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别惜打小就没做过家务,林致风在事业慢慢起步后为了提升她的生活质量,请了位阿姨照顾她起居,廖春竹走后她也开始独立起来。两夫妻确确实实把她当公主来养,但她除了行事让人始料不及,性格方面大部分时间安分守己。 她把行李往客厅一撂,看了眼楼上两三层房间,心里那点自顾盘算的小得意在心头化开。她这人对吃苦耐劳的事情就没怕过。 下暴雨这事简直就是天助她也。 性子变高冷了又怎么样?她热情一点不就行了。人有距离感又怎么样?她多迈一步不就行了。 “阿珩啊阿珩,你还是逃不出姑奶奶的手掌心。”她拿起桌上魏奶奶倒的糖水,老大爷似的往沙发上一坐,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她像个晒完太阳慵懒舒服的小猫,闭眼抖了抖,完全没注意到楼上的动静。 “珩哥,你等等我啊。”陈苟从他身后追下来,扶着楼梯小心翼翼往下蹦。 追珩刚下至最后一层阶梯,就被这句女声顿住脚步,手里的花把还紧攥着,眉心一跳,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林别惜。 女生头仰躺在沙发上,老式玻璃杯被她白皙指尖捏在手里晃荡,晃出几分红酒杯的优雅,双脚有一搭没一搭上下摆动,悠然惬意得不行。 他见状唇角一勾,双手插兜里,亦步亦趋走到她边上。 陈苟在一楼楼梯也听见这话,脚底一滑,尖叫一声捞着扶梯屁股一滑往下坐。 林别惜被这一阵声响吓得猛睁眼,飞速站起来,手中的杯子一滑糖水像泼墨似的倒在她手心手腕,杯声也滑出去。 在注意到追珩前,先是低头急急去抓玻璃杯,然而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劲而有力的手先一步进入她视野,一秒不到稳稳当当抓住了那只滑落的杯子。 泼出来的水如飞撒的水罩,看准了时机盖下来,他的手背瞬间湿了一片,肌肤之上多了些润泽,更让人想入非非。 林别惜的目光缓缓上移,抬头对上他的清晰又轮廓分明的脸。 追珩把玻璃杯往桌上一放,冷静地抽了几张纸巾慢条斯理擦拭手指,转而又抽了几张纸巾出来,递给林别惜。 她凝滞的目光收回来,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说的话很可能被他听见了,一时间羞耻和尴尬如抽条的柳枝,顺着她的背脊往上长,“谢……谢。” 陈苟还保持着半滑坐的姿势,看戏似盯了半天,见两人的眼神都朝她转过来,慢慢爬起身,转了个面,决定偷偷溜到自己房间里。 “陈苟。”追珩神色冷淡,语气也一副不容置喙的模样,衬得陈苟像个被抓包的逃兵。 “在!”他干笑一声,举起一只手,“我在。” “既然是你家的租客,那就由你帮她搬行李,安置房间。”追珩把钥匙往后一放,扣在桌子上,转身往外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林别惜一时愕然,“你……你不住这?” 追珩停住脚步侧头看她一眼,“对,”然而眼神里却带着探究,“你以为我住这?” “魏奶奶不是说有两个孙子吗?”她在心里画了个定心符,淡定问。 陈苟又像个好好学生,举起手难为情地说:“还有个是我弟,他现在还没放学呢。晚上回来给你介绍一下。” 林别惜抿了抿唇在房间里扫视了一番,心里狂奔的马都在那一刻刹车,一匹接一匹的倒下。 室内保持的古典装修让她颇为满意,四面通光,不是晴日也很敞亮,各处都放着花,一看就让人觉得住户是个用心生活的人。 除了,她犯了个致命错误。 在爽快租下这间房之前,她没和他确认过他是不是这的住户,毕竟能从他们之间的对话里收集到的信息无不指向,他是魏奶奶的孙子。 陈苟走到她身后,“那妹妹你怎么称呼,我帮你把箱子搬上去,我和我弟住的是二楼,我奶奶住一楼,你一个人住三楼,是最宽敞的。” 林别惜平复了一下激起的浪潮,微微点头致谢,“林别惜。”转而又认认真真地说了句,“别具一格的别,惺惺相惜的惜。” 陈苟连连点头,“行行行,我记住了。” 追珩把手里的花往他俩的方向递,林别惜见他这副终于有意主动的模样,抬手去接,“谢——” 她的手才伸出来,追珩就换了个方向往后塞到陈苟手里,“记得去。” 陈苟一把捞在腰侧,身板挺得劲直,“放心吧,等我帮她搬完行李就去,” 林别惜这才侧头细看花把,是朵朵重叠的菊花…… 她先是无语凝噎地收回笑容,继而反应过来,今天是谁的祭日吗? 再想追问时,追珩已经迈出了门槛,林别惜追上去,攀在门上,“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与此同时魏奶奶已经签完另一边的合同走进大门,追珩点头和她打了个招呼,转头回答林别惜,眼里多了几分疲惫,身影在偌大的院子里一对比周围的高墙,竟也变得单薄,“我手机关机了,回去回你。” 魏奶奶拉住他,热情说:“来都来了,今晚在奶奶这吃,你抓的那几条鱼晚上开汤红烧都行。” 追珩嘴唇张阖,刚想开口,就被魏奶奶看穿了似的,抬手制止他,“奶奶今天多了几个租客,赚到钱了,你别客气,也别找什么借口搪塞奶奶。” “走走走,回屋里去。” 林别惜退到里屋,乖巧喊了声“魏奶奶”,算是问好。 “好好好,乖乖,你叫林别惜是吧?”魏奶奶揽着她,神情祥和,就像在看自己的亲孙女。 追珩双手交叉在胸前,老老实实跟着进来,走到林别惜身侧,调侃笑笑,附和老人家,也学着她介绍名字的格式,暗示什么似的说:“别有用心的别,死不足惜的惜。” 话里的玩味尽显。 陈苟下来搬第二轮行李,疑惑“诶”一声,“你刚刚不是这么介绍的,妹妹,你这名字真有意思。” 林别惜上排牙齿抵着下唇肉一咬,气愤瞪他一眼。她还没发现这人还有嘴欠这一点。 她不在意似开朗一笑,大大方方说:“嗯,我爸妈在取名这块还是下了点功夫。”她睨追珩一眼,也回击道:“你也可以理解成,别离的别,珍惜的惜,怕别离,就要——” 林别惜绕过追珩帮陈苟搭了把手,说的这几个字就好像是从后贴着他耳廓,刻意让他听见,“多珍惜。” 所有行李安置下来后林别惜留在三楼收拾房间,陈苟站在楼梯口问她,“妹妹,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喊我一声,我下去帮我奶奶搭把手。” 林别惜回了句“好”,停顿一秒追出来,“阿苟,问你个事。” 陈苟却像开启了什么防御机制,摇头摆手,“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还没问呢,你就知道是什么事了?”林别惜嘴角僵持。 “唉。”陈苟叹了口气,“如果你是要问我家的事,我随时奉陪,但如果是和阿珩有关的,恕我无能。” “妹妹,你刚刚那话我听到了,我以为你是阿珩他女朋友,所以刚开始没分寸了点,但你又不是他女朋友,这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陈苟无奈劝她,“我知道阿珩他长得确实帅,但你们这些小姑娘不要总是抱着这种心态来接近他,不好。” 林别惜稀里糊涂听完他这番话,彻底明白了,合着他以为她是追珩的小迷妹,追到他家里来接近他。 什么司马昭之心,她明明就是天地可鉴的好良心。 “我不是——”她刚要解释,陈苟就抬手制止她,一脸不必多说的模样,“你放心,我不会在阿珩那吹耳边风,你只要安安分分住完这段时间,到时候拎行李一走回到大城市,你就会发现比阿珩帅的比比皆是,他不值。” 林别惜圆溜溜杏眼眨巴眨巴,慢慢反应过来,他是在给自己打抱不平? 陈苟没再多言,蹦蹦跳跳滑下楼梯,空余林别惜一个人站在房间门口思绪如丝线打结,自顾自解谜。 林别惜铺好床卸力往席梦思上一倒,抓着手机看消息,三人群里瞬间99+,还在持续不停蹦出新消息。 未延迟+v:[林心心你到底咋回事?] 牙龈肿了:[你看你那行李箱乱成什么样了,先收拾收拾你这箱子吧,也就我愿意跟你搭伙住一块,好大味儿。] 未延迟+v:[你别转移话题,我香得很。] 牙龈肿了:[这房间好潮,你那有虫子爬啊啊啊啊] 未延迟+v:[我俩面对面聊什么天,靠靠靠,好大的虫子啊啊啊] 她扫完两人琐碎斗嘴的废话,摁下锁屏,闭眼把双手搭在眼睛上,双脚发泄似蹬了几下。 划开和雅音的私聊窗口。 数星星:[普通男人会渣,长得帅的男人也会渣,是你的话,你选哪个?] 雅音秒回,隔着屏幕都能听见她指尖拨珠盘的声音。 牙龈肿了:[这就不得不提及我那位远房表姐了,她年纪刚过二十,家里人给她相亲,介绍了一个月薪四万开高铁的高个子帅男人,但此刻她自己偷偷谈着一个月薪四千的丑男人,丑是丑了点,但舍得给她花钱,对她也体贴,矮是矮了点,但个子比她高不少。你说,你选四千还是甩了四千去和四万相亲?] 数星星:[你为什么不正面回答我反而给我甩了个问答题。] 林别惜发了一排哭脸过去。 牙龈肿了:[因为这是个现实问题,就像你现在面临那位,如果长得帅又有钱,但是对你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而且神秘感居多。你说你选不选他嘛。] 数星星:[你的意思是说你会选四千?] 雅音发来一个摇头表情包以及意味深长的语音,“我当然两个都要啊,白天和四千约会,晚上找四万寻乐子。男人嘛,你管他对你怎么样呢,你开心了就撩拨一下,不开心就自己干自己的事,得到你想要的东西就行。” 林别惜发了个抱拳的表情包过去,“你是真通透。” 她收拾了一通,洗了个热水澡下楼,头发用箍发带推上去,低马尾,脸蛋干干净净的露出来,流畅小巧的脸型在被水汽蒸了之后,像剥了壳的鸡蛋,嫩得过分。 魏奶奶把几个菜盘子端上来,笑着看她,“来啦,可以吃饭了。” 林砚和雅音拎着两大瓶饮料左躲右躲的往里跑,“魏奶奶,你家门外那几只狗也太凶了,怎么追着我跑。” 他几乎是呐喊着小喘气扶着胸口瘫坐在沙发上。 “习惯就好,它们不咬人的,就是还不熟悉你们。”魏奶奶手艺不错,新端上来的几个菜盘子瞬间香味缭绕,弥漫整个室内。 几个狗鼻子嗅着往桌子上坐。 林别惜看了眼他那副死样子,往他凳脚踢了脚,“能注意点?” “你知道我这两瓶饮料跑了多远才拿上来的吗?我都快饿死了。对一个食不果腹的人,你就宽容点吧?嗯?”林砚双手合十搓了搓。 陈苟把一个小个子男孩领进来,扯着他的书包带子往里拽,“五点放学,你看看现在都几点,浑身滚得一身泥巴,又想让哥揍你是不是?” 男孩双目圆亮,机警地打量四周,面上被糊了一层灰,看着可怜兮兮,“是有人先扔土扔到我身上,我才还手,就打起来了……” 他的声音越说越小,没底气地噘噘嘴,随机躲到林别惜身后。 “还不是因为阿珩哥哥今天没来上课,他如果接我一起回家我就不会这么晚回来了。” 魏奶奶往他背部拍了一掌,“哪有那么多理由,洗澡去,洗完吃饭。” 林别惜捕捉到那两个字,耳根一动,笑着转过身,“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索尔!陈索尔!”小男孩神气地叉腰,“怎么样,这名字厉害吧?” 陈苟轻嗤一声,转身进了厨房,没再搭理中二期的小孩。 林别惜也扯了扯嘴角,“是不是雷神索尔那个索尔?” 小孩双眼一亮,如夜间点的一盏明灯,“你也知道?” 她也骄傲地点头,连哄带骗说:“不仅如此,我和你阿珩哥哥还是好朋友,但是我们最近闹了一点小别扭,我过来找他就是为了和他和好,如果你能多告诉我一些和他有关的信息,我就给你买雷神索尔的手办,怎么样?” 陈索尔拍手叫好,看着林别惜伸出的手,第一时间想要去握,一伸出脏兮兮的手,不好意思的收回去,故作昂着头,“我得考虑考虑。” 林砚吃到一半,咬着筷子尖缓缓转头看她,“你说的阿珩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林别惜摊开碗筷,慢悠悠说了句,“我找的导游啊。” 话落,她站起身往外走,“我去找找他。” 天边已经完完全全暗下来,海岛夏天的云彩变幻似乎要比城市里绚丽,远处未消散那点儿绛紫色分层浮动,热气夹着花香随风往她鼻尖钻。 一阵狗吠喧嚣,林别惜小心翼翼推开门,一个黑色的人影也正好往里走,清新的浴后香撞上来,把她的嗅觉冲散,既拥有炒干茶揉捻叶片后水分依旧的沉韵,又夹带着沁人的薄荷和柑橘酸意。 她还没品出这味道的主人是谁,在激昂的狗吠中惊吓往前扑,猝不及防拽着类似衣摆的布料,投怀送抱似把一双手环住。 林别惜的双手触及一堵温热又坚实的墙,抬眸对上那双冷淡又审视意味十足的双眼,悻悻把手往两边悄悄打开,试图掩人耳目,然而环在她身侧的手蓦地扣住她两手腕,一如在空中捕猎的老鹰,看准了时机俯冲而下一把拎起小鸡仔的样子,她的双手不受控地扶在了他的腰侧。 他眼褶微微颤动,连带着声音也饱含紧绷感,“这是你想要的吗?” 昨日那句“好腰”像梦魇般缠了他一天,他也是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材这么有吸引力。 林别惜咽了咽口水,没什么说服力地摇摇头,“吃……吃饭了。” 他的手还覆盖在她手腕,少年人的灼热感碰上她的冷体质,像是冬夜里救命的炉火,可惜时机不对,她现在脖颈间的汗珠无声无息地滚落,某个角度来看,她跟烧烤架上被炙烤的牛羊肉没什么区别。 “心心!你没事吧?”从室内追出几道叫唤声。 林别惜避开他的手,瑟缩地往里收。 林砚抱着碗筷一边扒拉饭一边往外探,眯眯眼看着门外被林别惜挡了大半个身子的身影,急匆匆走过来。 看清来人后,他一口饭差点喷出来,猴急地咽下那口饭,猛地咳嗽后指着他说:“你他妈贼心不死,还追到南岭来了。”他转身去捞扫把,抬手就要往下砸,被林别惜一手撑住。 “别闹了,这我请的导游。” 她耳根那点烫还未消散,心起伏不定后依旧选择深呼吸一口做那个主动方,她对追珩使了眼神,学着陈苟喊他,“是吧,阿珩。” 追珩眼底如一汪平静的湖水,只是似有似无勾起的唇角像是对他们的行为有所情绪上的波动。 林砚这才收了劲头,不服气地说:“我是看在她的份上,今天就不跟你斤斤计较!”话落他又像故意找茬般,“既然是导游,也让我们看看你能力怎么样,明天早上六点过来接我们,记得准备好三份热腾腾的早餐。” 他没接话,慢悠悠的往里迈了一步,和林别惜并肩,挑衅似舔了一下上牙,歪嘴笑得痞,完全就是个不听管教的坏小子样。 声线如随时可抽离的刀把,把人的妄念斩断得一干二净。 “我只答应过当她一个人的导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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