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贾雪儿进了香港的局子之后,对香港的印象不再那么亲切和蔼,人与人之间因为语言的差异,也更加显得有许多隔阂,而贾雪儿融入不了也不愿融入,这让她对自己的一贯能够快速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产生怀疑,对一年研究生课程毕业后的选择也更加怀疑,是否该回家? 贾雪儿还是要每隔1-2个月到深圳检查甲亢的恢复情况,而深圳的物美价廉,方便快捷,对比香港,缴纳电费和水费还要跑便利店或者邮寄消费单,实在是天上地下。 但唯一的问题是,加入留在深圳,她将又是一个孤立无援的状态。杨宇飞毕业后回了当地,入职了大国企,贾鹏更是当地就学,当地从业,即便是大学同学们,大多也都留在杭州或者潜回本地。想要在深圳有个一两个朋友,显得尤为困难。 每次在这种人生重大的选择上,黄霞总是有话要说,从回去的种种案例,便利变成了最后的质问“你为什么还不回呢?” 贾义庄在丛中巧然周旋,既不完全同意黄霞的苦口婆心,威逼利诱,也未见得赞成贾雪儿的独自倔强,总以一副爸爸是过来人,有些道理你不得不听的姿态说“我觉得这样是比较好的,自己好好再考虑考虑”。 贾雪儿当然知道在家里万般好,虽然她自初中起不曾在家里连续待够2个月,但无奈已经回去的朋友们向她描述着家中的各种优点,也对她独自一人在外的处境时常表示同情,让贾雪儿偶尔也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在选择一个差的人生选项。 但她急于证明自己能够在异乡站住脚的能力,哪怕这种选择将来是错误的,她也相信这种能力的验证只能通过在异乡独自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 本科是法律,研究生是心理学,看上去应该找一份法律相关或者犯罪研究相关的工作,但相关的工作需要更深的研究层次和更长的时间去提升,一时半会没那么容易,眼看着自己海投出去的简历没有回应,情急下,也不得不考虑了其他的岗位,比如人人都是产品经理的产品经理。 对这份工作,贾雪儿说不上有多期待,但总是大体符合要求的,重中之重就是这是她在异乡凭借自己能力找到的第一份正式工作。自从得到offer,黄霞和贾义庄开始了评审,多少工资呀?物价如何呀?够不够养活自己?工作强度如何? 好像贾雪儿的上级就是自己的父母,但无论如何,贾雪儿有了拒绝回家的理由,只是还时不时会收到黄霞发的考公消息。 这天晚上,贾雪儿还在办公室加班,就收到黄霞狂轰乱炸的电话,拒接后不得不尽快结束加班,边往地铁走边就回了过去,看看出了什么大事。 黄霞火急火燎地说,你记得王娇吧?你初中同学 贾雪儿听到这个恶人名字,眉头一皱,嗯了一声,怎么啦? 黄霞激动地说道,最近我碰到一个认识的朋友,说是王娇去了你初中教书,当了语文老师,她的成绩还不如你呢!你要是回来,考一下,指定也能进啊,说不好还能进一中当老师呢! 听到这话,贾雪儿气不打一处来,迅速回怼到,她是她,我是我,再说我不喜欢当老师。 正说着因为地铁人多,说着身体被撞了一下,一个没站稳,反向后屁股墩摔在了地铁闸口,快速爬起来,就听到黄霞还自顾自地说,深圳有啥好,你那太吵,回去说吧,又自顾自挂断了电话。 回了家,洗了澡,才又微微感受到刚才这一屁墩儿还是有点疼的,一坐下来却发现有丝丝血迹印染在了睡衣上,可以确认的是不是大姨妈的感觉,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贾雪儿决定明天去看看。 第二天特意请假半天去医院查了查,从骨科查到妇科,做了彩超,被告知说是子宫里有一个小肉球,叫息肉,这让贾雪儿慌了起来,什么是息肉?和瘤什么关系? 又一个病症需要去面对,熟悉,贾雪儿一下子觉得有点天晕目眩。打给黄霞问问,毕竟她是学医的,黄霞镇静地说,去问医生割掉,应该问题不大。 这个回答比平时的“没有什么问题”要稍微严重些,很明显是稍微有点问题的。贾雪儿马不停蹄去复诊,半天假也请成了一天,大医院的处理时效也很快,约到了半月后手术,需要人陪护,这下母女不得不见面了。 关于这个手术是不是应该回老家做,黄霞也提议过,后来被贾雪儿以医保报销的流程为由拒绝了,黄霞也很准时,就在手术前一天抵达了这个她一直在口中不怎么地的大城市。 这座大城市首先的高效率和专业程度在这次小手术上惊艳了黄霞,手术前,黄霞试图将自己准备的红包塞到医护人员手里,被医护人员们很简单地拒绝了,再加上手术都是流水作业,除了一个全程负责的主治医生外,这样的小手术也被很多初级医生拿来锻炼,送给谁何时,这也是无法拿捏的选择。 既然送不出去也就不送了,手术全程3个小时,指的是她娘俩分离和再见面的时间差,手术也是理所当然的迅速和成功,之后很多的护理,都与黄霞在当护士时一贯的想法不同,比如并没有主张输入液体,能身体抗过的疼痛就抗,需要自身产生的免疫能力就自己产生,除了固定的查房,鲜少打扰,也就必然少了家属表达谢意的机会。 手术的费用也是同时医保划扣的,比当地再报销省去不少跑腿工作,一共加上手术住院3天,也没有刻意留院观察,也让黄霞颇为满意。 更让黄霞吃惊的是,贾雪儿的同事们在商量好后,在合适的下班时间,还约好一起来探望了贾雪儿,本以为贾雪儿在深圳孤立无援,这也让黄霞放心不少。 终于就在黄霞看护结束的临行前一天,贾雪儿和妈妈语重心长的说了不少体己话。 不是说永远不回,而是现在不回,在还想在外的年纪在外,在想回家的年纪回家,也许是很快不久的将来,也许是很远的未来,但无论如何,都不耽误自己爱家,爱父母。自己也有充分的能力在这个城市立足,并没有感到委屈。 “委屈”这一词,这道出了黄霞的伤心处,不知道她是因为养子不归而感到委屈,还是因为听到子女在外不靠自己而感到委屈,泪珠悉悉索索地落下来,又爽快的擦抹干净,好像一起都不曾发生。 言而总之,黄霞说,你自己看吧,已经是成年的大人,既然劝了不听,哭的时候也只能自己咽。 听到这话,贾雪儿壮着胆子答应了下来,可她不知道自己还会遇到什么委屈。现下,这颗小肉球总算离开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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