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江任舟明显爱上了这样的生活。 以前总是被工作追着跑,偶尔还得担心周围人的安全,但现在没有工作来烦他,他能整天和喜欢的人待在一个空间里,每天睡前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她。 他们会去找附近的餐厅订座吃饭,但更多时候,他们会黏糊糊地一同在厨房里完成午餐和晚餐。 生活节奏慢下来了,一切都真实得可怕。 他太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只是,这两天,他和缪芝懿之间似乎出了点小状况。 那天晚上,他照例和她同样迷乱在狂潮中,之后把她抱去了浴缸,边轻轻捏她的肩膀,边问她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缪芝懿愣了愣:“谁生日?” 江任舟好笑地把泡沫点在她鼻尖上:“当然是你的生日。” 她茫然了一阵,突然睁大眼睛。 哦,她的生日。 说来也是巧。 当初她领养安安,在签字的时候,负责办理领养手续的工作人员仔细看了一眼她填的表,随后惊喜地指指其中一行信息。 “你居然和这个孩子是同一天生日,这是多大的缘分!” 缪芝懿顺着那人的指尖看过去,这才注意到工作人员说的是身份证号。 同一天生日? 巧归巧,她早就不过生日了,甚至很讨厌过生日。 别人问起她的生日,她都得靠身份证号来帮助回忆,更不会每年给自己准备礼物和蛋糕。 身边的朋友们也知道,每次都只是简单地说一声“生日快乐”,再无其他。 江任舟半天没听见她说话,以为她在思考想要什么礼物,笑着凑过去亲亲她的脸颊。 “没事,不着急。” 缪芝懿皱眉:“我不喜欢过生日。” 江任舟顿住,但很快就猜到了原因,视线随后落在她那些伤疤上,眼神也逐渐冷下来。 童年的经历到底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心理创伤? “好,不喜欢就不过。”他小心轻吻她的脖颈。“没关系的。” 直到江任舟沉沉地睡着,缪芝懿悄然下床,趿着拖鞋去了天台,给自己倒了杯酒,披着披风坐在伞下,安安静静地盯着远处的海景放空。 很烦。 江任舟几乎不夜起,他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就习惯了晚上抱着她入睡,这回无意识地伸手过去,身边却是空的,几乎瞬间就被惊醒。 身边确实没人,窗帘紧紧拉着,室内昏暗无光,那半边被窝都是凉的。 要不是室内弥漫着的果香和隐约能听见的海浪声,他或许真的会以为这些天的经历只是他做的一场长长的梦。 但他还是在那瞬间慌张得厉害,下意识下床去找人。 所幸一楼书房的灯还亮着,他拿了一条小毯子下楼,匆忙去了书房。 那时缪芝懿正好在忙着核对之后的某次会议要用的材料,会议召开的地点在国外,所以到时候她还得出国一趟。 她不是没听见外面的动静,也猜到是江任舟夜起,身形未动,依旧认真地盯着笔记本屏幕。 说实话,江任舟在看到她的瞬间,确实舒了一口气,随之而来的是从心底漫上来的安定。 “怎么这个时候开始忙了?” “客户是德国人。” 他点点头,把怀里的毯子放在书桌上,顺手把她手边的红酒杯挪远了些,随后在她对面坐下:“还有很多吗?” “刚开始不久。” 江任舟没再说话,拿了自己的笔记本过来,打开了学生下午发来的案件材料,边看材料边安安静静地陪她。 以前他很反感在工作的时候和其他人共处一室,因为他觉得外人的存在会影响他的思考,哪怕对方一点声音都没有也不行。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和缪芝懿待在一起能让他觉得安心,尤其在需要专心思考的时候,缪芝懿的存在仿佛能给他注入更为强烈的信念感。 好在学生已经差不多把流程走完了,目前的案件相关证据也没什么大问题: 夫妻双方在听完了律师的讲述之后决定庭外和解,婚内财产在公证之后对半分; 至于孩子,两人原本打算择日再议,但江任舟适时提点了一句,学生明白之后对委托人旁敲侧击了一番,所以夫妻二人现在已经开始讨论孩子的抚养问题。 可以说是不错的结果了。 至少没真的闹到法庭上去,也没给孩子造成太大的心理阴影。 根据学生下午发来的消息,说是孩子没什么反应,在父母讨论的时候全程都默默听着,看不出她在想什么,但也没有太激烈的表现。 江任舟对这个结果很满意,退出了聊天框,视线不自觉地飘向依然在认真工作的缪芝懿。 书房的灯是暖光,从侧边打下来。大概是因为喝了点酒,她的脸颊红红的,温柔的气息配上严肃认真的视线,这样的极致反差实在迷人。 想起她的生日,他停下了合上笔记本的手,转而打开了浏览器,找出朋友之前发给他的那些网站地址,开始认认真真地给她挑生日礼物。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线上逛街”这件事还挺有趣的,尤其当他线上购物的目的是给缪芝懿买礼物时,这件事就更有趣了,甚至让他忘了自己其实很困,专门拿了纸笔过来做记录。 到后面实在扛不住,他又瞄了一眼对面的缪芝懿,看她依然目不转睛,也不好打断她,无声地瘪瘪嘴,继续强撑着“逛街”。 缪芝懿不是不知道他在对面时不时的小动作,对她来说,江任舟的行为虽然不足以影响她的工作节奏,但也不能说是丝毫不烦人。 她没开那个口,为的是不伤到他。 等到他好不容易彻底安静下来,她反而好奇地伸长脖子看了一眼。 这人趴在桌上睡着了。 她无声地叹气,盯着江任舟的头顶看了一阵,还是起身过去,把自己身上的毯子盖在了他身上。 她对他的电脑屏幕并不感兴趣,余光落在桌上,她注意到了那张记着不少条目的纸。 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外套”“衬衫”“手提包”“配饰”之类的词,还有些奢侈品品牌名。 说实话,她并不好奇江任舟为什么会记这些,毕竟他的工作内容很复杂,或许这些东西和他前阵子帮学生过目的那桩案子有关。 所以她只匆匆扫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边,调整好室内的空调温度之后继续忙碌。 等她忙完,外面已经快天亮了。 她打了个哈欠,看了一眼依然处在熟睡状态的江任舟,什么都没说,轻手轻脚地起身去厨房。 趴在桌上睡觉总是不舒服,但江任舟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的场景让他一下子忽略了差点落枕的刺痛,甚至美滋滋地换了个姿势。 他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缪芝懿那时候正在厨房做早饭,打算一会儿让江任舟吃点东西再去楼上睡会儿,却没想到他突然跑来了厨房。 “怎么了?” 江任舟一下子却不知道怎么开口,满脸纠结。 她从他的表情推测出大概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顺手关了电磁炉,茫然地看着他:“出什么事了吗?” “那个孩子......就是之前我跟你说夫妻双方出轨的那个案子,那个孩子她......” 江任舟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她......” 缪芝懿的心瞬间提起来。 “昨天下午,我学生给我发了消息跟进案件,说是夫妻双方已经开始协商孩子的抚养问题。当时孩子本人也在场,全程一个字都没说,也没什么表情,大家以为她默认了当时商定的结果,之后孩子正常出门去上补习班了。但是老师打电话来,说是孩子没去上课,父母以为孩子在路上玩所以耽误了时间,一开始没太在意,但直到晚饭时间,孩子都没出现。” 江任舟掐了掐眉心,脑子里也一片混乱,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父母觉得孩子是离家出走了,因为之前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所以就在家里等着她自己回来,还说等她回来之后要好好训一顿。直到十点多,孩子还是没回家,我学生打电话过去问,父母才开始着急,报了警。然后......” 缪芝懿已经不想再听下去了,说话时甚至有些无力:“找到了对不对?” “是找到了。” 江任舟低下头。 “凌晨有人报警,说在河边钓鱼的时候看到了一个书包和一双鞋,书包里装的是课本和......一封遗书。警方立刻派人去打捞,今天早上,搜救队传来消息,说......说找到了一个孩子。家属已经辨认过了,就是她。” 那瞬间,缪芝懿差点没站稳,下意识向后扶住了洗菜池。 “那封遗书......孩子说父母每天都吵架,她知道是自己的错,如果没有她,父母就不会吵了。她希望自己的消失能换来家庭和睦,还希望妈妈和爸爸的那位阿姨都能生个健康快乐的宝宝。” 寂静。 缪芝懿就保持着这个动作愣了很久。 直到手腕传来酸痛,她才回过神,顿顿地转过身,继续默不做声地做饭。 江任舟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一下子担心得不得了。 因为相比于平时的淡然,她脸上多了一重悲哀。 他真的很担心她会联想到自己。 “妙妙,我来吧。你几乎整宿没睡,要不要先睡会儿?” 她垂着脑袋捣鼓那碗蛋液,声音轻轻的:“孩子是无辜的,她察觉到了父母每天在吵架,但误解了吵架的根源。如果能生在一个和睦的家庭,她不需要走到这个地步。” 江任舟默默点头。 “我其实挺佩服这个孩子的,她有走向解脱的勇气。” 他听出异常,及时打住:“妙妙。” 缪芝懿却自顾自继续说了下去:“我小时候也这么想过,觉得自己才是家庭矛盾频繁爆发的根源所在。但我缺乏这样走向解脱的勇气,总是在安慰自己说未来会好的。下一次再爆发矛盾,我就又这么pua自己一次,一次次下来,我都麻木了。” 江任舟还是抢下了她手里的东西,将她揽进怀里。 她也几乎瞬间就安静下来,视线越过他的肩膀,落在厨房窗外的海景上,满是漠然。 “妙妙。” 江任舟轻抚着她的后脑勺,声音很轻很轻,像是在说什么天大的秘密。 “宝贝,别回想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了,我在你身边,我会保护好你的。你一晚没睡,现在很累了,去休息好不好?” 缪芝懿就这么淡然地看着海景,也不知道脑子里究竟冒出或消失了什么想法,半晌才点了点头。 他的心总算稍微放下了些,牵着她回了二楼,看她缩进被窝之后,无声地叹了口气,还是跟着躺下,小心地把她带进怀里。 “我知道过去不可磨灭,但你别埋怨自己,不是你的错。”他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烙下一个吻。“这个案子我会接手的,我会给那个孩子争取到应得的全部。” 她看向他的眼睛,思索一阵:“我能相信你吗?” 她背负的东西太多了,这么多年下来,好像就没有真正开心过。 如果能稍微放一下呢?如果能暂时休息一下呢?如果能短暂地忘记呢? 会不会让自己也开心起来? 但很快,她又在心里给了自己否定的答案。 正如江任舟自己说的那样,过去是无法被磨灭的,那些直白的仇恨也是不能被放下和忘记的。 她本想转个身,却先一步被他抱得更紧,吻随后落下。 “妙妙,我们是夫妻,本就是相互信任的,你当然可以相信我。” 江任舟浅浅地吻她。 “妙妙,你可以无条件信任我,你是我妻子,我爱你。” 缪芝懿顿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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