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书房里,穆晋安枯坐到日上中天。 江白手中的吃食凉了又热,热了又凉。他急得抓耳挠腮就是不敢敲开他家将军的门。躲在暗处的天一瞧不过,出于担心自家主子久不进食也是可怜江白再怂下去又要跑一趟厨房,当了这个出头鸟,叩响了房门。 书房里没什么动静。 江白咽了口唾沫,与天一面面相觑。 “公子...” “进来吧。” 书房的案几上小山似地堆了一堆密信,有的拆开扔在一边有的还原封不动。 江白试探地问道:“公子,要不先休息会,把饭吃了。”见穆晋安没有反驳,他手上布置着碗筷,嘴上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公子,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天大的事咱们也得先吃了饭...” “天一,确定昨晚劫持屏姑娘的死士是鞑靼人?可是和十年前在官道上刺杀那个小姑娘的是同一拨?” 一说正事,江白和天一脸一肃。 “回主子,属下确定无疑。” 穆晋安摩梭着碗上的花纹,闭了闭眼陷入沉思。 天字卫在追查十年前那个小姑娘的时候,偶然查到了黑市有人在打探金针图纸的下落,自然而然便把这金针与他手上那本《金针要术》联系了起来。《金针要术》原来是魏家家主魏乙所写。 “这么说当年那个小女孩就是魏乙膝下唯一的女儿,是魏家唯一的遗孤!” 他声音中有些轻微地战栗,魏乙以医者之心救人,宁可违背上意也要找出救治父亲的方法,当年留下的脉案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他唯一的女儿明明被自己救下,又被他亲手弄丢了。 他手指一顿,像是下了某种决心,“天一,告诉他们,就是把京都掘地三尺也要把当年那个小姑娘找出来。” 天一答是,“还有主子,西北最近催的急,属下怕...况咱们的人也收到了消息,就是不知消息是否确切。” 按惯例西北每隔十日往京都递信。 往年悄悄回京都从没有待过这么长时间,今年不知主子心中如何打算的,一待就是三月有余。西北催主子回去的信就像雪花片似的飞入京中。 这倒也罢,一来两地如此密切传信,大内的那些人可不是吃素的,若是截获主子的身份可就暴露了,驻边守将无召不得擅自离开守地更何况还是回了京都;二来西北密信如此频繁绝不仅仅是催主子回去那么简单,鞑靼已经消停多年,怕就怕这头狼崽子闻着风声就要伸出利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天字卫中的消息无误。鞑靼最近的确有所异动,想来朝中不久就会收到消息。” 他把手边的一卷密信甩了过去,天一忙接住和江白共同看了起来。 密信不长,却让看者大惊失色,‘敌寇沿秋山道连破三关’ 秋山道毗邻西北,只是这地方崇山峻岭地势极为险要,易守难攻。 朝廷便只派了三千左右的兵力驻守,主将正是内阁荐过去的一个小将。 江白本是热血男儿,当即便要收拾行装回西北,“小爷这就回去,非让这群王八羔子尝尝小爷的厉害。” 天一忙拖住他,“你莽撞什么,听主子怎么说。” 穆晋安起身捡起被江白险些揉碎的密信,揭开一旁的香炉丢了进去。 一夜未眠,他眼中早就布满血丝,神色却不见一丝疲态。他伸手往西北方向一撑再牢牢收紧,仿佛金戈铁马已尽在咫尺。 “江白说的没错,这群异族人恐怕许久没见过咱们西北军的铁骑和大刀了。这回便让他们有来无回!” “主子有何打算。” 穆晋安负手立于窗前,日光照在他墨袍上像镀上一层鎏金色的玄光。 “诸位叔伯收到消息的时候,鞑靼的先锋已冲开了秋山道;秋山道守军无一幸免,唯独不见守将。” “鞑靼本是游牧民族,长居草原,不擅深入崇山峻岭作战,这次偏偏反其道而行之。秋山道就算只有三千人,也绝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攻破的。” 天一点头,“主子的意思是有内应!” “不错,当年父亲还在时,军中便出现过内应,趁着夜间换防的空隙打开了营门让这群异族人闯了进来。也就是那次父亲被重创引发了旧疾。” “如今西北军中虽已肃清,但别忘了秋山道那个不见了的守将。” 江白睁大了眼,“这...这可是内阁荐过去的,不会吧。” 穆晋安没有肯定也没有反驳,“叔伯已派兵谴将支援秋山道,只是那群鞑靼人不知从哪学来的守关之法,已经五日了就是没有破了秋山道的鞑靼守军。你说,若是没人从旁指点,他们哪来的这本事。” 天一和江白把骨节捏的咔咔作响。 “去给蔡伯建传信,我要面见怀王。要快!” “天字卫留下两人带着将军府的暗卫继续找寻魏家孤女,其余人全部召回待命,咱们是时候启程回西北了。” 西北对于他们这些常年驻守边关的将士而言比这繁华的京都更能让人安心。 只要骑上战马,跨上长枪,他们就是永宁朝最坚固最勇猛的守卫者。 只是,这京都城中除了这将军府以外,他到底还是多了份牵挂,“江白,给沈大夫说一声让他传个信,问问屏大夫可是忘了我这个患者了!” 后院隐隐传来搬东西的声音,穆晋安知道那是母亲在准备下聘的东西。将军府当年开府匆忙,许多东西都是当年大都督府的旧物,所以母亲才不得不仔细清点看还缺什么。 声音起起伏伏,落在耳中分外嘈杂,他的心也变得纷乱起来。 书案一角放着几张卷好的画,他轻轻摩梭着画卷,女子的一颦一笑悉数浮现在他脑海中。他轻轻闭上眼,浓密的睫毛一颤眼角有一滴晶莹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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