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芝懿始终站在窗边,一言不发地盯着他的头顶看了好一阵。 说实话,她的心情倒没那么复杂。 她并不觉得自己在电话和他之间的选择是错误的。 但看他变得这么低落沮丧,她多少还是有些抱歉,放下手机,大步上前去。 江任舟依然没抬头,就这么盯着自己的鞋尖。 缪芝懿把他的脑袋带进怀里,轻抚着他的后脑勺,似乎在安慰。 “刚刚是同事发来的消息,毕竟是工作上的事情,很重要,我不能不看。你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质,很多事情是耽误不得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他闷闷地抵在她身上,手还是不自觉地环住了她的腰,在外套上轻轻摩挲着:“那你要去忙临时工作了吗?” “当然不。” 江任舟一下子顿住。 缪芝懿笑了笑:“你不是说了吗,这次度假是属于我们两个的时间,所以我不会让工作影响到我。那些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在假期中,他们都知道的。江任舟,放心,我不会走。” 他这回总算重新坐直,懵懵地抬头看她。 脑子甚至又开始发蒙。 他应该没听错吧?这次不会临时离开吗? 缪芝懿伸出手,按下了床头柜边上的开关,室内再次昏暗下来。 落地窗的窗帘没拉,海边的月光和偶尔扫过来的灯塔亮光一同流进屋内,给她镶了一层银边,连头发丝都在小心地起舞。 世界是黑的,但缪芝懿是亮着的。 而她只是这么站在他面前,垂眸看他,双手轻抚着他的脸颊。 “江任舟,我可以亲你吗?” 他霎时怔住。 缪芝懿半天没等到他出声,在心底叹了口气,主动俯身吻他。 那瞬间,他居然忘了她就在眼前,而是下意识揪住了身下的床旗。 脑子里同时炸开烟花,随后是巨大声响之后的耳鸣和头脑空白。 让他自己都觉得意外的是,他的心跳不但没有失控地狂奔,反而平稳下来了。 心脏随着她轻轻吻他的节奏一下一下地有力跳动,每多跳一下,他头脑里的想法都会更坚定一些。 他好喜欢。 不仅仅是喜欢她的主动,喜欢她终于把他摆在了比较重要的位置上,更是喜欢她这个人,这个人的全部。 和他一开始那个吻不同的是,缪芝懿很小心,像是在品尝什么极为珍贵的限量甜品,一口一口都谨小慎微。 严格来说,这并不算是吻,只是她在不停地轻轻碰他的嘴唇而已。 江任舟明显先失去了耐心,手终于扣住她的后脑勺,力气大到几乎要把她整个人都拆解入腹。 她也终于被他近乎野蛮的动作带得失去平衡,惊呼一声之后,整个人摔进软软的被窝里。 …… 第二天还是个大晴天。 江任舟被阳光闪醒,下意识揉揉眼睛,扭头看向光源。 然后他就短暂地愣住了。 缪芝懿换了一条古铜色的吊带睡裙,外面披着小披肩,简单的两件都是丝绸材质,垂坠感十足,但又能很好地勾勒身形。 她应该也才起来不久,头发没怎么打理,只随意拨到耳后。头顶发丝飞扬,但意外地有种凌乱无序的美。 外面是无尽的海景,阳光照进屋内,正好将她的侧身勾勒出来。 江任舟人生头一回体会到“被美晕”是什么感受,脑子里再次空白,下意识的动作除了咽口水之外就只剩下冲着她伸出手。 披肩随着她拉开窗帘的动作从她肩上滑落,她并不在意,扭过头重新披好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醒了,脸上一下子有了笑容,款步上前来,轻轻拽住他的手。 他却并没有坐起来,依旧躺着,说话时带着晨起时特有的懒散和厚重的鼻音:“很漂亮。” “醒瞌睡了吗?阳光会不会很晃眼?我拉上吧还是。” 看她准备转身回窗边去,他眼疾手快地拽住她,往回一带,她就失去重心地跌回来,随后稳稳落在他怀里。 细碎的吻再次落下。 被窝里是昨晚洗澡后残留的薰衣草香气,而她是那朵独自盛放的玫瑰。 …… 结束这番没来由的折腾之后,缪芝懿被他抱去了卫生间。 两人还和昨晚一样同坐在浴缸里,她懒洋洋地靠在江任舟怀里,眯着眼睛享受恒温浴缸的水流。 江任舟时不时轻抚着她的背,指尖从她的蝴蝶骨慢慢滑落,心也一点点沉下来。 “妙妙。” “嗯?” “你身上这些伤疤,怎么来的?” 寂静。 他昨晚就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她一直坚决不肯让他开灯,不然就把他踹开,他那时候被冲昏了头脑,自然事事听她吩咐。 之后去洗澡,他才知道了真相。 大大小小的伤疤从脖颈开始往下,几乎遍布她全身: 锁骨周围那些已经很淡了,白天他在烈日底下没看到,应该是因为她抹了一层遮瑕; 至于四肢上的那些,有的已经增生了,剩下恐怖的暗红; 腹部和后背上的那些都已经接近黑色,和她白净的脸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再就是回想起曾经,她在他家厨房做饭那次,他发现了她手臂上的伤痕。 那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明显,那时候他还问了她身上有没有伤。 他本想当场就问,但回想起她白天不换衣服不下水,晚上又不肯让他开灯,觉得她应该还在介怀让他看到,还是忍住了。 可现在他忍不了。 兜头的怒火让他顷刻间就想找点什么东西直接撕碎。 既然已经留疤甚至还有增生,证明时间已经不短,应该是很久之前留下的。 是她小时候,还是她在国外读书的时候,还是她刚开始工作的时候? “妙妙,谁欺负过你?” 她满眼的不在意,更是让他怒火中烧。 是因为过去了太久导致无法追究责任才这么冷静吗? “什么时候的事?” 缪芝懿似乎并不喜欢这个话题,皱着眉头想退开,却被他重新拉进怀里,轻轻抱住。 吻小心地落在她额角。 那瞬间,她突然安静下来。 “是因为你家人吗?” 眼看她不再动弹,江任舟心里差不多有了答案。 她曾经说过她的外婆和母亲是铁腕统治,而且还有小时候喂流浪猫那件事,会不会是…… 翻涌的怒意让他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妙妙,你没有反抗过吗?他们是你的家人,怎么能这么对你?” 当初他父母和她父母吃过一顿饭之后,他还听父母说觉得她家里人不错,和和气气的,谈到女儿的时候还很骄傲。 骄傲? 曾经这样对待她,在她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业内顶尖之后又觉得骄傲了? 说难听点,她家里人有什么资格骄傲? 缪芝懿反而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可爱,捏捏他的手指:“已经过去很久了。” “不行,这种事情坚决不能退让。我这两天联系一下你的父母,我们一定要坐下来聊聊。” 说来,他还气着呢。 他不是不想做个事事周全的好女婿,主动给她父母打过几次电话,也发过不少消息。 电话没通几个,不是因为他们在度假就是那边太热闹,反正聊不了几分钟就会被挂掉;至于消息,他们就不怎么回。 怎么都给他一种他们并不重视女儿的感觉。 现在看到她身上的这些伤疤,联想到她之前说过的那些沉痛往事,他就更气了。 这种人,还能称之为父母吗?! 缪芝懿倒是极少看见他这么严肃的样子,下意识按住他的手:“你在生气吗?” “我没办法不生气。”江任舟牵起她的手,像是对待珍贵的宝物一般,轻吻她的指尖。“他们曾经那样对你,你都没想过反抗吗?” “反抗没用,大家都说棍棒底下出孝子,打你才是关心你、对你好。你是未成年人,经济上没独立,也没完全成长到能脱离父母的阶段,凡事还是得听他们的,不是吗?” 江任舟又沉默了,下意识抱住她。 她怎么从来都不懂示弱呢? 如果会哭,如果会反抗,如果能寻求法律手段,是不是就不需要承受那么多苦痛了? 洗了澡出去,缪芝懿换上了一条新裙子,搭的还是那件轻纱外套,看得江任舟心里五味杂陈。 是不是因为不想让别人看见身上的伤疤才...... 不行,他必须得见一面她的父母。 趁缪芝懿下楼去找吃的,江任舟收拾好了卫生间,边换衣服边给她的妈妈打了个电话。 原以为对方大概率不会接,但让他以外的是,这通电话居然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这会儿似乎在外面,环境背景音是一首很经典的钢琴曲。 他立刻拿着手机走到窗边,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卧室门有没有关上:“妈,我是江任舟。” “我知道,怎么突然打电话啦?” 话到嘴边,他又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难道直接质问她为什么当年要那样对待缪芝懿吗?这样礼貌吗?会不会在她父母心里留下不好的印象? 算了不管了,在他在这里,缪芝懿才是最重要的。 “是这样的,我昨天发现妙妙身上有很多伤痕,听她说,这些伤痕已经是很多年前留下的了。我今天给您打电话是想问问,这些伤疤是您和爸爸造成的吗?” 电话那头的人短暂地沉默。 江任舟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顿时冲着窗外的漂亮海景翻了个天大的白眼。 开眼了,这居然是亲生父母? 他们凭什么能有缪芝懿这么好的女儿? “小江,芝芝跟你说了些什么?这都多少年了,她怎么还把那些事放在心上?” 江任舟一时间更气了:“妈,如果您和爸真的爱妙妙,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她?她是你们的孩子,为什么要这样伤害她?我知道事情已经过去了很久,但是这些伤痕给她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她是不是无所谓我不知道,但是我介意。我是妙妙的丈夫,我理应保护她。” “可是......你们不是马上要离婚了吗?” 他霎时愣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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