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晚上,相比其他人,最舒心的莫过于陶锦,回到317后便缠着霍闻川问东问西。 只是,霍闻川基本不回答她的任何问题,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距离感,跟白日里判若两人。 在霍闻川到阳台洗漱时,陶锦悄悄地跟张晴和说:“那个帅哥好奇怪,白天问啥都说,平易近人,晚上送一趟人回来就不出声了。” 张晴和看着霍闻川的背影,若有所思。 楼上的417,气氛冷至冰点,因为于新持刀挟持姜银砚的事,老成员都对他心怀不满,任芊则更多的是防备。 总之,三人心思各异,所以基本失去交流。 在选床铺时,蒲耀很绅士地让任芊先选,任芊果断选择于新对面的上铺,蒲耀便顺然地选了任芊的下铺。 还差十分钟到九点,417寝室的三个人已经躺在床上。 过道里,有学生在打闹,也有学生穿着拖鞋在跑来跑去,杂沓的人声更衬得屋里悄然寂静,仿佛落针可闻。 “真烦人。”于新怨言喋喋:“大晚上不回寝室看书,还想考大学,做春秋大梦。花着父母的辛苦钱,不好好学习就知道玩,这种人能有什么出息?” 蒲耀和任芊都没有理会他的牢骚,像于新这样的人,最好就是不要给他太多眼神,否则他必定蹬鼻子上脸,没完没了。 过道逐渐安静下来,蒲耀很快听到上铺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以及对床轻微的鼾声。 看表,已经十一点半,片刻都不敢松懈的警惕让他毫无困意,大脑仍在清醒地运转。 又过去大概十分钟,过道已经完全安静下来。 看似平静的水面,往往暗流深涌,潜藏的危险通常出现在寂静时分。 在午夜十二点来临之时,蒲耀清晰地听到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虽然轻微如蚊呐,却很难被人忽略。 锁芯在缓缓转动,伴着“吱啦”一声,417寝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过道的光线瞬间漏进屋内。 蒲耀床尾对着储物柜,只要他睁开眼,便能看到门口的情况,但理智告诉他,在情况不明之前装睡是最稳妥的应对。 所以,当光线闯进的一刹那,蒲耀霍然闭眼。 大约四五秒后,寝室门被重新关闭,蒲耀听到“当”地一下,落锁的声音。 片刻的凝静后,蒲耀再次听到响动,是一串虚浮的脚步声,不过又很快消失,似乎停在了条桌的位置。 与此同时,蒲耀闻到一股带着潮气的霉味,像是放置太久而发霉的水果。 很快,霉味越来越浓,未几便充斥着整个房间,蒲耀甚至怀疑自己睡的被褥枕头都已经爬满霉菌。 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于新的鼾声还在继续,任芊的呼吸声却已经安静下来,蒲耀估计她应该是醒了。 黑暗中,蒲耀感觉到房间里亮起一团荧然之光。 紧接着,一个女声幽幽地说:“我知道你们在装睡,如果陪我过生日,我就原谅你们。”一顿,声音乍然凌厉起来:“如果继续装睡,我会让你们跟我一个下场。” 思维快速运转,两秒钟后,蒲耀猛然睁眼,入目的景象令他一个心惊。 光线来自于一个蛋糕上被点燃的四根蜡烛,暗淡的烛光里,一名身穿校服的女学生披头散发地坐在桌前,面带微笑却阴森十足地盯着他。 女生的身上和她面前的蛋糕,以及整个房间都布满霉斑,包括他们的被褥和枕头。 女生高兴地说:“蒲耀,快把大家都叫起来,陪我过生日吧。” 蒲耀坐起身,镇定地问:“可以开灯吗?” “吃完蛋糕才可以开灯。”女生的语气还算温和,但她一身的霉斑却实在令人胆寒。 这时,上铺也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任芊踩着床梯,抖抖擞擞地下来。 女生看向沉睡中的于新,“还有一位室友在睡觉,有好心的室友把他叫起来吗?” 任芊早已吓得抖如筛糠,木头似的立在床边,始终低垂着眼,双腿软得几乎快要站不住,还是靠着床梯才勉强没倒下去,更别提去叫于新。 “我来叫吧。”蒲耀走到于新的床前,推一推他,“于新,起来。” 于新不耐烦地挥开蒲耀的手,“别吵我。” 蒲耀担心女生发怒,连忙用力去推于新,“于新,赶快起来。” 于新却气冲冲地翻过身,继续睡。 “啪”,蒲耀不得已之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于新瞬间惊醒,转头就想怒吼,却猛地看到桌前坐了个人,不过因为睡觉的时候眼镜从脸上滑脱,所以隐隐约约看不真切。 他在枕头边一阵摸索,找到眼镜后急急忙忙地戴上,当看清桌前的人时,忍不住惊叫出声。 女生的笑容瞬间消失,张着一双犹如死鱼的眼睛,寒气森森地盯着于新,“你在害怕我吗?” 于新还处在恐惧当中,蒲耀却惊愕地发现,霉斑在女生动怒之后蓦然暴增,甚至连自己的手背上都开始生出星星点点的霉斑。 蒲耀担心再拖下去,他们迟早要被霉斑吞噬,不由分说地把于新从床上拽下来。 于新光脚踩地,也没有意识到要去穿鞋,整个人僵在那里,满心恐惧。 看到三个人都已经起床,女生由怒转笑,“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妈妈做了奶油蛋糕让我带回来和你们一起分享,你们快点坐下,我们一起吃蛋糕。” 于新一只手偷偷握住垂在胸前的红符,在离女生最远的一张凳子坐下。 任芊哆嗦着双腿来到桌前,坐下时,没留神往后一挫,凳子在地板上擦出一声钝响,任芊吓得心脏狂跳。 女生嘴唇缓缓翕动,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不想吃蛋糕?” 任芊慌忙解释:“不,不,你别误会,只是凳子和桌子靠得太近了。” 女生的眼珠开始机械地转动,而后猛地闭上,在三人心惊胆战的注视下,眼角缓缓流出两股血水,三四秒的功夫,再睁开时,眼珠竟然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双空洞洞的眼眶。 这一幕太过惊悚,任芊如果不是拼命地咬住舌头,已经骇得惊叫出来。 于新害怕得当场闭眼,直接用上两只手握住红符。 蒲耀虽然有过李书月的经历,但也忍不住来自本能的恐惧,放在腿上的双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攥紧。 悄然别开视线后,蒲耀赫然看到那个裱花不算精美的蛋糕上用红色果酱写着“元香生日快乐”六个字,因为字迹不够清晰,又且长满霉斑,所以需要靠近才能辨认得出。 死者名叫元香,这是他们获知的第一个重要信息。 无人说话,元香再次愤怒,“你们为什么不祝我生日快乐?” 话落的瞬间,蒲耀手背的霉斑猛然增多,他急忙开口:“元香,生日快乐。” 任芊声音颤抖地说:“生……生日快……快乐。” 轮到于新时,一滴汗从他眉角滴落,继而滑进眼睛里,刺痛感令他不停地眨眼,但他不敢擦汗,和任芊一样,期期艾艾地说:“祝你……祝你……生日快乐。” 元香嘻嘻地笑:“谢谢你们的祝福,我很开心,我们一起吹蜡烛吧。” 目前,屋里唯一的光源就是蛋糕上的四根蜡烛,吹熄蜡烛,屋里必定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但如果不照做,就会激怒元香,蒲耀很犹豫。 被元香的愤怒吓到的于新却没想那么多,一口气吹过去,蜡烛熄掉一根,光线瞬间变暗。 元香拍手欢笑,“还有三根。” 任芊担心自己一口气吹不熄,便借助桌沿半站起,尽最大的力气去吹,第二根蜡烛熄灭。 “蒲耀,到你了。”元香看向蒲耀,生满霉斑的脸部,即便是笑容都压不住那股子瘆人。 现在已经由不得蒲耀做选择,他果断吹熄一根蜡烛,准备之后再见机行事。 原本以为元香会吹熄最后一根蜡烛,谁知她却拿起一把塑料刀,开始切蛋糕。 两分钟后,每个人都分到一块发霉的蛋糕和一把塑料小叉。 元香端起面前切好的蛋糕,用小叉挖掉一块送进嘴里,细嚼慢咽,表情非常享受,“妈妈做的蛋糕比蛋糕店里的还要好吃。” 三个人面面相觑,手里捏着小叉,根本不敢下口。 看到“室友们”都不动,元香瞬即阴沉着脸,“你们为什么不吃?是嫌弃我妈妈做的蛋糕吗?” 话音一落,长桌开始猛烈地颤动,桌上的玻璃杯、陶瓷杯碰撞在一起,发出“叮叮哐哐”的声响,元香的愤怒值几乎已经达到顶点。 蒲耀发现元香的脖颈间出现一圈暗红色的痕迹,像是被绳子紧紧勒过后留下的淤青。 更糟糕的是,元香那生满霉斑的身体竟然在迅速腐烂,令人作呕的腐肉臭气很快替代了霉味,场面也变得更加惊悚。 蒲耀瞥见元香身上流出一种褐色的液体,珠珠串串地滴到地上,逐渐聚起小小的一滩。 而同时,元香手里的蛋糕块也以极快的速度腐化成黑乎乎的一团,原本尚且可以看到霉斑之下的白色奶油,不过短短功夫,已经无法辨认。 “你们凭什么嫌弃我妈妈做的蛋糕?”元香此时已经非常暴躁,大张的血口像是准备活吞了面前的三个人。 长桌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咵嚓”,一只瓷杯掉在地上,当场摔碎。 楼下,317寝室,睡在下床的霍闻川猛地睁眼,第一时间就是看表,十二点二十三分。 对面床的张晴和同样被响声惊醒,她直接坐起,看向霍闻川,“417出事了。” 而张晴和上铺的陶锦依然酣睡。 刚才那道声响并不小,两个下铺的人几乎是瞬间醒来,而距离天花板最近的人反倒是一声未闻,十分安然。 “十二点二十三分。”霍闻川告诉张晴和现在的时间。 刚说完,“咵嚓”,又是一声,两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天花板。 楼上,417寝室,蒲耀三人也发现,原本只是长在手背的霉斑竟一霎蔓延至肘处,并且还有继续生长的趋势,时间已然耽搁不得。 蒲耀当机立断,迅速用小叉挖起一块指头大小的蛋糕送进嘴里,“很美味。” 任芊迫不得已也挖了一团蚕豆大小的奶油,犹豫须臾后,眼睛一闭,囫囵塞到口中。 接下来是于新。 纵然一万个不情愿,但在性命面前,吃一块发霉的蛋糕还真不算大事。 于新强抑住胃里哪吒闹海似的翻滚,用平常使不惯的左手去挖蛋糕。 由于恐惧而不断发抖的左手居然一个不小心挖了鸽蛋大的一块,于新无比崩溃,但木已成舟,他如果放下蛋糕,必定激怒元香,后果不堪设想,只好硬着头皮吃下去。 孰料,舌头甫一接触到发霉的蛋糕,于新便忍不住地呕吐起来,晚饭全部吐出来不说,蛋糕在不留神间落到地上。 “你扔了我妈妈做的蛋糕,你该死,你该死。”元香放下手里未吃完的蛋糕,从一间储物柜里拿出一根长长的彩绳,起身走到阳台,站在一张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那里的方凳上,把彩绳穿过晾衣杆,绾出一个结,头伸进绳圈里,“嗙”地蹬开方凳,吊颈自尽。 格外惨白的月光里,尸体悬在空中,摇摇晃晃。 任芊和于新被吓得不轻。 蒲耀本以为今晚已经结束,却不想元香竟猛地睁眼,眉毛下的两个黑洞盯着屋里的人,嘴里发出桀桀怪笑,伴着牙齿磕碰的声音,令人不觉毛骨悚然。 任芊当场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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