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游栎消息的时候，林雨正躺在洛阳酒店的床上，等着孔凝梳洗完毕，一起去吃午饭。 孔凝的假期来突然，所以这趟旅游算是心血来潮，连具体攻略都没来得及做。用孔凝的话来说，算是对上次的补偿。 她从各种探店视频里退出，点开微信，发现对面发的是一条语音。 没等做出反应，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 【安安看到视频了，一直磨着要来找你聊天，他打字打得不好，我就让他直接给你发了语音，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林雨回了个【方便】，点开语音，男孩子清脆明亮的声音传出。 【姐姐，你的视频我看啦！你弹的好好哦，我好佩服你。】 她被这满是崇拜的语气逗乐，也回了语音：【谢谢，你好好学的话，会比我弹得更好。】 孔凝闻声看过来：“你跟谁说话呢，怎么有小孩子的声音？” “一个小朋友。”林雨简单解释，“挺可爱的。” “就是你上次说的想让你弹琴的小孩儿？”孔凝问，“听起来年纪很小。” 林雨点头：“嗯，六七岁吧。” 这时，对面又发来一条语音：【待会儿舅舅就要送我去上钢琴课，我也给姐姐发一段我弹琴的视频吧！】 【好啊。】她回复。 “别光顾着跟小朋友聊天，想想咱们去吃啥呀。”孔凝问，“我饿了。” 被孔凝一问，林雨忽然想起那天吃的河南烩面，不知怎么有些心动。 “去吃烩面吧。”她说。 * 等着面上时，游栎发来了一段小视频。 视频里，小男孩正乖巧地坐在钢琴面前，调整好坐姿后，转头问道：“可以开始了吗，舅舅？” 拍摄视频的人应了声嗯，他动起手指，开始弹奏。弹的是一首考级曲，简单流畅，没有什么差错，对他这个年纪来说，已经是弹得很好。 视频很短，二十多秒，很快就看完了。 林雨：【谈得真棒，比姐姐小时候弹的厉害多了。】 游栎：【他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林雨笑了笑，好奇问：【安安的钢琴课都是你带他去的吗？】 游栎：【不是，今天他缠着要我送，估计就是想给你发个视频。】 服务员把面送上来，林雨道了声谢，看向面前的面，第一眼就觉得不如之前那家。 尝了一口，的确如此。 “怎么样？”孔凝满眼期待地问。 “还行，不算难吃。”她如实说，“但是没有我之前吃的那家味道好。” “之前？”孔凝问，“你是说咱们那儿？” 林雨点头：“对，就在我公司附近，回去可以带你去尝尝。” “好啊。”孔凝欣然答应，“你终于不点外卖了，我很欣慰。” “正巧那天遇到一个新朋友，一起吃了饭。”她说。 孔凝挑眉：“刚刚聊天这个？” 林雨怕她多想，解释道：“嗯，偶然遇上的。” 孔凝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追问：“你视频说的那个送给朋友的《Butterfly》，是他吗？” 林雨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坦然承认。 孔凝也没多说，而是岔开话题：“既然提到视频的事儿，那我斗胆替三千粉丝问一问，淅沥7314老师，您这次打算断更多久呀？” 林雨被她逗笑，好一会儿才说：“不会太久了。” “嗯？”孔凝没太明白。 林雨抬眸：“我买了电子琴，应该这几天就到。” “这是……新朋友给你带来了新鲜感？”孔凝看向她。 与其说游栎带来的是新鲜感，倒不如说他是一个引子，让她重新找回了一些曾经拥有的东西。 至少，如果不是《Butterfly》，她短时间应该不会再弹琴。 也就不会发现，那个断更许久、掉粉严重的账号，在新视频发布后，还是有很多粉丝评论。 有一部分觉得她的弹琴水平有所下降，但更多人表达了鼓励和想念。有几个同好也重新赶来联系，还有一个小提琴爱好者问她有没有兴趣一起合作。 她的钢琴技术可能永远比不上专业人士，甚至在人才辈出的视频网站也称不上号，但这些温暖让她觉得好像继续弹下去也没什么不好。 “什么新鲜感。”林雨失笑，也跟她开玩笑，“还不是怕孔老师脱粉。” 孔凝闻言就势端起架子：“看在你这么真诚的份上，孔老师暂时决定多粉你一会儿。” 手机一震，林雨低头，看见游栎发来的新消息，和几分钟前她没注意到的新视频。 这次是游栎透过玻璃拍安安练琴，安安神色认真，老师脸上一直挂着满意的笑容。 镜头轻轻动了动，玻璃上映出拍摄者的模糊外形。 男生坐在小沙发上，悠闲地往后靠着，手机遮盖了他的脸，却不难看出整个人心情不错。 游栎：【听我姐说，安安最近练琴练得很认真，该跟你说声谢谢。】 林雨：【我没做什么，安安本身就很聪明。】 游栎：【你今晚有空吗，安安挺想见你的，待会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林雨：【抱歉啊，我在外地。】 说到这里，她来了点兴致，拍了张烩面的照片发了过去：【来尝了洛阳的烩面。】 游栎：【河南本地的面好吃吗？】 林雨：【这家老板的口音听起来不是河南人。】 游栎：【明白了。】 林雨见他瞬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笑起来：【回去有机会再约吧。】 * 这趟洛阳之行，称得上充实满足。 孔凝还想着那张谷雨清单，硬要带着她挑了几个可行的去做。结果就是，她们这两天的微信步数以大差距甩开第三名，登顶榜首。 回家后，林雨累得不行，简单洗漱完就躺在床上看手机，微信步数上的排名1显眼地挂着，紧接着就是游栎给自己点了个赞。 点进去才发现，游栎的步数仅次于她和孔凝。 林雨之前很宅，每天的微信运动对她来说就是种羞辱，所以她从没点进去看过，也从没在意过好友每天的步数。 今晚是例外，她好奇心起，一天一天地往前翻着，发现每天游栎的步数都在她的列表前列。 这人是在做什么体力工作吗？ 林雨越看越好奇，点进他的朋友圈。 她本人不太爱发朋友圈，觉得自己的生活很无聊，没什么好分享的。 而游栎不同，他的朋友圈有很多生活痕迹，最近的一条是撸猫的照片：阳光下，一只修长的手搭在黑色小猫的身体上方，阴影笼住猫咪的轮廓，小猫舒服地闭着眼睛躺在地上。 配文也很有意思——“你都这么黑了，不能再晒太阳了。” 往下滑，类似的生活片段有很多，在天上看见了有意思的云朵，和朋友相约去看夕阳和晚霞，偶遇树荫在地上形成奇怪的图案，分享自己喜欢的歌曲，阳台上养的花开了。 她大概有些明白，为什么游栎每天会走这么多步了。 一个会晨跑，没事就喜欢出去散步看夕阳的人，步数怎么可能会少。 林雨继续看着，突然发现了一条很长的文字动态，第一句是：有朋友询问要怎么养鲜切花，趁着今天有空，以果汁阳台为例，总结下自己的一些经验。 从购买到养护，他事无巨细，条理清晰地写了很多，言语简洁易懂。 果汁阳台…… 林雨往前翻了翻，确实有条是他养的果汁阳台开花了，还配了图。 橙黄色的花朵饱满，鲜艳动人，确实很漂亮。 她心头一动，打开那个前两天被孔凝挂在嘴上的谷雨清单，在里面找出了“养一盆花”。 有现成的老师在眼前，又是在家就能完成的，也不是不能试试。 虽然她情绪一直以来很难高涨，但决定好的事情不会拖泥带水。 第二天下班，她去了附近一家评分较高的花卉店，按照游栎的写的教程，挑好花，又买了花肥和营养剂。因为游栎并没有写具体的品牌，她就每样都买了一些，袋子满满当当，她差点拿不住。 费劲关好门，她调整了一下袋子，正准备往地铁站走，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她一声。 游栎。 不知怎么，她有些心虚，下意识把手里的塑料袋往后收了收。 可转念一想，自己也没做亏心事，没有心虚的理由，又停住动作。 她挂上习惯性的礼貌浅笑：“游栎。” 游栎朝她走过来：“好巧。” “是挺巧。” 林雨看见他的眼神往自己手上的果汁阳台扫了眼，轻咳一声打算换个话题，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只好问了一句最没营养的：“你怎么在这儿？” “朋友的店在这边。”游栎举了举手里的冰咖啡，“过来买点喝的。” 也是，第一次见面他就说了，自己的公司在附近。林雨心想，早知道该去远一点的花店。 “你买的是果汁阳台？”游栎终于把话题引到了花上，好奇地看了眼她的花，问。 “嗯。”林雨含糊道，“想养点花在家里，就随便买了点。” 游栎点点头，没再多问，又看了眼她手上袋子里的各种花肥，收回目光：“一起走吧，我要回去加班，正好顺路送你去地铁站。” 要加班啊……怪不得现在买咖啡。 林雨见他没再说果汁阳台的事儿，也不再那么拘谨：“你经常加班吗？” “最近比较忙。”游栎说，“你呢，感觉要比我稍微轻松点。” 林雨自嘲地笑了笑：“轻松是轻松，但上着没什么意思。” “上班嘛，没意思很正常。”游栎也笑了声，“我朋友开咖啡店之前，很喜欢自己在家做咖啡，自从全职开店后，每天都要听他骂两句。” 林雨笑：“但他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也很好了。” 游栎没接话，而是问她：“你平时喜欢做什么？” “没什么喜欢的事情。”林雨坦诚道，“我是个很无趣的人，你应该能看出来。” 游栎偏头看她一眼：“我不太能看出来。” 林雨抬眸：“嗯？” “会弹钢琴，会旅游，会买花，这一点也不无趣啊。”游栎说。 林雨长出了一口气，很浅地笑了笑：“这都是按照我朋友给的一个清单做的。” 游栎好奇：“什么清单？” “我发给你吧。” 林雨费劲地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游栎见状，接过她手里的袋子：“我帮你拿一会。” 她道了声谢，找出谷雨清单，微信发给他。 游栎看了眼：“谷雨清单？这个名字有什么意义吗？” “我朋友给我清单的那天是谷雨。”林雨说。 游栎若有所思：“那不就是……我们见面的那天？” 林雨点头：“就是那天。” 游栎大致看了眼内容：“都是很有意思的事情。” “是啊。”林雨说，“不然我朋友也不会让我去做。” “其实你如果不想做的话，就算写在清单上也不会去的。”游栎说，“比如上面如果写了加班，你会去吗？” 林雨被他一堵，竟然没话反驳，只好摇头：“不会。” 顿了顿，她说：“但肯定比你要无趣一些。” 游栎一顿，笑了声：“你似乎有点喜欢钻牛角尖。” 林雨闻言先是一愣，而后微微耸了下肩：“其实医生也这么说。” 游栎看过来：“是吗？” “嗯。”林雨点头，“他说我看待事物有些偏激，爱钻牛角尖，所以会很消极。” 她上大学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不会成为专业的佼佼者，工作后也证实了这一想法。 其实她原本的公司还不错，离家近，同事直接也很友善，但她确实做不来那些特别出彩策划，自己的能力就在那里，她知道。 一开始项目被被否定，她还会一笑了之，可时间长了，她也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很差，坐在钢琴前都会忍不住想，会弹钢琴又有什么用，工作还不是一塌糊涂，弹琴又不能当饭吃。 慢慢的，这种心态从工作转移到了生活上，她不再愿意尝试新事物，舒适圈越划越小，整个人每天都懒懒的，没什么生气。 于是，几乎是称得上是果断的跳槽，看医生，她开始试着慢慢找回自己。 “我对自己的认知可能有点偏差。”林雨叹了口气，“具体的我也形容不上来。” “我喜欢去看日落，喜欢散步，喜欢闲逛。你要说多有趣，其实也就那样。”游栎说，“这些事情对我，就像别人喜欢打游戏一样，没什么不同。”他顿了顿，“自己觉得有趣就不算浪费时间，和别的都没关系。” 说完，他看向林雨：“其实你心里都明白，不然这谷雨清单对你根本没用。” 林雨笑了笑：“读心师。” 游栎也笑：“过奖了。” “明白很容易，做起来蛮难的。”林雨说，“其实清单上面很多事对我来说都是挑战。” “那不如就先从养好一束花开始。”游栎温和地接话。 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花，轻轻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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