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好了明日访客和黛玉来的时间,施佳就去找李纨商量当夫子一事。 来到李纨屋中,她正低头在绣花,看样式是件春秋季节穿的衣服,版型偏小,可能是给她儿子贾兰的。施佳这才想起府里头的小孩其实不止四个,只是这四个比较受宠常在老太太身边。 不过也没在屋里看到贾兰,问起丫鬟才知道,在上个月的时候被李纨娘家接去住一段时间,可能下月就回来了。 “老祖宗,你怎么来了。”李纨放下手里的东西,面上淡笑,如秋风拂动总带几分忧伤。 施佳坐下,说:“城西那学堂你也知道,原本大家都在反对,如今各大家族、权贵、富商,都争着抢着将挤进门去,学生是不愁了,就差个夫子。” 这几天李纨天天与姑娘们去学堂习字念书,敞亮的环境让她心中也舒适许多,不再整日困在后院这一方,她不能欺骗自己不喜欢。 可是她不能喜欢,她是个寡妇。 若只是家中姑娘倒还好些,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招收别人家的姑娘一起学,她应下当夫子便是抛头露脸,家族名声、娘家的名声,岂不是都要被她给坏了? 李纨叹息一声,说:“老祖宗,为何非我不可呢?请个夫子,隔了帘子,也是可以的。” 施佳也叹息一声,说:“请夫子要钱,你是自己人不用发工钱。” 李纨:“……”她想过很多原因,最可能的是她家以前是书香门第,她身为女子给姑娘们教学也更方便不必避讳什么。 却万万没想过是因为自己免费。 送老太太离开,李纨突然很失落,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一般,比她死了丈夫守寡的每一天都要失落,而她找不到这个失落的源头。 是因为老太太说她不用花钱而觉得自己被轻贱了?又还是因为老太太说了一句无法反驳的实话? 丫鬟进来收拾茶盏,见李纨在暗自落泪。连忙放下手里的东西,将衣襟里的帕子取出来,问:“奶奶这是怎么了?” 李纨抬手用指腹擦去眼泪,问丫鬟说:“素云,你说老太太的学堂能办成吗?若是办成了,会如何?” “我觉得大抵是办不成的,姑娘家也不必读多少书,还是做好女红针线,将来能嫁个好人家。至于近日外面传言的……等到寻到那什么外语夫子,恐怕姑娘都要成老姑娘了。” “是啊……不必读多少书,反正,都一样的。”李纨话语幽怨,心中感伤。 她家门第不算高,能嫁入贾家是因为李家曾是书香世家。但到了她父亲这辈,就不怎么让她看书了,识字就够。 李纨私下读了很多书,《论语》、《中庸》、《孟子》、《春秋》、《汉书》等,甚至还读过《六韬》、《三略》…… 可这些学识到如今唯一的用途也只是教育儿子,并无其他益处。相反,她因为有这些学识而感到痛苦,如果不曾开阔眼界,她就能甘愿在后院守寡终老。 十月的北方,天气已经有些转凉,李纨看着院中一地的落叶,觉得自己也是如此。 只是她既不甘愿枯萎飘零,也做不到蓬勃生长,只能任由秋风肆虐,等待终会来临的凋零的一天。 李纨看着院子里的落叶悲伤感秋,老太太又折返了回来,哒哒哒碎步重新走到她面前。李纨发现自己心里是希望老太太折返回来,用她的身份来要求,来抹去她的选择,强制要求她去做这件事。 唯有这样,她才不会是一个明知是错而犯错的寡妇,而是迫于长辈要求、顺从长辈要求的好孙媳。 “李纨啊,其实……发工资也是可以的。”黑心资本家施佳略微分了点饼出来。 看着老祖宗一脸执着的模样,李纨心里发烫,可她还是不敢。 原先老祖宗管家的诸多事宜给到了媳妇王夫人手里,王夫人自己不管事,本也该把事情交给自己媳妇李纨,却以李纨是寡妇为由,宁可交给侄子的媳妇王熙凤。 不仅仅那一件事,生活之中不少事情,都总能听到王夫人的“你一个寡妇”这样的话。 如今,老祖宗带头离经叛道谁敢说个不字?这些苛责她是寡妇的人却从来不提,老祖宗当初也是寡妇管家十几年的。 “老祖宗,我……”李纨手因害怕而颤抖。 施佳很是费解,说:“不肯就不肯,我又不会打你,你怕什么?” 李纨摇头,她并不是怕拒绝后惹恼老祖宗,是怕自己答应下来后无法面对别人的议论。 “老祖宗……你再给我两日考虑吧。”李纨心里动摇,想应下又不敢应下。 施佳深谙营销套路,当对方犹豫的时候不要给对方思考的机会,直接戴高帽。 她一把搂住李纨,用画饼的语气说:“哎哟,李老师,李夫子,今后我的孙女们就教给你来传授知识啦。数风流人物,历史滚滚洪流去,才留下几个女子姓名?别的我不敢吹嘘,只要你应下了,少说也是千古奇女子。 ” 李纨不敢认如此大名,惊慌摆手。 不行!这大饼你不吃也得吃! 施佳继续在耳边蛊惑,如同恶魔的低语,说:“古有李清照,你看,你也姓李,这不是巧了吗?她能当得,你怎不能当得?老太太我要是你这年纪,说什么也舍我其谁!” 说着抓起李纨的手按在她的心口,又说:“你扪心自问,这样的事业,莫说是发你工钱,就是倒贴钱也得来呀!是不是?” 如此鼓舞人心,好听得像是传销。 李纨感受到自己澎湃的心潮,是的,老祖宗说的没错,她被说动了。 她扭头看向老太太,压抑着激动,说:“我……我可以试试……” “好!”黑心资本家施佳点头,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每月你付我五两银子,我把这份工作给你。” 李纨一时没反应过来,脸上笑意淡淡:“多谢老祖宗。” 嘿嘿,她还得谢谢咱呢。 说服李纨给自己打白工后,施佳又开始琢磨下一位受害者,鸳鸯。府里她熟悉的人不多,年纪再小也不合适,大一些的思想陈旧说不动。 回去的路上施佳就问鸳鸯,说:“鸳鸯,我每天早上都打的那套拳,你看会了没?” 鸳鸯愣了愣,说:“大概会些。” “嗯。”施佳说,“一会打给我看看,我给你纠正纠正,你去当体育老师。” “啊?”鸳鸯惊讶得瞪大眼睛,讷讷道,“我……我只是个奴婢呀,这体育又为何物?” “像宗族学堂里应该是没有的,像一些知名的大书院里,不是有马术、射箭、蹴鞠课吗?” “哦,那些。”鸳鸯点头,不解道,“那些都是大门户贵公子才能接触,女子就连见都少见,何况我一个奴婢……” 施佳拍拍她脑袋,说:“那些以后再开展项目,你就教我那套太极拳就行。” 鸳鸯向来听话,早就发誓一辈子报答老太太,再难的事情都答应下来,突然脸色白了白说:“可是老祖宗……我,我一个月月钱都没五两那么多。” “哎呀,你我主仆一场说这些。”黑心资本家大发慈悲,“你不用给钱。” 鸳鸯露出笑脸,说:“多谢老祖宗。” 一下子得了两个打白工的老师,施佳回到屋里的时候面上带笑。 刚迈进屋子就听到宝玉在和丫鬟卖弄学识。 “今日学了陆游的一首词,里头有一句我就想到了你。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你本就姓花,今后便叫花袭人如何?”宝玉拉着珍珠丫鬟的手,一脸期待。 珍珠红了红脸,说:“二爷莫说笑,我是老太太屋里的丫鬟,哪能乱改名字呀。” “那我便让老祖宗将你与了我。” 一旁水鸿笑着看戏,没有言语。 风流孽鬼果真风流,在荣国府这几天已经见宝玉撩拨了好些小丫鬟,才七岁就如此风流,今后长大不知如何。 他瞥见老太太回来,装作没看见,更没提醒宝玉。 “小小年纪早恋。”施佳走进来把宝玉吓了一跳,连忙松开了珍珠的手,也没敢向老太太要人,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老太太的表情。 好在老太太看上去心情不错没有多追究,竟是拉着鸳鸯在那边研究拳法。 说来也是奇怪,以前怎么不知道老太太会太极拳,丫鬟们说老太太是自从病愈后才开始打的。 学堂上课较早,通常施佳起来的时候孩子们都已经出去,所以都没见过她打太极拳,今天她要给鸳鸯纠正,这才给他们瞧见。 水鸿更是疑惑,听闻老太太向来信佛,怎在练习道门的修养之法。宝玉觉着好玩,也跟着在那边比划,没想到这玩意看着慢悠悠地,竟挺容易累的。 水鸿今日在学堂反着向其他同学打听了下,将外头流言听了大概,回到家里又听了些丫鬟小厮的说辞,再到如今老太太和鸳鸯在讨论的事情,大概明白了。 是荣国府的老太太办了城西的学堂,那些有关于他选择王妃的标准也是她散播出去的,完全就是为了让人去她的学堂念书。 可是,假的终究是假的,她去哪里弄知晓天文地理博古通今还会外语的夫子呢?若是有人嘴里胡乱念叨,她也没有分辨真假的能耐呀,总不可能她都会吧? 水鸿计上心头,用小孩子乖巧求学语气问:“祖母,祖母的外语怎么说呀?” “rand。”施佳正在纠正鸳鸯动作,随口便答。 施佳:“……”敲!被钓鱼了! 屋内众人皆惊,虽然不知道说的对不对,总之惊就对了。要知晓,如今有外贸往来的只在两广之地,京城这十几年来也只有过一两个外国使臣,朝中唯一能听懂外语的是将近七十岁的博洋侯,先帝曾派遣他航海出使,这才会一些用语。而博洋侯没有完整的语言体系,更不知道怎么讲解其中对应逻辑,所以一直没有过能教会的徒弟。 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施佳来一招死无对证。 说:“呵呵如今是老了,我年轻的时候,其实……父亲送我出国念过几年书。” 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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