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间的接风洗尘家宴,又是沈老夫人那头难得来金陵的娘家人,作为留守金陵,在沈老夫人跟前尽孝的沈立名,便是衙门里头再忙,也是要赶回来的,虽与卢氏男女有别,可耐不住,顺哥已十五的年岁,便也就与顺哥,又与顺哥年岁差不多大的勤哥,建哥以及业哥在外院单开了一桌。 席间,四位差不多大年岁的哥儿倒是与沈立名这位长辈畅聊的痛快。 而女席这边,由着钱氏安排,又得了沈老夫人的点头授意,索性便将女席开在了荣养堂的堂屋里。 一来,荣养堂的堂屋本就是六阔的大敞间,倘无他事,老三房每月初一十五,自家里便都有家宴,届时,整间堂屋会被八扇开的屏风隔成东西两边,孙儿们自是在东边,孙女们便也就在西边,沈老夫人则由着幼子沈立名夫妻侍奉着在北边的上首八仙桌落座,如此一来,沈老夫人便也就一眼能瞧见,东边的孙儿们与西边的孙女们,也便是全了这一番家宴热闹。 今个的午宴,左右不过卢氏与三个儿女,东西间都无需隔,只再添上两张八仙桌,沈老夫人,钱氏,与卢氏,自是坐在最上首,而香姐与娇姐,分别由沈家的姐妹,各陪了一桌。 再有便是似九娘素来不爱往人堆里凑热闹的性子,本想着自己单坐一桌,可耐不住,十娘这个贪吃的,年岁又小,便凑到了她这一桌不算,瞧了好吃的,自己塞了满嘴,便也顺带手的往九娘口中塞了一通枣儿杏儿的甜食蜜脯,惹的九娘一个劲的摆手,却又像平日里一样,一句拒绝的话攒了半天,竟不等她磕磕巴巴的说出口,偏生又被一脸笑嘻嘻的十娘塞了个满口。 之后,又被八娘磨着牙,话里话外的挤兑了一通,说她是抱着五娘的大腿,才得了顺表哥的玉佩,就是个惯爱攀附,表里不一的小人。 被八娘私下里这般挤兑了一番,九娘自是又恼又急,可是同样似寻常一般无二,肚子里一团火,也攒好了话,一出口却似蚊子哼哼,且又担心被旁人撞见八娘与她不睦,于是乎,磕磕巴巴了一通,却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这副受了气却不会反驳的模样,更是惹得八娘像只得胜的斗鸡,昂着脑袋,又给了她一记白眼,这才得意洋洋的去了娇姐那一桌。 十娘只顾着吃,且被陈婆子不动声色的挡住了视线,这会子八娘又去了娇姐那一桌,九娘被挤兑的事,倒也无旁人瞧见,也便像平日里女学那般,由她一个人受着了。 只不过,因着今日五娘帮着解围且还抱了摘花一事,此刻的九娘一如既往似往日里受了欺负后的半声不敢吱的沉寂,更不敢嚷嚷得众人皆知,却不像平日里那般低眉垂首的独自消受委屈,而是双眼巴巴的朝陪着香姐那一桌的不断说着逗趣的话的五娘悄摸摸瞧了一眼,心里则委屈的想着。 “倘是五姐姐被八娘挤兑,定不像自己似的,连话都说不清,更别说昂着脑袋驳斥回去了,哦!不对,似五姐姐神仙一般的人,任谁也只觉着好的,哪里又会像自己似的遭人挤兑与不喜。” 默默哀叹了一声,又想了一句 “倘是五姐姐晓得自己这么个性子,会不会也嫌弃自己,再不会待自己那般亲近了?” 瞧了好一会子,五娘仍旧意趣横生的同一张桌子落座的香姐还有四娘,六娘说笑着,九娘默默的叹息一声,这才别过目光,垂下脑袋,想着熬到回如意居便也就好了。 可是却不曾料到,肚子里一直憋着气的玉哥,却是个欺软怕硬的,五娘便是连他大哥都敢捉弄,他哪里敢招惹,便也就将目光盯上了软包子似的九娘,自然也就瞧见了八娘挤兑九娘这桩事。 于是乎,本该与娇姐坐在同一桌,让七娘与八娘围观的玉哥,呼啦一下子,便跑到了九娘身侧的四开光坐墩上坐下。 玉哥这突来的动作,自是惹得同桌的七娘与八娘不明所以又拿帕子都掩不住的震惊,这都开席有一盏茶的功夫了,虽是家宴,却也规矩森森,落座后,哪里还能随意换桌的,不过同桌的娇姐,倒是为同胞弟弟解释了一句,左不过年岁小,锦州不似金陵,玉哥喜欢同九娘以及十娘两位小表妹玩罢了。 毕竟,九娘十娘才三岁,玉哥也只五岁,七娘八娘只诧异了片刻,也便顺着娇姐的话,说起了锦州与金陵有关规矩的趣事来,倒也是笑语不断,哪里就再盯着九娘那一桌不放了。 而高高昂起下巴,高傲的如同一只花孔雀似的玉哥,鼻孔朝天的对着九娘哼哼了好一会子,以表达他的不满,然而此时九娘心里正被八娘挤兑的委屈,又素来不喜欢这么多的人在一块用饭,还担心五娘会不喜欢自己的性子,正是熬的难受之时,又哪里在意身边的响动,也便就,压根没有瞧见玉哥已坐在她的身旁,此时此刻,正拿鼻孔表达着他的不满呢! 兴许半晌都未见九娘有个回应,又或者玉哥从九娘那丝毫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忽明又忽暗的视线,意识到了什么,立时心中就蹿起了火来,便改哼哼为直接开口 “哼!被你八姐姐欺负了吧!” 忽而听到玉哥满身傲气的这么一句,直炸的九娘一个愣神,紧接着便是整个头皮开始发麻,之后第一反应便是左右瞧了下旁人的反应,虽说是她被八娘挤兑受了委屈,可女先生教授过,不论如何,作为沈家女,心里头都要装着,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句话,更何论,玉哥到底姓万,即便八娘再欺负自己,也不能当着外人的面,闹的人尽皆知,否则,便是坠了沈家女的贤名。 九娘被玉哥这一句丝毫没有压低的声音惊的脸上煞白,又瞧了眼,与自己同桌的十娘吃的正欢,哪里有功夫搭理自己与玉哥两个,其他几个桌子的人,都在说说笑笑,哪里又听得见玉哥刚才那一句。 见无人在意玉哥刚才那一句有损沈家女名声的话,九娘这才长长舒了口气,还不等她将悬到嗓子眼的一颗心塞进肚子里,却不成想,玉哥像是抓住她的把柄似的,继续抬着下巴冲她恶声恶气 “活该,谁让你当你家五姐姐的帮凶,尽喜欢欺负我们锦州来的男子汉,戏弄我跟我大哥簪花,娘们唧唧的,以后还怎么有脸回去见锦州城的父老乡亲。” 九娘实则对五娘已然喜欢的紧了,又哪里听得玉哥话里话外贬低五娘的意思,将将想开口替五娘辩解一句,却不成料,玉哥压根就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哼!我刚刚瞧的真真的,你被你家八姐姐欺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却一个字都不敢驳,可见平日里惯是个会狐假虎威,竟扯着你五姐姐那张虎皮欺凌弱小的,现在没了你五姐姐在身旁,便恶人自有恶人磨,嘿嘿!真是大快人心呐!” 玉哥越说声音越是大,九娘虽想替五娘正名,却也生怕惹来旁人的围观问询,立时就又惊又怕又急又恼 “你。。你。。你小点。。。” 还不待九娘急切让玉哥小点声,就立时被玉哥打断。 “你。。你你。。你什么你,你都多大的人了,怎的一句话还结结巴巴说不明白。” 偏生又不给九娘再次说话的机会,就恍然拍手笑道 “哈哈,我瞧你好一会儿了,旁的表姐表妹都说说笑笑,只有你不怎么说话,不会是个小结巴,才不敢说话吧!” 被玉哥取笑了这一句,九娘立时就急恼的脸上连着脖子通红,刚刚想开口驳一句,玉哥哪里肯给她机会,下一刻,只见玉哥哼哼两声,便指着她的嘴巴 “小结巴,说两句好话来听听,否则今日簪花的事,咱俩便没完。” 九娘哪里受得玉哥活土匪似的,也不管旁人瞧不瞧见,指着自己嘴巴便羞辱个没完没了,立时就咬着牙,恨不能一口咬掉那根几乎要指到自己上唇的食指,捏了捏双手,九娘终究还是气不过,自打记事起,何曾这般着恼过,于是,她的巴掌快过脑袋反应,气势汹汹的朝着几乎戳在自己上唇的食指拍过去。 然而玉哥是万家子弟,会走路便得习武,即便只有五岁,反应也是不俗,这会子见九娘的手朝着自己的食指拍过来,便下意识的缩着胳膊往后躲,偏生又坐的是四开光的坐墩,胳膊连着身子朝后躲九娘的巴掌时,便也想不到,整个身子失去了平衡,下一刻,只听轰咚一声,玉哥已然连人带着坐墩摔到了青砖地上。 紫檀四开光的坐墩连着玉哥与青砖地面碰撞出的声音,自然第一时间,便惊的其他几张桌上的人,纷纷侧头朝着摔倒在地的玉哥看过来,十娘更是因着这一声轰咚响,惊的手上夹着的鸡腿一个颤抖,便掉在了桌上,随后便懊恼又好奇的将目光转到了摔到地上的玉哥身上,刚挪了挪屁股,想着下坐墩,好凑近瞧瞧,却被一直侍奉在左右的陈婆子一把搂在了怀里,并往后缩了缩,又扯过贴身大丫鬟红桃挡在了十娘的正前方,极力避免十娘沾上这一桩麻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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