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粲从小也算是在父母手心里捧着长大的小公主。 爸爸是教育局的科长,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妈妈是高中英语老师,大方端庄,气质优雅。 她一直都过的很幸福,至少十岁以前她是这么觉得的。 那时还懵懂,只知道爸爸妈妈感情很好,对她也是宠溺非常。 直到十岁的一天晚上,生活不知道被什么突然打破,所有的一切像潘多拉魔盒被打开,平静生活也不再复返。 那天她像往常一样早早入睡,睡梦中迷迷糊糊被一道杯子摔地的声音吵醒。 客厅里不时传来女人抽泣的声音,她觉得奇怪,揉着睡眼打开卧室门,灯光顺着缝隙扫进,将她隐匿在黑暗中。 然而,眼前却是令人惊恐的一幕,她不由地捂住嘴巴,缩在暗夜里颤栗。 她看见妈妈瘫倒在地,爸爸正死死掐着妈妈的喉咙,另一只手举在空中不停地扇着巴掌,溢出来的嗓音是那样阴翳:“我说了,小点声,吵到小粲怎么办?”表情是周粲从未见过的狰狞。 她害怕极了,从来没见过爸爸这么可怕的样子,也没见过妈妈哭的那么伤心,听见爸爸的话她更是不敢出声,紧紧捂住嘴巴,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 那天晚上她迟迟不敢入睡,好不容易睡着又做了整夜噩梦。 然而到了第二天,爸爸像往常一样早早叫她起床,妈妈也已备好早餐,两人如若平常的恩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 要不是她看见妈妈从高领毛衣不小心露出来的红色勒痕,她还以为自己是不是真的做了噩梦。 日子照常过着,爸爸妈妈的和睦相处让她觉得,自己是不是多想了,那天只是吵架而已。 然而,同样的事情,再一次发生了。 这天晚上爸爸出去应酬,回到家便问妈妈小粲是不是睡了,她在卧室里听到妈妈恐慌的回答着,随之而来便是一阵重物摔地,拳打脚踢的声音。 她急忙跑出去扑到妈妈身上,哭着求爸爸不要打妈妈。 应该是被她突然跑出来的举动怔到,她能明显感觉到爸爸愣了一瞬,然后抱起她温柔的说:“乖,小粲,咱们回去睡觉,爸爸只是有事和妈妈谈。” 那声音让她觉得毛骨悚然。 爸爸将她抱进去后她又立马跑出来,只希望可以护住妈妈,可喝醉酒的爸爸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像个魔鬼。 她不肯回卧室,那就在旁边亲眼看着妈妈被打。 小周粲根本不是爸爸的对手,被爸爸一次次无情拉开,眼睁睁的看着妈妈在地上被打到昏迷,比每一次都严重。 第二天,妈妈从医院醒来,看见恢复正常的爸爸跪倒在她面前请求她原谅,她再一次的选择了妥协。 可周粲没法原谅,无论两人怎么表现恩爱,她都不再相信。 她忘不了那天晚上的画面,慢慢开始变得沉默寡言。 她有问过妈妈不能离婚吗,可妈妈说为了小粲有个完整的家,她不能离婚,而且爸爸只是喝酒后才会这样,平时的爸爸对她很好,对小粲也很好。 不是这样的,爸爸是魔鬼!他对小粲再好他也是魔鬼。 自从她知道了大人间的秘密,这个画面就越来越多的在她眼前发生。 她麻木了,可也没麻木,因为不知不觉间,她的爱开始扭曲,只要一听见爸爸说有应酬就生理性的害怕,控制不住的发抖。 两年过去了,虽然她还是会不停的护在妈妈身边,但她仍会被爸爸用力扯开,狠狠摔在角落里。 每一次,她都只能抱住自己,将脑袋埋在臂弯,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 她曾无数次劝说妈妈离婚,可都无济于事。 她太小了,还是不谙世事的年纪,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能做什么,但是她能感知到,自己的心在一点一点变暗。 直到有一天,爸爸喝完酒回来,一巴掌打到妈妈脸上,这次妈妈没有被一下子打倒,扶在桌子上踉踉跄跄。 这似乎激起了爸爸内心的野兽,他抄起玻璃杯向妈妈砸去,周粲从卧室冲出来一把拉过妈妈,一道黑影“唰”地从她面前闪过,杯子砸在她额头上,鲜血如泉涌般顺着脸流向脖颈。 她知道自己没什么大碍,可是画面实在骇人,妈妈被吓到了。 那是妈妈第一次反抗,她冲向爸爸,声嘶力竭地喊着,“你有什么冲我来,为什么要伤害孩子?” 爸爸现在还是魔鬼,虽然看到周粲满脸鲜血时有一瞬的理智,可仅仅一瞬,两人最终还是厮打在一起,周粲跑去拉住爸爸,被他狠狠甩到墙边。 她摔倒在地,绝望又孤独的躺在角落里,意识开始渐渐模糊,血液自头顶流淌进眼中,映出一片鲜红的画面,鼻息里也充斥着血腥的味道。 似乎是被这个场景刺激到,妈妈拾起身边的玻璃碎渣,近乎疯狂地向爸爸脖子扎去,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爸爸挣扎的腿松了劲,一动不动。 周粲看着面前的红色场面,虚脱的闭上眼睛,甚至有那么一刻,她感觉到了解脱。 —— 后来的结果是,爸爸昏迷三天抢救无效身亡,妈妈防卫过当被判处三年。 周粲在被姨妈领去见妈妈的路上,姨妈各种“你妈妈都是为了你”的言论,还不断埋怨道,周粲之后在她家生活也是不小的压力。 言外之意很明显,他们不想收留这个累赘。 看见妈妈,妈妈果然要将自己托付给姨妈照顾。 她拒绝,表明自己想去姑姑家,可妈妈有些为难的告诉她:“小粲,不是妈妈不让,是你姑夫不同意。” 也正常,姑姑现在看见妈妈估计只剩下恨意了。 爸爸妈妈攒下一笔钱,妈妈要将它交给姨妈保管,这样周粲在姨妈家生活不至于太拘束,她不同意,坚持让妈妈自己保管,等她出来再和姨妈亲自算抚养费。 最后,她在十二岁那年搬到了姨妈家,开始了她人生更黑暗的三年。 姨妈家有个比她大不到一岁的姐姐,两人同一年级。 大概是因为她没有让姨妈如愿拿到那笔钱,姨妈一家对她很不好。 周粲在那时候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履薄冰的过生活。 姐姐以前很羡慕她,现在却是各种冷嘲热讽,班里的同学大部分因为姐姐的话孤立她。 初中的时候,她经常被和姐姐比较成绩,只要考好一点就会被姨妈一家人挤兑,是明面上的,一点不避讳的。 “考得好有什么用?还是想想怎么找个好人家嫁了,但这家庭怕是难。” “这成绩能好到哪去,女儿你下次好好努力,考好了爸爸给你奖励。” 而姐姐更是过分,在她学习的时候跑到她身边,一把抢过她的书:“看什么看?别以为学习好就能怎么样,再怎么学你也没办法改变你有个坐牢的妈。” 那是她唯一一次反抗回去,她站起身推了姐姐,“那是你姨妈,你怎么能那么说她?她不是故意的,她又有什么错?” 姐姐趾高气扬的环抱双手:“哼,我才没这样的姨妈,我那姨夫更是丢人,所以能生出什么样的女儿可想而知,我告诉你,要想在我家生活下去你就老实一点,机灵一点,少给我找不痛快。” 周粲紧紧攥起拳头,这些恶毒的话她听了很多,但是那天她还是没忍住,伸出胳膊打了过去。 大人们听到动静跑进来,姨夫拉开她后狠狠给了她一巴掌:“这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 姨妈本来也在推搡着她,可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眼底有压抑不住的怒火,莫名心虚了下。 到底是怕没法和自己的妹妹交待,她终止了这场架。 从那以后周粲开始学会了隐藏成绩,隐藏情绪,只要她不如姐姐,姐姐就不至于撕她课本,在背地里害她。 她平时没什么零花钱,都会穿姐姐穿剩下的衣服,姑姑偶尔会去看她,偷偷塞给她一些钱,后来有一次,她向姑姑预支了一笔钱说要去补习班,姑姑虽然恨妈妈,却也因为心疼给了她。 这笔钱她用来报了跆拳道班,最后学了将近四年,到黑带一段,直到高二才放弃,为的就是有一天她可以保护妈妈,当然,也可以保护自己。 她不知道那三年是怎么走过来的,心理是怎样一点一点变得扭曲,只知道她每一天都在盼望妈妈回来,仿佛只要等到那一天,就会离开现在暗淡无光的日子。 她那时能做的,就是安静的努力。 最后中考的时候她考上了家附近最好的高中。不过她没选择这个学校,而是去了离家很远的另一所高中,目的就是为了远离所有的同学,所有可能认识的人。 从父亲去世她就开始生理性的怕人,尤其是异性。 她觉得自己看不透所有人,那些表面看起来很温和的人背地里其实特别可怕,这个症状初中尤其明显,到高中后才慢慢好一点。 后来,妈妈终于在她高中要开学的时候回来了,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搬回家。 那段时间她每天都起的很早,又坐很晚的公交回家,很累,却是那几年她最开心的一段日子,只因为有妈妈在。 可是,开心的日子只过了一个多月,一个多月后的一天,她心情很好的回到家,却发现屋子里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她警惕的看着他,像个刺猬一样立起浑身的刺。 这个男人看起来很温厚,不像爸爸那样斯文,只是,他面带的善意没有削减她一丝的攻击性。 妈妈温柔的和她解释,说这是妈妈的朋友,但她却隐隐滋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在不久的一天,妈妈告诉她,她们要搬家了,搬去那个叔叔家里,新家离她的学校更近,她可以晚起一小时。 她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她不理解,妈妈刚从一个火坑里跳出来,为什么这么想不开又要去跳另一个,只有她们两个的生活不好吗? 她刻苦学习跆拳道,刻苦考上重点高中,为的就是告诉妈妈,她可以给她想要的生活。 可是,才一个多月,怎么就这样了呢? 妈妈耐心的跟她解释,说这位叔叔是妈妈的同学,两个人认识很久了,这三年叔叔给了她很多照顾,她现在一个人带着孩子生活真的很累,自己带着坐牢的背景,在这个社会寸步难行。 周粲接受不了,她拼命走过三年,终于看到一点希望却又无情破灭,她微笑着跟卢意说:“我不搬,我要自己生活,你自己搬过去吧,妈,希望你能过的幸福。” 但是她的心在滴血,甚至在内心深处,她期盼着妈妈能放弃那个男人选择她。 然而并没有,卢意只是一再劝说她,希望她过去和他们一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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