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1 / 1）

生活照旧。

浮江市的雪一日比一日落得大，天寒地冻，路上的人们均是行色匆匆，若无必要，没有人愿意在这样的天气出门。

姜银砚也是如此，每天一下班就急匆匆回家，窝在温暖的屋里。

灵探组的每个人都回归到正常生活，不用再惧怕夜晚的来临。

霍闻川像是每天都很忙碌，与姜银砚只限于电话联系。

姜银砚则有了苦恼的事，她弄不清自己如今的心思。

自从案子结束回到现实世界，她就变得分外惦记霍闻川，连梦里都是他在身边。

回来的第六天，姜银砚轮休，她一早起来就乘车来到赵枝住的别墅，到门口后才一个电话把睡梦中的赵枝闹醒。

赵枝接起电话，声音懒懒的：“猫宁，砚砚宝贝，这么早就开始想我了？”

姜银砚言简意赅：“我在你门口。”

半分钟后，裹着羽绒服的姜银砚被一身清凉睡衣的赵枝拉进暖气十足的房子。

摸到姜银砚冰凉的手，赵枝立马给她倒来一杯热水，又不停地给她搓手，语气软绵绵地责备：“你个家伙，要来也不说一声，我就让司机去接你了，故意让我心疼吗？”

姜银砚咧开嘴笑，“想让你多睡会儿嘛。”

“我的砚砚宝贝好乖。”赵枝一把抱住姜银砚，丝毫不嫌她身上冷气重，“你等我两分钟，我去换衣服，然后带你去吃早餐。”

半小时后，两人坐在一间装潢别致的早餐店内。

等餐的间隙，赵枝一边喝着热茶，一边观察姜银砚。

见她眼睛时不时地瞟手机，赵枝便猜出七八分，单刀直入地问：“砚砚最近是不是春心萌动了？”

姜银砚也不扭捏，直视赵枝的眼睛，“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听言，赵枝问的第一句话是：“帅不帅？”

在赵枝面前，姜银砚从不遮掩什么，“我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比他还帅的。”

赵枝把水杯往桌上一磕，“那还犹豫什么？直接冲。”

姜银砚讶异，“你不问问别的？他的人品什么的。”

“人品要是不好，能入你的眼？”赵枝看穿姜银砚别有顾虑，“虽然咱们砚砚是母单，但看人的眼光一向不错。所以，你遇到的是什么问题？”

姜银砚摩挲着杯壁，“我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喜欢，就算藏得再深，也是有蛛丝马迹的，你感觉呢？”赵枝问她。

在爱情方面，姜银砚宛如一张白纸，加上儿时的经历，从来不会轻易觉得谁一定喜欢自己，除了外显得明明白白的赵枝。

姜银砚摇头，“我不知道。”

“砚砚，你需要问问自己的内心。”

有时候，赵枝比姜银砚自己都还要了解她。

与人的交往中，姜银砚一直处于被动的位置，喜欢一个人需要建立在那个人同样喜欢她的基础之上，否则绝不先付出真心。

姜银砚迷茫托腮，“我想了好些天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赵枝鼓励她：“直接问他，你喜不喜欢我？”

姜银砚面露怯意，“要是他不喜欢我怎么办？”

“一个男人而已，不喜欢就不喜欢呗，不是什么大事。”赵枝捏捏姜银砚软滑的脸蛋，“更何况，砚砚还有我，我永远爱砚砚宝贝。”

这么多年，姜银砚一直被眼前的这个女生温暖着。

话到此处，早餐上桌。

赵枝把一屉水晶蒸饺推到姜银砚面前，“这家水晶饺的味道堪称一绝，你快尝尝。”

姜银砚拿起筷子夹了一个，刚咬一口，又听赵枝一本正经地说：“吃完早餐我带你去购物，上学那会儿就说好了以后我包.养你，我得尽职尽责。”

两姐妹从天亮逛到天黑，赵枝给姜银砚从头到脚置办了一身，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穿梭在不同的商场，到最后只能让司机来接。

晚上，赵枝又把姜银砚拽回别墅，叫了一大桌宵夜，两人玩到凌晨才睡觉。

第二天早上，姜银砚顶着一双熊猫眼出门。

赵枝原本打算叫司机送她去上班，但姜银砚说自己想走路清醒清醒，就没让赵枝给司机打电话。

雪还在下，冷空气遇缝就钻，姜银砚不由得拢紧羽绒服。

别墅区很大，来来往往的都是车辆，不见一个行人。

姜银砚独自走在银白的雪地里，身后留下一长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一辆白色小车不疾不徐地从她面前驶过，又冷不丁在前面停下。

姜银砚只是看了一眼，又继续埋头走。

突然间，一个如烙印一样的熟悉声音伴随着风雪声飘进她耳中：“阿砚。”

姜银砚抬眸望去，只见霍闻川从后座的车窗探头出来，笑眼看她。

念念数日的人忽然出现在面前，姜银砚心脏砰砰直跳，莫名地乱了方寸。

“阿砚站在那里别动。”

话音落时，车子缓缓后退，停在姜银砚旁边。

霍闻川给她推开车门，姜银砚也顺然地坐进去，往驾驶位瞥了一眼，开车的依然是小韩。

车内暖气开得非常足，小韩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白衬衫。

姜银砚才进来没两分钟也已经热得忍不住解开羽绒服的拉链，但看霍闻川，一件宛如棉被的黑色羽绒服裹住全身，仿佛一点也不觉得热，“闻川，你很冷吗？”

“挺冷的。”霍闻川回答之后立即转移话题：“阿砚来这里见朋友吗？”

“我最好的朋友住这里。”姜银砚敞开羽绒服才觉得舒适了一点，“你也住这里吗？”

霍闻川轻轻地“嗯”了一声，而后对小韩说：“去齐民路。”

姜银砚上班的舞蹈工作室就在齐民路，“你也去齐民路吗？”

霍闻川微笑如春风和煦，“送你去上班。”

这次的偶遇让姜银砚更加心乱，一句话在微信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始终没能下决心发送出去，每天的联系就仅限于日常闲聊。

自我纠缠了一个星期左右，一天傍晚，下班回家的路上，姜银砚收到霍闻川发来的信息：

阿砚，我有个朋友近期要开一间摄影工作室，拜托我当他的婚照模特，拍一组内景照，可以请你和我一起拍摄吗？

与霍闻川一起拍婚照对姜银砚来说已经是轻车熟路，况且她还有私心，所以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好啊。

问明时间和地点后，姜银砚便开始期待。

五日后，清晨七点半，姜银砚被欢泼的闹铃吵醒。

不像往常还要在床上赖几分钟，今天铃声一响，她就猛地坐起，迅速梳洗。

八点钟，姜银砚准时出门。

走出小区，一眼看到霍闻川站在风雪中等她。

姜银砚大步流星地跑过去，“闻川，这么冷怎么不在车里等啊？”

霍闻川冁然而笑，“想到要和阿砚一起拍照，就激动得感觉不到冷了。”

话入心中，姜银砚像个战败的将士，在他面前丢盔卸甲，甚至在脑中描绘出白发苍苍时与他一同在山顶牵手观雾的画面。

姜银砚只觉得脸一阵烧红，唇舌仿佛脱离大脑的控制，血脉喷张地想要说点什么，“闻川，你……”

话未尽，却蓦然听到温舒的交耳之语：“阿砚，我喜欢你。”

姜银砚一怔，却又担心是自己幻听，连忙问他：“闻川，你说什么？”

霍闻川轻轻地拥住姜银砚，温白的手掌从后面扣住她的头，愈发贴近她耳畔，“我喜欢阿砚，你喜欢我吗？”

这是姜银砚在心中模拟了无数次的场景，唯一不同的是，问话之人变成了霍闻川。

或许是近乡情更怯，在霍闻川等待的目光中，姜银砚双脚竟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小步，从而离开霍闻川的怀抱，“我……我……”

事情来得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

见她趔趄了一下，霍闻川紧忙抓住她，再开口，已经不是方才的话题：“阿砚，吃过早餐了吗？”

姜银砚慌乱抬眸，“没……没有。”

“没关系，我让工作室准备了早餐。”

言罢，霍闻川转身拉开车门，嘴角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阿砚，请上车。”

在车上，姜银砚假装看外面的雪景，实际却一直在想霍闻川的话。

如许年，跟她表白过的人不在少数，但从未有一人堪入其心。

甚至，她从未主动去喜欢一个人。

与异性，当朋友可以，恋人却绝对不行，以致于姜银砚一度怀疑她并不具备爱一个人的能力。

但，霍闻川却是个例外，仿佛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就已经注定后来的心动。

车内舒缓的音乐与车外的漫天雪尘相得益彰，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大约四十分钟后，汽车驶入一片废弃的厂房区。

四周一片荒芜，几排高低不一的红砖厂房层立在干枯凋零的芦苇荡中，落落不休的飘雪衬得这里愈发萧落。

小韩轻车熟路地将车开到厂房区的最中间，停在一间装了厚帘的厂房外，随后下来帮两人拉开车门。

姜银砚好奇地打量这片荒废已久的老厂房区，“在这里吗？”

霍闻川率先下车，而后对还坐在里面讶异的姜银砚伸出手，“阿砚，跟我来。”

姜银砚依从地把手放进霍闻川的掌心，心神荡漾地随他下车。

小韩走在两人前面，来到厂房门口，拉开厚帘。

进入厂房内那一刻，面前奇幻的景象令姜银砚瞬间有种偶入桃花源之感。

外表朽旧的砖房，内里却藏着一座童话森林。

地上铺着一片绿色的草皮，墙壁被绘上精美的森林画，折角处立着一根约摸成人腰粗的褐色树干，一直顶到天花板，延展出一幅遮云蔽日的茂密树顶。

天花板的树顶不是图画，而是一片一片粘在上面的树叶所聚集而成，其中还挂着一粒一粒萤火虫似的小灯。

草地上也全摆的是童趣十足的装饰物，有带门窗的树桩、伞状的红顶大蘑菇、娇艳的红玫瑰、发光的橡果小屋等。

除此之外，还有十来个准备就绪的工作人员。

“他们拍的是童话风吗？”姜银砚小声问霍闻川。

霍闻川也小声回答：“如阿砚所见，这只是其中一个场景。”

姜银砚愕然问道：“一共有多少场景？”

“一共是春、夏、秋、冬四个场景。”霍闻川似乎对这里非常熟悉，信口便道：“在我们眼前的是盛夏。”

暖气开得很高，姜银砚热得想要脱掉厚厚的羽绒服，“嗯，体感温度也像盛夏。”

小韩进来后就走到工作组面前，跟他们交谈着什么，工作人员连连点头。

像是交待完毕，小韩又健步如飞地跑回来，把两人请到橡果小屋，打开门，里面有一张方形餐桌，上面摆着丰盛的早餐，宛如一间小型的私人餐厅。

在童话森林里吃饭，别有一番风味。

饭后，工作人员把姜银砚和霍闻川分别请到一红一蓝两间蘑菇屋里，那是他们的化妆室。

化完妆，服装师又拿出一件纯白色的吊带纱裙给姜银砚换上。

走出蘑菇屋，站在童话森林里，令她看上去仿佛本就诞生于此，而脸上的精灵妆亦同时加深她与童话森林的契合感，让人只叹世间绝伦。

当身穿浅灰色棉麻长衣的霍闻川走向她时，两枚狴犴胸针极煞风景地掉落在二人面前。

两人登时皱眉，童话森林在狴犴胸针出现的下一秒消失不见。

短暂的黑暗过后，姜银砚所处之地变成电梯内，楼层按键亮在15的位置。

与先前几个案子不同的是，她的着装在进来之后被毫无所觉地改变。

纱裙变成一身上白下蓝的休闲服，脚上的高跟鞋也变成淡蓝色的运动鞋，左肩挂着一只蓝边的软皮挎包，右手握着一部崭新的手机。

姜银砚拿起手机，摁亮屏幕后一划，没有设置密码。

整部手机的界面只能看到两个图标，一是电话，二是短信。

除此之外没有下载任何软件，连自带的都没有。

姜银砚先点开短信，里面是一片空白。

又点开电话簿，没有通话记录。

继续点进联系人，一共存了六个号码，号主名字都再熟悉不过，霍闻川、张晴和、傅平湘、高茴、lulu、宋翔。

全是灵探组的人。

更令姜银砚吃惊的是，这次居然没有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