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普尔怔住了。她一直觉得系统的代号很奇怪，但她从来没想过，会是这么个简单粗暴的排序。她斟酌了半晌，开口问道：“第76个来执行这个任务的人……你的意思是……前75个都是来处理你引发的偏离问题？” 维多利亚看着艾普尔，只是笑。 艾普尔皱起眉：“75个全是？还是说……他们只是负责修正任务，但并不一定是你引起，并不一定……是这个世界……”说到最后，艾普尔自己都觉得脊背生寒。 维多利亚的脸上还是挂着那种让人不舒服的，渗人的笑容：“接受这个事实有这么困难？” “这不是困不困难的问题。”艾普尔摆出严肃的表情。跟着蝙蝠侠待了这么久，艾普尔多少也学着凡事留个心眼，多多推敲质疑。艾普尔微微思考片刻，摸到了维多利亚话里的漏洞，心情不由得平复了些许。她正色看着维多利亚：“你所说的一切是不合逻辑的。” 维多利亚唇角一勾：“说来听听。” “你说我是第76个来执行任务的人。既然我会来这里，就说明前面75个都失败了。换而言之，你一个人打败了75个人，而且还是个个带着系统的人。且不说他们到底有些什么本事，就是拿积分在商城买东西砸死你，都够了吧。” 维多利亚笑了笑：“没错，可惜这75个不是一起上，而是一个一个来。就像现在的你一样。葫芦娃救爷爷，你懂么？” 艾普尔皮笑肉不笑：“把自己比喻成蛇精，你自我认知和定位倒还是挺靠谱的。” 维多利亚并不把艾普尔的这点儿小挑衅看在眼里。她理了理自己整齐的衣摆，低着头道：“不管怎么说，事实就是如此。” 艾普尔冷笑了一声：“真是这样？你别逗我了。你该不会以为，你这样神神秘秘的出现，然后不管说什么，我都会照单全收吧？就算前75个如你所说，都是葫芦娃救爷爷，就算，你也真有本事赢了他们，这中间还是有说不通的地方。” “哦？”维多利亚饶有兴趣地挑了一下眉。 艾普尔微微思索了一下，不急不缓地说道：“按照你的说法，这75个人都是来完成修正任务的。也就是说……他们是在偏离状况发生后才出现的。按照解决每个人花费1个月的时间来计算。当然，从我的经验来看，这么短的时间是不可能做到的。但，为了计算方便，就假设每个月解决一名修正者。那么，从第一个修正者出现到现在，至少经历了75个月，也就是6年多。但我来这个世界，注意到你的存在后，就在网络上搜索过你的情况。最早有你的网络记录，也不过是6年前。不管怎么算。时间上都说不通。所以，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你撒谎！” 维多利亚点了点头：“以前也有人像你这样聪明，但你也同那个人一样，犯了一些……很关键的小错误。” 艾普尔的眉头皱了起来：“什么意思？” “你所有的推论，都是建立在正常时间流速的情况下。这个世界都有系统这种东西了，你觉得时间按照非线性发展是一件很难想象的事情？” 艾普尔哑了。 这个物理命题超出了她的智商范围。非线性她懂，类似主题的文艺作品她也多少看过一些。但她一直不觉得自己的脑容量能让她理解或者构想出，在时间非线性发展的情况下，事件的走向会呈现出什么模样。 艾普尔瞪着维多利亚，表情里无可抑制地带了点儿挫败的意味。 维多利亚安静了好一会儿，仿佛是故意给艾普尔消化刚才那番对话的时间。等她觉得差不多了，这才又用一种略显亲昵的语气道：“但这并不是我今天来找你的主要目的。” 艾普尔眨了眨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维多利亚：“你可以试试先联系一下你的系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它的编码应该是CR9076对么？” 系统的编号，就连布鲁斯，艾普尔也没告诉过。因为在艾普尔和布鲁斯的了解中，这个世界的系统最多就两个，一个是CR9076，另一个就是维多利亚的那个。比起把具体编码告诉布鲁斯来，直接称呼为“我的系统”更便于交流。 但眼下，维多利亚毫无犹豫地就准确报出了小6的编码。这让艾普尔瞬间紧张了起来。艾普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不陷入慌乱，然后在脑海里开始呼唤系统。但呼唤了半天，系统也没做出反应。艾普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没事。”维多利亚的语气里很有点善解人意的味道，“我也联系不上我的系统。” 艾普尔：“这算是安慰么？” 维多利亚：“不，是诚意。” 艾普尔微微偏了一下头：“诚意。” “和你合作的诚意。”维多利亚坐直身子后，微微前倾。从姿态上看，她确实很有和人合作的意愿。 艾普尔没立刻回应，只是脸色平静地看着对方。 “上次在韦恩庄园，我已经说过了吧，我无意与你为敌。”维多利亚笑了笑。 艾普尔：“这不是你想不想的问题，你是偏离状况的缔造者，而我是修正者。这是立场和阵营的问题。你说不与我为敌，是想要我加入你的阵营呢？还是你放弃你已经得到的一切？” “都是。也都不是。”维多利亚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我想干掉主系统。” 艾普尔：“什么东西？” 维多利亚：“布鲁斯肯定还没同你说过这个问题，对么？以他多疑谨慎的性格，绝对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和他的谈话告诉你。但我当时告诉他的时候，想的就是让他来说服你。但他没有这么做。说实话，我都替你对他失望。” 艾普尔尽量不流露情绪：“哦，那倒不必了。” 维多利亚见艾普尔对布鲁斯隐瞒情报一事的反应不是太大，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解释起主系统的事情来。 “我先声明一点，我今天和你说的内容，有很多我都没向蝙蝠侠说过。至于在今天的对话结束后，你要不要把我们俩的谈话告诉他，那是你自己的决定。不过我必须提醒你，蝙蝠侠未必像你想象的那样可靠。我倒不是想诋毁他的能力或者人品，只不过艾普尔，凡事你得考虑合作方的诉求。蝙蝠侠一辈子都在打击哥谭的犯罪，现在的哥谭好不容易得到了安宁，你觉得他在知道你的任务全貌后，还会百分之百支持你么？你就怎么保证他不会在超英修正了之后，就卖了你呢？艾普尔，但凡还有一个人，不管是反派还是超英，只要还有一个人没有被修正，你的任务就不算完成。” 维多利亚说的，正是艾普尔一直担忧的。艾普尔对布鲁斯的不信任，大多也都来自于此。他确实是一个人品过硬且决断果敢的超英，但也正因为如此，艾普尔才会不信任他。她很清楚，在哥谭的安宁和她一个人的利益之间，布鲁斯会做什么选择。更何况，事情会远远不止于哥谭的安宁。只要反派们都被修正了，就连地球都会重新回到那种随时都有可能陷入生存危机的状态之中。 别说是布鲁斯，艾普尔有时甚至怀疑连美国队长和超人那样的理想型超英都会在这个选择题上做出不利于她的选项。 面对维多利亚的提醒，艾普尔没有过多的表态：“我自己盟友的问题，我自己知道怎么解决，你还是说正事吧。” 维多利亚盯着艾普尔看了好一阵，见艾普尔没有松动，方才叹了一口气，继续说下去。 “据我了解，在这个世界和我们世界之上，有个主系统。当然，主系统的管辖范围可能远不止这两个世界，具体会对多少个世界有影响，我现在也给不出个准确的数字。但我想，那个数据……肯定大的可怕。而这个主系统，下面有很多个子系统。” 艾普尔点点头，从她第一天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就知道了这件事。那时她还是第一次和小6有交流，就发现小6不时会提出“权限”的问题。既然存在权限，就一定存在层级。 维多利亚继续道：“而我们俩的系统，来自同一个主系统。” 艾普尔愣住了。这个发展，倒是她始料未及的。从她掌握到的情报来看，系统让她做的事，完全是和维多利亚背道而驰的。为什么一个系统，会做出完全对立的两个子系统来？ “我不是太明白。你的意思是，你的系统和我的系统来自同一个主系统？”艾普尔想了想，提出另一个猜想，“你该不是……没按系统说的做，这才要被其他穿越者修正的吧？” 维多利亚摇了摇头：“虽然我的系统没有给我具体的任务内容，但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符合系统规则要求的。” 艾普尔不太信：“你的系统要求你做什么？” 维多利亚盯着艾普尔看了一阵：“随心所欲，做自己想做的。” 艾普尔：…… 这特么，就很区别对待了。合着玛丽苏到了系统那里还特么有至高无上的选择权啊！这玛丽苏是系统亲闺女吧！ 维多利亚看着艾普尔的脸色变得难看，于是进一步解释道：“别误会。我并不是绑定了系统后才有具体的想法的。严格说来……我这么给你解释吧。在我的角度来看，我的系统就是龙珠召唤出的神龙。明白么？” 艾普尔铁着脸微微点头：“明白，你是阿拉丁，我是打工仔。” 维多利亚表情认真：“我是发自内心想改变超英们的命运，这才被系统盯上的。” 艾普尔继续点头：“我是真没想过搞什么修正，被盯上都是无妄之灾。” 维多利亚知道艾普尔现在心里有些不平衡，也不去过多追究艾普尔语气里的讽刺意味。 “你难道不觉得超英们很可怜么？明明是在保护地球，保护普通人，却要背负普通人的指责和谩骂。需要他们的时候，就可以一副可怜相地祈求超英们出手，等危险一过去，又可以立刻义正言辞地说什么他们之所以会遇到危险都是因为有超英们的存在。这样的事，难道你觉得公平么？！” 这是艾普尔第一次在维多利亚的脸上看到愤怒的表情。也是第一次，艾普尔觉得这个夸张的玛丽苏是一个拥有弱点的可以被打败的普通人。 艾普尔表情平静：“抱歉，实话实说。我没怎么关注超级英雄类型的作品，所以对这些超英也好反派也好，可能没你们这些粉丝来得……深情。人，不都是这个德行么？” 维多利亚冷笑了一下，笑容里透着对艾普尔的失望：“我知道。因为人类有劣根性，所以他们做的事就能被接受？还是说，因为他们只是作品里的角色，所以被怎样对待都无所谓？世界是平行的，也许你我也是他们手里的故事！你能接受自己遭遇这样不公平的对待么？！” 艾普尔低头想了想：“我不能。” 维多利亚脸色稍霁。 但紧接着，艾普尔又继续道：“但我同样也不能接受有一个人突然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用一些，我不知晓不理解的方式把我的生活我的世界搞得面目全非。或许你会认为我是个抖M，但我不认为不公平对待这种事是完全不应该存在的。任何一件事，都有存在的理由。因为有这些不公正，我们才知道什么是公正。我心目中，公正的世界，是大家自主选择去公正做事，问心无愧地做人。而不是被什么莫须有的力量操控着，扮演一个公正的人。在我看来，这才是最大的不公正。” 维多利亚意外地看着艾普尔。良久，她才用微微低沉的声音道：“你能这样大言不惭地说这种漂亮话，是因为你根本不了解他们经历了什么。你对他们没有感情，所以你才可以在这里和我侃侃而谈什么公正的世界。” 艾普尔不否认，点了点头：“没错。但那并不代表我刚才的话是错的。不，准确来讲，这件事情根本没有错与对，我只是发表了我的看法而已。也许正是因为我对他们没有感情，所以我才能不带感情地说出这种漂亮话。我不以我的漂亮话为耻，你也不用为你的选择而对我解释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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