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越前宅后，越前龙马先让慕栩赶紧去洗个热水澡，然后自己去准备了点姜茶，这个也是受慕栩家的影响，小时候淋了雨，慕家爸爸就给他们煮姜茶，不好喝也逼着喝下去，一来二往，也养成了习惯。 两人都洗漱完、喝完姜茶之后，慕栩准备回房间，越前龙马却拦住了她。 “你今天放学后，去哪了？” 慕栩愣了愣，咬唇思考，然后笑着说，“没去哪啊，就随便走了走。” “那，为什么突然随便走走？”越前龙马并不满意慕栩的回答，继续追问：“慕慕，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我哪有事瞒着你啊，你别再问这个了，明天不是周末吗？你们网球部没有训练吗？早点休息吧，都好晚了。”慕栩继续逃避话题。 看到慕栩这明显有心事，可就是不说的样子，越前龙马突然就有点生气了，“慕慕，你说过，我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秘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在隐瞒我什么？不要想着扯开话题或者编个谎，你说过永远不会欺骗我的。” 听到这话，慕栩就好像突然打开负情绪的开关一样，朝龙马吼到，“可你也说过会永远在一起，不会丢下我的！” 吼完之后却一楞，后退一步，向越前龙马道歉，“对不起。” 越前龙马更加确信，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在三年前，慕栩一定遭遇了什么，是校园暴力？还是枪击案？两家人一起去海边度假的时候，也没有看到过慕栩身上有什么伤口，所以…… “慕慕，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慕栩一惊，下意识就想离开，越前龙马伸手拉住她，所以时间点对上了，果然是三年前，他和家人搬回日本，进入青学念国一的时候。 那个时候，两人几乎没什么联系，一开始越前龙马以为慕栩是还在生气，所以没有主动联系自己，有几次打电话的时候，是慕妈妈接的，说慕栩不舒服说不了话，再后来，因为忙着比赛，两个人也是偶尔通过邮件短讯说说话，现在回想，那时候慕栩好像从未讲过身边的事，只是问他在日本的见闻。 越前龙马紧紧拽住慕栩的手腕，不让她逃走，却看到慕栩此时的状态，变得十分脆弱易碎。 他知道慕栩一向要强，一向聪敏，一般的事，是绝对不会把她打击成现在这个样子，三年都没有好转。 “龙马，不要再问了，那件事跟你，没有关系！”慕栩冷着脸说到，还在挣扎不愿告诉眼前这个强势关心她的人。这种充满血腥和暴力的事，这些可怕痛苦的回忆，自己一个人承受就够了。 越前龙马不语，但是没有退缩，他想知道，在没有他在身边的那些日子，慕栩的遭遇，到底是多残忍，才会让慕栩患上抑郁症，在慕栩接受心理治疗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 根据幸村精市说的，那段时间正好是青少年选拔赛期间，而且快接近全国大赛了，当时自己参加美国网球公开赛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去找她呢，只是打了几个电话就放心比赛了。越前龙马越想越觉得心疼和难受。 慕栩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过分了，只是，“龙马，你不觉得，你对我的关心和在意，已经超过正常好友的范围了吗？” “我知道，可我从来没有说过，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越前龙马看着慕栩，十分认真，是的，在学长们开玩笑说两人是情侣时，龙马几乎从没否认过，而且外出时，会一直牵着慕栩的手，会在各种节日上给慕栩准备礼物和惊喜，哪怕不是过节，只要看到了，觉得慕栩会喜欢的，越前龙马都会偷偷买下送她。这是他从未对其他人做过的事。 认识龙马的人都觉得，越前龙马是个对感情迟钝，只知道网球的感情白痴，在知道慕栩的存在后才发现，所谓的感情迟钝，不懂情趣，也是因人而异的。在面对慕栩的越前龙马，一直都是温柔细心的。那怕两人在互怼拌嘴，眼神都是一直跟着对方的。 慕栩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叹气，“好，那我告诉你，三年前，发生了什么。” 原来三年前，慕栩返回美国后，听说越前龙马一家搬回日本了，于是赌气去了一所寄宿式学校。 那所学校有着非常严重的种族歧视，一开始慕栩并不知道，而且入学之后被针对了才发现，只是自己已经入学了，不好又立马转走，反正她习武，不怕他们动手。 第一次被教室被泼水的时候，慕栩把对她动手的人都狠狠揍了一顿，之后那些人又不服气，各种小动作，然后又被慕栩按在地上打了几次之后，学校知道了一年级的华国女孩是会华国功夫的，便没有人采取拳脚暴力对待慕栩，只是校园霸凌不仅只有拳脚暴力，还有各种孤立，没有人和慕栩说话，经常东西被丢出宿舍，床被泼水，课本失踪，写好的作业被撕等等下作手段层出不穷。 就这样，慕栩默默忍受了一个多月。不仅是她，其他几个亚裔非裔在这个学校，也都受到了或多或少的欺凌，只是默默挨揍还好，一但反抗，就会变本加厉，像慕栩这样有武力傍身的人，都逃不过，更何况普通人，但是慕栩又不能时时刻刻保护他们。 听慕栩平静地讲完那段残忍的遭遇，越前龙马只觉得无尽的心疼，那个时候他在做什么，进入青学，认识新的朋友，和不同的对手比赛。而慕栩，却在大洋的另一边被欺负，被孤立，而自己，什么都不知道，还觉得慕慕在耍脾气，所以才不联系自己，还赌气不主动联系她。 “所以，后来才患上了抑郁症的吗？”越前龙马小心翼翼地问。 慕栩摇头，“还记得我刚刚说的那个，比我更惨的那个亚裔吗？他不知道从哪里偷了一支枪，在他又一次被堵在墙角的时候，举枪反抗了。那几个混蛋，当场死了三个，剩下的或多或少都受伤了。” 慕栩继续说着，语气没有任何变化，仿佛讲着无她无关的事。 “最后，在警方和校方来之前，他自杀了。”慕栩抬头，看着越前龙马，声音平静，可是眼神却流露出悲伤，“就在我面前。” 越前龙马瞪大了眼睛，十分不可置信，那个时候，慕栩也才12岁吧，亲眼目睹了自己的同学死在自己面前，以这种残忍的方式。 而慕栩似乎还没讲完，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冷静，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显得与平常无异，继续讲之后的事。 “后来的事，基本新闻都能查到，因为事情闹太大了，那些涉嫌校园暴力的幸存者，都退学了。我也因为目睹了那场枪击案，爸妈不放心，也办理了休学。刚开始那段时间，我并没有觉得啥，只是可能受到了太大的刺激，一时无法说话了。”越前龙马听到这，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一段时间打电话过去，慕栩不说话，只是和他邮件交流，当时以为是感冒嗓子哑了，没想到这个才是真相。 “当时医生判断，应该是因为目睹同学自杀而引起的PTSD，过段时间慢慢淡忘就好了。” “就是那个时候，认识的幸村学长吗？” 慕栩又摇头，“和幸村学长认识，是因为我发现我不是患上了PTSD，而是抑郁症，所以我主动要求，住到疗养院去的。我不能让爸爸妈妈什么都不做地陪着我。那只会让我觉得我是个拖累。”慕栩继续盯着越前龙马，“龙马，你想不想知道，我是怎么发现我得了抑郁症的？” 越前龙马双手竟有点微微颤抖，有种十分不好的感觉，慕栩发现自己生病的过程，一定也十分残忍。 “因为我也自杀了，虽然没有成功。” 少年骇然，忍不住伸手把慕栩紧紧抱住，他差点就失去她了。“不要再说了，慕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慕栩没有像往常一样，回抱住越前龙马，而是继续讲着她曾经是如何自杀的事。 “我记得，那天是个傍晚，我本来，是在沙滩上看海的，可是后来我就慢慢走进海里，任由海水淹没我自己，那个时候很奇怪，完全不觉得很难受，反而隐隐有种要解脱的感觉，然后我发现了一道光，从海水的上方折射下来，撒在我身上，那个时候，我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于是开始往上游，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我努力让自己浮出水面，但是好像被什么拽住一样，怎么游，都游不上去，就在我要放弃，要认命的时候。爸爸发现了我的异样，救了我。” 慕栩抬手，抓住越前龙马的衣角，“龙马，你知道的，我爸爸从来没有打过我，那次，他狠狠地扇了我一耳光，然后抱着我哭，他一个武术教练，一直教导学员流血流汗不流泪，却抱着我哭的天昏地暗。我才意识到我生病了，病的还很重，就主动要求，住到疗养院，一来方便配合专业医生治疗，二来有人盯着我，爸爸妈妈也不用担心我会再次做傻事。因为我的配合治疗，我的抑郁症恢复的很快，也是那段时间，在网络上认识了同样因为生病住院的幸村学长。” 听着慕栩讲那年发生的事，越前龙马觉得整颗心都被狠狠揪住，内疚心疼，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可是现在，除了抱着她，除了说对不起，越前龙马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龙马，这件事从来都不是你的错，我一直不愿意告诉你，就是怕你现在这样，任性转学，选择住校的是我，看到有人被欺负袖手旁观也是我，其实，我之所以会得抑郁症，不完全是因为他自杀在我面前，也不完全是因为遇到了校园欺凌。” 慕栩挣开越前龙马的怀抱，既然要说，就干脆都说了，全部说出来，心里也好受很多，这些事情，她连心理医生都没有告诉。 “我其实，有帮过他几次，可是他太容易被欺负了，我又不是每次都能帮他，所以我后来跟他说‘只有你自己，才能拯救你自己。’我一直觉得，如果我没有跟他说这句话，他是不是不会走向极端，所以我才因此做噩梦，走不出来。不过过去了这么久，我差不多都已经好了。医生也诊断过，我的抑郁症已经好了。” 可是，如果真的好了，为什么还会做噩梦呢？越前龙马看着她，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慕栩还没有真的走出来。还差一点，差点什么呢，龙马努力回想刚刚慕栩讲的一切。 “呐，慕慕，你还记得，那个人的名字吗？那个自杀了的人。” 慕栩一愣，是哦，好像一直没说名字，是什么名字来着。慕栩努力回想。却想不起来，这几天噩梦一直反复播放他自杀的场景，自己想阻止的，却从没有叫出过他的名字，好像，每次梦的最后，在他被鲜血淹没之前，都看向了自己，说了句什么，可是慕栩也记不清了。 慕栩缓缓蹲下，终于捂着脸哭了出来，眼泪从指缝间不住地滚滚而下，越前龙马同样蹲下，将慕栩抱住，慕栩埋在他怀中，双肩颤抖，哭得撕心裂肺，“我想不起来了，龙马，我想不起来他的名字怎么办！！！” 越前龙马知道，这个时候让她哭出来是最好的，慕栩应该，很久没这么哭过了，他轻轻拍着怀中人的背，温柔安慰着，“没事的慕慕，我们可以慢慢想，迟早会想起来的。” 不知道过了多久，慕栩突然抬头，死死攥住越前龙马的衣领。 “Rene，他叫Rene。”然后又若有所思继续说，“在法语里，是重生的意思呢。” 是啊，重生，都过去这么久了，他应该已经重生了吧。 “慕慕，他已经走出来了，我想，Rene应该是感谢你的，你给了他重生的勇气。所以慕慕，你呢，你的勇气呢。”越前龙马紧紧抓着慕栩的手，询问。 而慕栩仿佛明白了什么，又钻进越前龙马怀中，紧紧抱住他，什么都没说，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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