! 这下好了,不定罪没法收场...... 京兆府周围的民众见已经要宵禁,不得不离开,但以吕将军为首的几个鸦羽卫中层将领就是不肯从京兆府撤离,直到夏槿言传出话来,让他们还按安排去轮值巡街。 许是仵作上次验陆尚书的尸身,有了经验,咂摸点门道出来了,上次陆尚书所中之毒,乃是从鼻端吸入,又被酒气引发毒性,从而毒发,率先从鼻中流出鲜血;而南林郡王这毒,分明是直接投在酒水之中,反而与酒中成分调和,毒发便温和缓慢,没有口鼻喷血那么恐怖。 只是仵作们依旧认不出究竟是何种毒,待得开膛确认,南林郡王从胃部到食道,均和陆尚书毒发性状一致,呈现深浅不一的雪花状血斑淤痕,没有陆尚书的深,但面积更大,符合推断。 几个仵作身上分不清是未干的雨还是新出的汗,一一签字画押,盖棺定论——南林郡王与陆尚书所中之毒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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