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八,九...” 藤条在空中划过一道虚影,重重地敲在丝萝的手掌心上。 痛苦到扭曲的脸只能哀求地看着坐在上首的女子,丝萝心中又怕又恨,可她不敢出声告饶,她说的越多只会罚的越狠。 白瑕伸出手照着阳光,红色的蔻丹在日光中折射出刺眼的光芒。 她娇俏的脸上满是不甘的神色,想起刚才书房中穆晋安说的话,只觉得羞愤难当。 什么只把她当妹妹,让她不要多想。 还说等她及笄出嫁时,一定备一份厚礼,亲自以兄长之礼送她出门。这都哪跟哪,她白瑕缺什么也不会缺哥哥,府中有的是兄长,哪还需要他这个‘哥哥’。 她要的是他这个人,一个能娶她与她琴瑟和鸣的夫君! 丝萝地惩罚还在继续,她看着只觉心中畅快,她心里不好受那便谁都别想好过。 “上次太师府是不是给二嫂嫂送了张请帖?我记得嫂嫂与太师府那个大姑娘有些交情,请帖必然接了,你晚些时候跑一趟就说明日派辆府里的马车来接我,我与她们一同赴宴。” 她说得轻松倨傲,丝萝心下却叫苦不迭。 白瑕虽说得家中主君喜爱,但到底是庶出,再加之她那恃宠而骄的性子,几位嫡公子的夫人都不大喜爱她。 是以只要没有给她下帖子的寿宴都不会主动带着她,现在让她回去说一声,她回去怎么说,这话她一个丫鬟如何回得了? 像是知道丝萝心中所想,白瑕冷笑道:“这差事你若办得好,说不定我就允了你母亲求我放你出府嫁人的事。”她抬起子婢女的下巴,指尖狠狠地掐入,“你若办不好,便只能日日这样胆战心惊的待在我身边,任我搓磨。” 丝萝瑟瑟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双漂亮的眼中蕴含的恶毒让她心尖一颤。 手已经被打肿,她像是没有知觉一样不停地磕着头,“姑娘放心,婢子一定办好,姑娘放心,婢子一定办好...” 白瑕满意地放开手,她明日倒想看看,那位响誉京都的侯府二姑娘到底是如何的天姿国色,敢觊觎她看中的东西。 ——— 九月初十,是太师府家大姑娘蔡嘉懿的好日子。 一大早万福街从南到北各色车舆排了一长串,热闹的很。 一些本就相熟的勋贵家眷们更是隔着马车帘子便互相打起招呼。 安秋鹜静静地端坐在马车内,虽刚入秋不久,身上却裹着厚厚的氅衣。 “咳咳” 琥珀担心地看着她,“姑娘喝口茶润润。” 安秋鹜就着琥珀的手抿了口,笑意浅淡道:“我无碍,今日是嘉懿姐姐的及笄礼,说什么我都要亲自去。” 琥珀轻叹一声,替她紧了紧身上的氅衣。 皎月也拿过她手中的汤婆子,往里面加了几块炭火,炭炉一打开,狭小的马车内便涌上一股暖意。 安秋鹜暖了暖手正想合眼眯一会,外面却突然闹哄哄传来一阵喧哗声。 皎月耐不住性子,急忙掀开帘子一角朝外望去。 原是前面两辆马车轻轻磕了下,其中一车内的姑娘有些不依不饶,与另外那辆马车的仆从拌了几下嘴。 皎月转过头有些意外道:“姑娘,是世子妃的马车。” 安秋鹜一怔,让琥珀放下车帘敞开车门。 车帘只是一层薄纱,朦胧只能看见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女子站在母亲马车前说着什么。 安秋鹜摩挲着汤婆子套上的锦缎刻纹,只觉地一声声杂乱地说话声搅得她脑仁痛,“琥珀,你去看看,那是谁家的姑娘,不过些许小事也值得在大街上闹起来。好言相劝她离去,别扰了母亲的清净。” 车内的熏香升起袅袅青烟,安秋鹜默然看着帘外的闹剧。 她今日有些任性,出门时单独叫管事给她备了辆小点的车舆,没有与母亲同乘。 说到底她还是在意病间母亲没来探望,想看看今日母亲是否会像往日出言训斥,或是好言相劝让她与之同乘。可惜的是,母亲只派了王嬷嬷过来瞧了瞧她的妆容衣着是否得体,连多余的一句话都没有。 她不知道当时是一种什么心情,失望?无奈?还是乞求? 只是撑着一口气看着走远的马车,赌气般转身坐进了小车舆中。 这十年来,出府赴宴的时候并不多,但母女二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生分过。 安秋鹜扶着衣袖上精致的花纹,昨日母亲给她准备的珠翠绸缎覆在她身子上,总算有了丝温度。 她自嘲的笑了笑,笑自己画地为牢的蠢样,更笑自己遇到这事倒有些畏畏缩缩的胆怯。 等过了太师府的生辰宴,她便寻个机会亲自到万芳堂问上一问。 事出必有因,她才不要为母亲这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怄气。 车帘被掀起,一阵秋风吹起了她额间的碎发,那双灿如明月的眸子熠熠生辉。 琥珀觉得车内气氛松快了些,语气便明朗许多,“姑娘,是白大学士家的马车与咱们世子妃的马车磕了下,不打紧的。婢子去时,世子妃身边的红袖正与白家那姑娘理论,说得那姑娘面红耳赤,不过须臾就打发了那姑娘。” 似回应她这番说辞,刚刚停下的马车也走动起来。 “白大学士家的姑娘?我怎么听说这位白大学士家只有几位公子,从未听闻他家还有个女儿。” 琥珀笑道:“不怪姑娘不知,这位白姑娘是庶出,极得白大学士宠爱。只是碍于身份在京都这些高门大户中并不怎么走动。” 安秋鹜了然地点点头,永宁朝重嫡轻庶,庶出子女常困于深宅大院不得随意走动。 “既如此,她这是要去赴宴?又为何因一点小事拦住母亲去路争论不休?” 琥珀回道:“应该是去赴宴,我瞧见有个自称白家二奶奶婢子的丫鬟在一旁好言相劝,让那位白姑娘别误了自家夫人去太师府的时辰。” “至于为何拦住咱们府里的马车...” 琥珀想了想才道:“婢子也不知,红袖姐姐还说那姑娘一来就蹬鼻子上脸,好没教养,若不是世子妃大度不与她计较,今日还有得闹。” 安秋鹜细细思量起来,没有一点头绪,便只当是个被宠坏的小姑娘,轻狂起来连侯府也不放在眼里。 —— 白瑕一巴掌甩在丝萝脸上,划过两道鲜艳的红痕,“没用的东西,你往日不是能说会道吗?今日怎么在那侯府丫鬟面前像锯了嘴的葫芦,半个字都说不出。” 她打的畅快,坐在上首的二奶奶邢氏厌恶地皱了皱眉。 这个小姑子往日在公爹面前看着乖巧,背地里却是一副毒辣心肠。 若不是昨日这小丫鬟求到二爷面前,二爷昨晚与她温存时便不会央告她今日赴宴把这小妮子也带上。 也是府中当真把她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不过一个大学士府中庶出的姑娘,还放言单独给她备辆马车,也不知哪来的脸。 瞧瞧,不过才出府这么一小会,就得罪了诚阳侯世子妃。 若不是顾忌自家的脸面,她真想放任不管,也让白瑕尝尝世子妃的厉害,免得说话做事拎不清,害人害己。 丝萝瑟缩着低下头,眼中满是恨意。 白瑕吩咐她打听那位侯府二姑娘的行踪,还买通了驱车的马夫。只是天不遂人愿,别说见着那位二姑娘了,就连她自己也被侯府的一个下人轻轻松松就打发了。 她什么都按照白瑕吩咐来做,并无什么差错。不过是她自己没有手段,却一味问责惩罚她一个下人。 凭什么?难道下人就不是人吗? 白瑕看着缩在一旁的丝萝,鄙夷地‘呲’了声,还要动手打人。 扬起的手却被邢氏一把握住,“姑娘还是安生些好,再这么打下去,丝萝这张脸就毁了。难不成姑娘想在太师府当众丢脸不成,好让诸位夫人瞧瞧咱们白家是如何教养子女的?” 邢氏生的浓眉大眼,这么一瞪,白瑕也不免有些发怵,她抽回手小声嘀咕道:“不打便不打,你管得了一时还能管一世不成。不过是个破落门户出身,也来管教我...” 邢氏的贴身丫鬟瞧不过,正想出声却被邢氏一个眼刀横了过去。 她紧紧盯着白瑕,只盼望今日这场宴会别出什么乱子才好。 —— 将军府的马车停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灰扑扑地车身车帘让人很容易忽略车后站着的两名兵甲。 车内,贴身嬷嬷正一五一十回禀,白青冉一贯平静无波的面容也泛起一丝涟漪。 她声音无辨喜怒,“我道她这两日怎么安生地待在客院,原来是在这等着。人家嫡女的生辰宴,她一个庶女跑来凑热闹,也难为她为了你闹这么一出。” 她视线扫过隐在车内暗处的穆晋安,话中之义不言而喻。 别人只道白瑕缺乏管教,她却是对她心中那些弯弯绕绕知道的清清楚楚。 昨日前院书房的事她也听说了,本以为白瑕会知难而退,没想到她是越挫越勇,主意打到侯府二姑娘头上。 “母亲,别打趣孩儿了。表妹还烦请您看顾一二,别坏了人家姑娘的及笄礼。” 穆晋安心中泛起凉意,话里话外的无奈都掩饰不去心中的沉郁之气。 他没有想到白瑕会这么难缠,更没想到做事如此出格。 白青冉却追问道:“还有呢?” 穆晋安一愣,随即低声笑起来,“母亲,孩儿还没有答应这门亲事,您也不必如此护着那位二姑娘。”他语气一转,“况且,侯府的姑娘行事自有一番法度,我倒是担心表妹,别临到最后目的没有达成,倒是被那些侯门贵女‘欺负’得‘丢盔卸甲’,丢的还是舅舅的脸。” 白青冉对这话极为认同。 不过她倒也想看看,这位传闻中贤淑端庄的二姑娘当真遇到白瑕刁难会如何行事。 马车慢慢地驶出小巷,朝着太师府而去。 快要靠近太师府时,只见一阵虚影飘过,车内便不见了穆晋安的身影。 白青冉像是没看见一样,任由马车缓缓前行。 太师府前院的一处偏厅,有人躬身等候,看着突然而至的男子,不慌不忙地引着他朝着一处偏僻的凉亭走去。 男子正是乔装打扮的穆晋安。 绕过凉亭,走过水榭,拐进了一处不起眼的阁楼。 引路的仆人伸手朝内一指,“公子请进,我家主人已恭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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