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7寝室（1 / 1）

十个人出发前便约定好，完事后回416汇合，交换各自打听到的线索。

“我先说我们打听到的吧，元香是自杀的。”傅平湘最积极，“蒲哥也说昨晚看到元香的脖子有一圈勒痕，所以我肯定元香就是上吊自杀。”

“啊？”陶锦有些懵，“我们打听到她是被人害死的。”

正说着，任芊抱着一摞试卷出现在门口，霍闻川、傅平湘几人都下意识往她身后看去，直到任芊进屋也没有看到姜银砚的身影。

霍闻川眉头微凝，“你的同伴？”

任芊将试卷放到桌上，“有个男老师请姜老师吃午饭，姜老师打算借机跟他问些元香的事，所以就和他去了。”

满试卷醒目的红勾红叉撞进傅平湘的视线，“你这是……抱的卷子吗？”

任芊把一张卷起的试卷交给霍闻川，“姜老师让我给你的，这是元香的英语试卷。”

霍闻川只匆匆地扫过一眼便把试卷拿给一旁的蒲耀，再次问回刚才的话题：“他们去哪里吃午饭？”

任芊：“校外的一家西餐厅。”

“什么时候回来？”霍闻川神情变得冷涩，丝毫不复在姜银砚面前时的温和，像是一颗定时炸弹。

这样的霍闻川令任芊莫名地感到害怕，她吞吞喉咙，“说是……吃……吃过午饭就回来。”

霍闻川抬腕看表，十点二十三分，“我们汇总一下线索。”

须臾间的转变，连一向没正形的傅平湘都明晰地察觉到，如临风暴前夕。

孔奇手里捧着元香的试卷，“我看了一眼题目，难度属于中等偏高，这孩子能得135分，可见功底非常扎实。”

听孔奇的口气，像极一名教师。

陶锦问：“孔叔，你是英语老师吗？”

孔奇笑笑说：“再带一个班，我就要退休了。”

傅平湘一个“哇塞”，“搞半天，原来您才货真价实的老师。”

张晴和问：“孔老师，依你的经验判断，这张试卷的及格率高不高？”

孔奇摇头，“不高，难度比高考还大。”

张晴和若有所思。

“有个迷惑的地方。”傅平湘在狭小的房间里踱来踱去，“我们打听到的线索，元香是自杀的。蒲哥他们打听到的是被人害死的，到底哪个说法是真的？”

张晴和接着说：“我们在楼梯口遇到一个高二女生，听到元香的名字时满脸惊恐……”

“对对对，”傅平湘像是刚想起一样，“她连才拿的药都不要了，丢了就跑，倒把我吓一大跳。”

试图插言而数次未果的宋翔终于找到可以发表看法的点，“我认为她害怕元香不是因为元香死在宿舍，一定还有别的原因。”

跟宋翔同住一间寝室的傅平湘深受其害，所以宋翔的每次发言都一概被他归为废话，不耐烦地说：“你什么时候能提出一些建设性的认为？”

任芊忽然联想到昨晚的经历，推己及人，大胆忖测：“是不是元香请每一间寝室的人都吃过发霉蛋糕？”

听到蛋糕，“唔……”傅平湘倏地捂嘴，扭头冲进卫生间，“哇哇”呕吐。

“如此一来，事情的严重性恐怕会令这栋宿舍人去楼空，甚至波及整个学校。”蒲耀以结果来反推任芊揣测的事不可能发生。

霍闻川像是突然想到什么，将笔重重一搁，站起身，快步走向417。

一分钟后，霍闻川回到416，手里拿着一张粉色的收据，收款方是春阳照相馆，费用是30元，收款日期是2016年9月17日，内容是花团锦簇，最底下还有一行手写的小字：三天后凭票取。

“春阳照相馆。”陶锦一字一顿地念出店名后，霍然反应过来：“不就是食堂下面的那家照相馆吗？”

任芊的眼睛倏而生光，激动地说：“今天已经是9月27号，收据还在，说明照片还在照相馆没有取。”

黄涵涵问：“花团锦簇是什么意思啊？”

陶锦想了一下，揣测道：“可能是照片的风格。”

今天之前，这张收据在众多物品中并不起眼，但现在，或许牵涉到极其重要的证物。

可接下来，蒲耀的一句话把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瞬间浇灭：“照相馆这两天在关闭中，老板后日才归。”

傅平湘伸长手臂往桌上一趴，哀嚎：“晴天霹雳。”

自任芊回来后，霍闻川就绷着一张脸，现在又听到照相馆没开门，面色更加阴沉，“保卫科的人对元香的事讳莫如深，图书馆可以入手，但需要找到元香的借阅卡，午饭前我们再找一次417。”

***

校外一间冷色调的咖啡厅，落地玻璃窗边坐着一名长发女生，其背后不远处，一名男生端着一份甜品，满面春风地走向她。

黎云培将甜品放到姜银砚面前，“我听说女孩子都喜欢吃甜品，给你点了一份，尝尝看。”

姜银砚笑微微道：“谢谢！”

黎云培抿一口咖啡，而后放下杯盏，“问一个冒昧的问题，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或者，你希望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

“没想过。”姜银砚这句话倒是真的。

黎云培一瞬不瞬地盯着姜银砚，“我们在一间办公室也挺久了，你对我有什么看法吗？”

“挺好的。”姜银砚被黎云培殷切的眼神盯得不大自在，低头拿起小勺，假装认真吃甜品，顺便以此掩盖自己的心虚。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姜银砚言语里的敷衍，黎云培显得有些失落，转瞬又微笑以对，“也算是对我的一种肯定吧。”

姜银砚深知言多必失，怕露出破绽，决定不再给黎云培天南地北的机会，直切正题：“黎老师，正好我也有点事想请教你。”

黎云培虚心地说：“小砚问我，谈不上请教。”

姜银砚被那声“小砚”麻得起鸡皮疙瘩，“你知道九班有个叫元香的学生吗？”

“知道，我带九班的地理。”

黎云培竟然也带九班，这是姜银砚不曾想到的，索性以元香的成绩为切入点，“元香的地理成绩好吗？”

“考试从来没有下过八十分，在我带的几个班里，每一次的成绩都是名列前茅。”黎云培只是科任老师，他对元香的成绩可以记得那么清楚，也从另一方面表明元香的确很优秀。

“元香在班上和其他同学的关系处得好吗？”姜银砚像是个关心学生成绩和生活的班主任。

黎云培回忆道：“我印象中她不怎么爱说话，课间休息也在学习，是个很努力的孩子。”

“这么好的孩子，怎么突然就……哎……”姜银砚长叹一声，等待黎云培的反应。

但黎云培只是惋惜道：“或许是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看来黎云培也不清楚元香死亡的内幕，姜银砚端起咖啡浅抿一口，明明已经放了一包糖，但还是压不住那股苦味，所以她素来不喜欢喝咖啡，而更喜欢茶饮。

姜银砚：“黎老师，元香的那几位室友现在还在学校吗？”

黎云培眼噙惊讶，“小砚不知道吗？”

糟糕，该怎么解释她的记忆空白？

“我……”姜银砚吞吞吐吐半天，灵光一闪，自责起来：“怪我平时太注重抓孩子们的学习，对她们生活上的事疏于关心了。”

黎云培宽慰道：“我们不是班主任，所以也没有办法面面俱到。”

此刻，姜银砚多么希望黎云培是像傅平湘那样的话痨，只需起个话头，他便能滔滔不绝，而不是问一句才答一句。

姜银砚只好再问：“元香的室友后来怎么了？”

黎云培：“两个死在寝室，一个疯了。”

姜银砚的杯子差点没拿稳，事情的走向是她预想不到的，忙问：“怎么死的？”

黎云培：“和元香一样，也是上吊自杀。”

“元香是……”姜银砚惊愕不已，“自杀？”

“小砚，你都不知道吗？”黎云培双眉微收，露出一副纳闷的表情。

姜银砚赶紧追问：“另一个疯了是因为她的三个室友都自杀了吗？”

“我用abc来代称元香的三个室友吧。”这一次，黎云培终于肯多说，“元香自杀后，abc三人就搬离原来的寝室，a和b再次被分到同一间寝室，c在另外一间。一次周末放假，同学们都离校回家，只有少数几个学生因为离家远，所以留在学校，b和c就是留校的人。返校那天，a回来得早，推开门就看到b挂在阳台，紧接着又得知c也在寝室上吊身亡，当场吓疯，后来就被家人接回家了。”

姜银砚突然有一个猜测，“ab和c她们后来住的是哪两间寝室？”

“我记得好像有一间就在原来寝室的对面，另一间在楼下。”

黎云培的话证实了姜银砚的猜测，那三个室友后来住的寝室应该就是317和416。

现在最大的疑问是，元香为什么要自杀？

难道真的如黎云培所说是压力过大？

元香三名室友两死一疯的结局，无疑给案情拓开了新的一面。

姜银砚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学校，她相信其他三组已经打听到更多的线索，将所有的线索一串连，说不定就能找出元香自杀的原因。

“黎老师，我突然想起……”

像是知道姜银砚要找借口离开，黎云培果断打岔：“到饭点了，我们去吃牛排吧。”

姜银砚“噌”地一下站起，“黎老师，很抱歉，我现在有急事，只有改天再约。”

黎云培端着咖啡，眼眸低垂，声音沉沉地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你说什么？”姜银砚怀疑自己听错了。

黎云培抬起头，眼角竟然闪着泪光，重复刚才的话：“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

“黎老师，你……”

“咵嚓”，杯子突然落在桌上，咖啡溅了黎云培一身，他一把抱住姜银砚，语带哭腔，再一次问：“姐姐，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云培啊。”

两三秒的愣怔后，反应过来的姜银砚猛地推开黎云培，生气地说：“黎老师，你太越界了。”

“姐姐，你果然忘了我。”黎云培颓丧地低着头，像是一头受伤的小鹿，瑟瑟发抖地舔舐着鲜红的伤口。

不想再听黎云培继续说疯话，姜银砚转身即走。

刚走出咖啡厅，身后传来黎云培的声音：“姜老师，我送你回学校。”

姜银砚回首望去，只见黎云培神情举止已经恢复正常，但她却不领情，自顾自往前走，冷冰冰地说：“不必，我可以自己回去。”

黎云培尽量顺应姜银砚的步伐，和她并肩而行，“别生气了，是我不对，我吓着你了，我道歉，我改。”

“麻烦你以后不要再跟我说话。”黎云培的无礼之举令姜银砚大为光火。

黎云培突地快走一步，挡在姜银砚前面，展臂拦下她，笑得阳光无邪，“我真的知道错了，请你原谅我，好吗？”

姜银砚气鼓鼓地瞪着黎云培，“黎老师，戏弄人真的很缺德，以后少干点这种事。”

黎云培一脸无辜地说：“我第一次干。”

“那我可真倒霉。”姜银砚毫不犹豫地搡开黎云培，继续往前走。

黎云培跟上姜银砚，“姐姐。”

姜银砚没好气地说：“我独生女。”

黎云培不依不饶：“可你真的是我姐姐。”

“转行吧，演员的职业更适合你。”姜银砚觉得黎云培简直无药可救。

黎云培：“好啊，姐姐。”

姜银砚翻了翻眼睛，“有毛病。”

黎云培暴露本性之后，就变得跟块牛皮糖似的粘着姜银砚，一路跟着姜银砚回学校，又到女生宿舍的楼下。

姜银砚忍无可忍，冲黎云培破口大喊：“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

眼下正是饭点，往来的学生们纷纷侧目。

霍闻川一行人也刚好从四楼下来，还没出宿舍大门便听到姜银砚的喊声。

“是姜姐姐。”傅平湘一个箭步跑到外面，一看，果然是姜银砚。

其他人也迅速走出宿舍，看到姜银砚和一个男的站在一起，两人之间似乎闹得有些不愉快。

黄涵涵好奇地问：“那个男的是谁啊？蛮帅诶。”

任芊目不转睛地盯着黎云培，心波微荡，“学校的地理老师，黎云培。”

没人注意到，在看到黎云培时，霍闻川的面色出现一刹那的冷沉，转眼又恢复如常，从容地走向两人。

“阿砚。”霍闻川轻声唤道。

姜银砚回过头，看到霍闻川时，瞬间回嗔作喜，“闻川。”

刚准备拔腿跑向霍闻川，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人拽住，扭头一看，又是黎云培。

“你做什么？”姜银砚用力挣扎，试图甩掉他，但黎云培手劲很大，似乎安心不让姜银砚走，牢牢地扣住人，“姐姐跑什么？我又不吃你。”

说话间，霍闻川已经走到跟前，声音格外低沉：“一秒钟。”

“黎云培，你松开。”姜银砚还在挣扎。

黎云培盯着霍闻川，眼睛微眯，带着一丝戏谑，“你的表情，似乎很意外，不是早该料到吗？”

这句话无头无尾，莫名其妙，但霍闻川明白。

“你在说什么胡话？”姜银砚手腕纤细，黎云培的手掌也很薄，她被硌得生疼，“黎云培，我疼。”

黎云培当即松开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弄疼姐姐的。”

霍闻川看到姜银砚皙白的手腕已经显出一圈浅淡的红印，眉头微微皱起，旋即轻柔地问：“吃过午饭吗？”

姜银砚摇头，“还没有。”

霍闻川：“走吧。”

两人转身后，黎云培在后面唤：“姐姐。”

霍闻川头也不回地说：“好自为之。”

这是姜银砚第一次听到霍闻川用如此生硬的语气对一名毫无交集的陌生人说话，甚至含有一丝警告的意味。

“所以，”姜银砚仰头笑道：“这就是来自哥哥的安全感吗？”

霍闻川眼中似噙星芒，“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