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呆立了半晌,才回过神来,她确定以及肯定她家姑娘大半夜的和一个陌生女子出府去了。 看着倚靠在一旁的白芷,惊觉自家姑娘还在禁足之中。幸而最近世子妃没有再让王嬷嬷每夜过来看着她家姑娘就寝,否则给她十张嘴她也说不清。 跟着安秋鹜这么多年,她深知自家姑娘在家中长辈面前和私下相处是有些不同的,但万万没想到还有这种刺激法。 想起安秋鹜临走前的嘱咐,她只好认命地安置起白芷。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想到若往日被打晕在地的是她,那谁来善后?谁来拦着王嬷嬷? 除了那个冰疙瘩皎月还能有谁! 琥珀鼓着腮帮子,打定主意,得去找那个还在养伤的小妮子算算帐! ———— 安秋鹜是被江白掠进沈记药铺后院厢房的。 她还没站稳就听‘咚’的一声,周围齐刷刷跪倒一片,“屏大夫,你只要让我们公子醒过来,你就是要了我的小命我也甘愿。” “就是,屏大夫,你让我们当牛做马,下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都行!” 江白没了往日那股桀骜不驯,周围那几个虽没露个正脸,但想来就是穆晋安身边的暗卫或者亲随了。 安秋鹜只想穆晋安松口,她好与他借力,查清楚当年之事的原委;并没有想过让他的人如此般求她。 她微微侧过身子,错开他们的跪拜,“让我救他不是难事,但是我有个请求得让你们公子答应才行,你们能替他做主?” 江白脸一白,遂即又涨红一片,“姓屏的,你不要得寸进尺!”说完就要起身,握着拳头朝安秋鹜面上挥去。 只是拳头挥出一半被身侧的天一截了下来。 “屏大夫,只要你能让主子醒过来,这个请求我能替主子应下。”他紧紧箍着江白的胳膊,口中回答毫不含糊。 安秋鹜柳叶眉一挑,“口说无凭,立字为证!” 看着眼前这个只露出双眼的蒙面黑衣暗卫立下字据,又利索地走到床前用他们主子的大拇指按下手印,安秋鹜才愉悦地接过字据,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 女大夫毫不掩饰地笑眯了眼,天一只得紧紧箍住快要暴走的江白,别说江白了他也快忍不住了。 “那就拜托屏大夫了。” “好说好说。” 等人都出去了,安秋鹜赶紧跑到床边给趴伏着昏迷不醒的男子把脉。 脉象倒还平稳,她那一针不过是把病症引出来,并不会触及病灶,这点把握她还是有的。 穆晋安这旧疾缘由得至于‘卸甲风’。所谓‘卸甲风’就是战场上的将士为了保护自己身体不会被刀枪剑戟所伤会穿戴厚重的盔甲,冬日还好,一到炎热的夏季,穿着这身盔甲便会大汗淋漓,汗液捂在盔甲中很难被排出,血脉会膨大起来;等回到军营迅速脱下盔甲,在风吹的作用下血脉又会立即往回缩,这样一膨一缩极易造成胸痹,从而出现中分的症状。 况且他背后那道伤疤久治未愈,风寒入体最是要命。才如此一拖再拖,拖到需要用扎针之术辅以草药的方法来医治。幸而《金针要术》上卷记录了此症如何根治之法,她才有了拿捏他的手段。 安秋鹜褪下他的外衣,照着几个穴位比划了下,心中不免有些悱恻‘叫你那日嚣张说不会让我医治,如今还不是只有乖乖躺在我的针下。’ 银针在烛火下泛起一阵冷芒,安秋鹜手起针落,眼看着就要刺进穆晋安紧实的皮肤,手腕却被一股外力所拦,银针再无法前进分毫。 安秋鹜一惊,错愕地看着握住她手腕的那几根骨节分明的手指,那是属于男人的手! 有呼吸从她耳边擦过,拂过她的脸颊,最后定格于她眼前的是一张几乎没有瑕疵的脸。 剑眉之下的眼眸黑若曜石,浓如漆墨,没了假络腮胡的遮掩,高挺的鼻梁下红润地薄唇微微上翘,显出几分与他以往不符的漫不经心。 “屏姑娘似乎很意外。”他轻笑了两声,安秋鹜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她被他拉着跌坐在床头,男子高大的身躯把她困于自己的臂弯处。 安秋鹜眯了眯眼,“赫公子是什么时候醒的?” “好像是你进来时”看着她眼神变换,他觉得有趣,故道“也有可能是江白他们求你时,或者是天一用我的手指按手印时,更甚者是刚刚你要给我扎针时。” 安秋鹜暗自翻了翻白眼,瞧他把她进来后的事情说地分毫不差,怕是早就醒了,还要在这装着唬她。她试着使劲挣开他的束缚,却无济于事。 “赫公子觉得这样好玩?看着自己的下属给我一个小姑娘下跪,就为了求我救你。我倒是为他们不值。” 安秋鹜口中说着不值,两颊处却染上些许不自然的红晕。 她一个闺阁女子第一次和男子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再如何镇定自若也少有的露出几分胆怯和羞涩来。 穆晋安哑然失笑,却被她少有的女儿之态所吸引,闻言不退反进,“好不好玩这得问屏大夫你了。也不知是谁为了‘逼我就范’故意引起我的病症,又不知是谁拿着字据笑得不能自己。” 充满磁性的声音在耳边环绕,搅地她心烦意乱。 “屏大夫你说,这,好不好玩!” ‘玩’字在安秋鹜脑中迸开,像是压倒一切的魅惑魔音。她无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在心中那根弦快要绷到极致时,逃似地挣开穆晋安的双臂。 穆晋安这次没有阻拦。 他斜倚在床上,中衣不知何时散开,露出宽厚的胸膛。 安秋鹜别开眼,明明上次给他治伤时看过并未觉得有什么,今日却总觉得有些... 碍眼! 对,就是碍眼! 那些话本子上说,看了男子的肌肤是要长针眼的! 安秋鹜撇嘴地往一旁侧了侧身,权当什么都没看见。 穆晋安瞧着她别扭地举动,心中那股因她对他下手的气消了七七八八。 感受到一直胶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安秋鹜到底没忍住道:“我是不该暗自对你下针引得你旧疾复发。”她故意把头埋了下去,声音起伏不定,“可我也没办法,好不容易遇着位与蒲明有些恩怨,且还是位军爷,我那颗复仇的心怎么都按耐不住。” “赫公子要杀要剐,屏凡毫无怨言!” 她猛地抬起头,毅然决然倒有些任由穆晋安处置的味道。 穆晋安看着女子因仰头露出的一段雪白颈子,莫名地想起西北戈壁的弯月,皎洁地悬挂在天际。 他起身走近,安秋鹜退一步他便逼近一步,直到退无可退,“屏姑娘,我不怪你。” 安秋鹜一怔,豁然眉间舒展开来,“你当真不怪我!” 穆晋安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绽开一丝生动的笑意,“你拿着我亲手按了手印的字据,就算我应承了你的请求。如此,你给我治病,我予你想要复仇的助力,这也算是银货两讫。” “你以女子之身不忘亲族父老之仇,这是大义。” “我,不怪你。” 穆晋安的眼中倒映出她的样貌,像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上终于有了雨过天青的一杆翠竹。 她不知为何听他说‘银货两讫’时心头泛起的微微酸意;也不明白为何他说她大义时涌起的愧疚之感。 安秋鹜只是紧紧捏住袖中的那份字据,喃喃道:“如此,请赫公子躺好,我来施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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