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谈话到此为止，门内传来脚步的声音。陶星月、马妮萱对视一眼，像触电一般立刻分开，站在门两侧、相距二十多米的地方，假装刚刚从走廊两边过来。 抢在里面的人前头，陶星月先一步扭动门把手打开门，和施梦远打了个照面。 “啊，你今天也来公司了？” 马妮萱将文件夹抱在胸前，落后一步站在陶星月身后，目睹她惊讶的看着面色难看的施梦远。 面对着陶星月打招呼的话，施梦远什么都没说，敷衍的点了点头，转而看向马妮萱。 陶星月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热情的朝着马妮萱挥了挥手：“你也来公司了？好巧，不会也是找你谈工作的事情吧？” 装的还真像，啧啧，这演技，要不是事先知道，连自己都要以为她是刚刚才来休息室门口的。 心里感叹了一句，马妮萱从善如流地接话：“是啊，看看接下来进哪个剧组。你们呢？” “我也是来接收剧组资料的，还没有定下去哪个剧组。梦远呢？今年是演电视剧还是电影啊？” 施梦远显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朝着两人敷衍了一句：“我家里有点事，需要回去处理一下，有事情下次再聊吧。” 说完，她强硬的从两人中间穿了过去，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两人再次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次，是马妮萱率先走进了休息室，陶星月在后面关门。 苏艺欣站在休息室长桌边，一脸阴霾的看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衣是一件五颜六色的海马毛衣，及肩的短发没有任何的打理，带了一顶黑色的棒球帽作为遮掩，咖啡色的长风衣胡乱的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就这一身打扮，一看就是随随便便穿出来的，毫无搭配可言。 往日里的她从来都是一身酷酷的装扮，像现在这样，放在苏艺欣身上，可以称为不注重个人形象了。稍微了解她的人，一看她如今的样子和表情，就知道她的心情肯定很糟糕。 “咦？你也在啊？” 学着陶星月，马妮萱假装惊讶于苏艺欣的出现。不过她有点用力过猛，意外的表情太故意了，所幸此时的苏艺欣心烦意乱的，没有注意到她这点破绽。 “嗯。”苏艺欣右手扶着桌面，咬着下嘴唇，一时间进退两难，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她们两个怎么现在来公司了？公司里安排工作的时候，就不能岔开时间吗？非要赶在同一天把人叫到公司里商量？ “艺欣过年好啊！”陶星月热情的跟她打招呼，“有出去玩吗？我看你发的朋友圈，是出去旅游了吗？” 说起这个，苏艺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只是陪我妈出去逛了逛，透透气。平时我没有太多时间陪她，难得的假期，就和她出去了一趟。” 说着，她仿佛找到了离开的理由，一把捞起椅背上的风衣：“正好我妈让我今天跟她一起去医院探望我大姨，时间差不多了，我先走了。” 马妮萱目瞪口呆的看着她匆匆离开休息室。除了刚进来装模做样的一句话，其余的时间她什么都没说，两个当事人就这么走了？ 难道她是空气吗？！ 既震惊又委屈的她看向了一旁的陶星月：“她们两个溜的这么快？是生怕我们不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吗？” 陶星月耸耸肩，露出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还有，你不要表现的这么自然啊，显得我一点都不镇静。” “那能怎样啊？又不能直接说，我们两个刚才在外面听到你们吵架了吧？假装没有听见，对大家都好啊，省的尴尬。” 陶星月这番话简直刷新了马妮萱对她的印象。真是没有想到，对方也有这么狡猾的一面，还以为她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呢。 “好了啦，就装作没有听到好了。”陶星月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们都是成年人，会处理好这种事情的，别担心。” * 马妮萱可不觉得这件事不用担心。从公司离开后，她第一时间去了燕大，找到了在图书馆自习区啃书本的任默涵。 任默涵带着口罩和针织帽，全副武装，就为了确保没有一个同学能够认出她。不仅如此，她还特意选择了距离门口最远、最偏僻的位置，一般人如无必要，是不会来这边的。 马妮萱熟门熟路的找到了她，敲了敲桌面，鬼鬼祟祟的在她对面坐下，同样给自己做了全套的伪装。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只一眼，任默涵就从马妮萱乱飞的眼神中知道了她想干什么。 “我刚刚去公司，在休息室外面听到队长跟苏艺欣吵了一架！” 马妮萱特意压低了声音，却掩盖不了她兴奋的语气。其实她没有必要小小声的，这个位置很偏，有柱子挡着，别人不靠近还真的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 “她们两个吵架？”任默涵挑了挑眉毛，“还是在休息室？”不常见啊，她们两个不是关系很好吗？ 她可是清清楚楚的记得，当初马妮萱和施梦远打起来的时候，苏艺欣是给施梦远拉架的。 苏艺欣还趁着混乱，偷偷打了马妮萱一下。那一下挺狠，直接在自己好友的腰上留下了好大一块淤青，半个月才消掉。 “吵什么了？” “还不是因为之前单飞那个事情。”马妮萱咂摸着嘴，有些感慨，“真是看不出来，要不是今天无意中听到，我完全不知道，队长竟然很在意这件事。” “苏艺欣问队长要资源，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她跟星月之间的绯闻，话里话外让她不要那么听郑经理的话。然后施梦远就急了，直接说她配合炒CP，是为了压苏艺欣弄出来的单飞的流言。” “嘛，不过我其实能够理解苏艺欣为什么生气。咱们六个人，明明是她跟队长关系最好，结果施梦远却拉着星月炒CP。放我身上，如果听到你配合郑经理，去跟欧阳雪炒CP，事先还不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也炸毛。” “苏艺欣问队长要资源？”任默涵的关注点显然和马妮萱的不同，“她想要什么资源？” “想要电视剧，被队长否了。然后是新的音乐节目或者音乐剧，这两个都行。不过看队长的意思，似乎也不同意。” “说起来，苏艺欣的资源是有点少。除了你跟我因为上学的原因，不能将所有的精力投到工作中去，其他四个人里，就苏艺欣手里只有一个《听歌》的常驻嘉宾资源。” “无论是队长，还是欧阳雪、星月，她们手里都有挺多剧要拍的。这些剧今年陆陆续续就要开播了，而且她们三个才刚刚拿了学院赏，苏艺欣着急挺正常的。” “她要是不着急，我反而觉得奇怪呢。你知道的，苏艺欣可不是那种没有上进心的人。她跟星月完全不一样。” 陶星月的咸鱼人设，不仅仅是一个单纯的人设。了解她的都知道，她是真的不喜欢揽事，虽然交给她的工作，她都能认真的完成，可除此之外，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去寻求工作机会的。 如果陶星月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她绝对是那种正点上班、准时下班、绝不加班的员工。 “苏艺欣的身体比我们的都要弱，之前年底演唱会、不插电演唱会连着举行，再加上去看Birds前辈的演唱会，那阵子她的脸色一直都不太好，你没发现吗？” 马妮萱眨了眨眼，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没有。她有什么慢性病吗？” “不是慢性病，就是体能比不上我们几个。公司每年都会定期进行体能测试的，她的肺活量、握力都是我们几个垫底的。后来我打听了一下，她似乎是早产儿，身体弱是天生的。如果跟普通人比，没什么问题；如果要以偶像的标准来衡量，则是卡着下线。” “这事不是什么秘密，郑经理、队长都知道。估计也是考虑到这个，才不给她太多资源吧。有一个《听歌》就刚刚好，不会很累，又能巩固她在音乐界的地位。” “郑经理给她制定的发展道路显然是属于稳扎稳打的那种。目前为止，已经有不少音乐前辈们对苏艺欣表现出了欣赏的意思，她就这样展露自己的音乐才华，才是更适合她的。如果去拍电视剧，不说拍摄过程很累、还可能跟《听歌》的节目流程起冲突，就算是最后凭借着电视剧吸引了新的粉丝，这些粉丝对她的期待是演更多的电视剧，而不是音乐。” “而且，苏艺欣的演技其实挺一般的。她之前的《笨蛋侦探》之所以演的不出戏，完全是因为剧中角色贴合她的个人性格，只要本色出演就行。如果演别的，她不一定能应付得了。” “啊，这样。我倒是没有考虑那么多。”马妮萱若有所思，好奇的问道，“我以为苏艺欣的演技完全可以试试接电视剧的，其实她的演技一般吗？那在你看来，我们几个，谁的演技最好？” 没等好友回答，马妮萱笑了一下，自我回答：“肯定是队长吧，毕竟是拿了视后的人。” 任默涵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不这么觉得。你为什么说是队长？我以为你会说是陶星月的。” “啊？我虽然对星月的好感比队长多很多，可演技这种东西，不是明摆着的吗？绝对是队长第一吧。” “我认为是陶星月学姐。” “嗯？你认真的？” “当然。队长虽然有视后的奖项在手，但那个奖项其实是运作来的。虽然说这是很常见的操作，我也不是说她的实力拿不到这个奖项，只是这里面，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水分的。” “可是陶星月的最佳新人，却是一点运作都没有、评委会执意要给她的。今年的学院赏，不是那种竞争激烈、需要拉个人出来平衡各方势力的情况，完完全全就是没有任何背景的纯新人在竞争这个新人奖。能够给陶星月，说明她就是靠实力拿到的。” “而且你想想，在《昙花一现》里，陶星月才出现了几集？总共加起来，也不到二十分钟吧？但她饰演的范文轩，给所有看过这部戏的观众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里面当然不排除范文轩戏份的重要性，可陶星月演得好，也是毋庸置疑的。” “在演戏上，她就是那种老天追着喂饭的人。范文轩在剧中的样子，跟陶星月平日里表现出来的，就是没有任何相同点的两个人。在戏中的角色上找不到演员本人任何的痕迹，演什么是什么，这一点有多难，想想都知道的吧。” 马妮萱不可置信的看着说出这些话的好友：“你，你怎么突然对星月的评价这么高了？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我以前同她的接触也不多啊，倒是你，对她的印象一直都很好。”任默涵合上书，手指轻轻敲击着书面，语带感慨。 “现在，我有点理解你对她的好感是怎么来的了。近距离观察，陶星月真的是一个王道偶像啊，她做的，是我们六个人中最好的那个。无论是唱歌、跳舞、编舞、演戏，甚至是写歌词，只要是交给她的工作，她都能十分出色的完成，仿佛根本不是一件难事。” “也难怪她对郑经理没什么敬畏心。咱们六个人，除了因为感情而和郑经理站在同一战线的欧阳雪，剩下的，无论是队长、你、我，还是苏艺欣，心里或多或少的都有些怕郑经理的。” “只有陶星月，既不害怕郑经理，也不接受她对我们的PUA。或许是因为她在郑经理身上无所求吧，但话说回来，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人，即便知道这一点，还是很难做到真正的不怕的。” “迷信权威是人们最容易犯的错误。陶星月是一个有着自己世界的人，如果有机会能够看清楚她的世界，那一定很有意思。” “不说这个了，你刚才提到苏艺欣问队长要资源。听你的意思，队长没有同意？” “她话里话外都是反对的意思，不过苏艺欣的态度挺坚决的。她说音乐剧的资源可以问问殷允刚前辈，或者她直接问音乐界别的前辈们，指的应该是史志浩前辈他们吧。” 马妮萱摸了摸下巴，老神在在的道：“看样子是铁了心的想要出演音乐剧，为自己提高人气了。” “那她和队长之间，这是闹掰了吗？” “不至于闹掰，只不过闹得不高兴。反正队长说话的语气很强硬，尤其是她还指责苏艺欣单飞的谣言。我们都知道，这件事跟苏艺欣没什么关系，完全是她的粉丝们闹出来的，她挺无辜的。” “被施梦远这么说，苏艺欣估计是怒火中烧。两个人离开休息室的时候，脸色都超级、超级难看，看来至少是要冷战一段日子吧。” “这样啊……你是偷听了她们的对话？” “不算是偷听啊，谁让她们两个吵架的时候都不把门关好。幸好平日里，除非有事，我们团的休息室是不会有人进来的，否则的话，就不止我和星月两个听到了。” 自从上一次马妮萱和施梦远打了一架，立刻就有人要把消息卖给八卦记者的事发生后，郑雅绮用雷霆手段震慑了公司里的人，都成为公司里的一个传说了。加上STORM的六人，在外人看来没有一个是好打交道的，无论是工作人员还是前辈、后辈们，如无必要，是不会去她们的休息室的。 在贺氏文化公司大楼中，STORM休息室，更像是一个禁区。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一个人同STORM团成员的关系好到可以进入她们休息室的。即便是在带练习生的欧阳雪，都是格外注重隐私的人，只会去练习生休息室去找她们，从不会将练习生往自家团的休息室里带。 “你跟陶星月都听到了？”任默涵愣了一下，无奈的扶额，叹息着，“可真是多事之春。郑经理刚刚说要忙私事、不能兼顾公司，就出了这种事。” “就是吵架啦，过几天她们就好了，你担心什么？”被她的语气刺激到，马妮萱斜了她一眼，深感她在胡思乱想。 “我担心的事可多了，是你太放心了。”任默涵白了好友一眼，为她的迟钝深感无力，“这个关头，苏艺欣跟队长吵架，可不是个好兆头。” “而且，她们不是普通的吵架，是为了个人未来发展方向在吵架。这种问题，除非郑经理出面，否则对于她们两个来说，几乎就是不可调和的。就这，还不够让你担心的啊？” 她这么一说，反而让马妮萱起了兴趣：“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我们团的人，都太有个性了吗？单说苏艺欣，她是想要走音乐人道路的，不知道当初郑经理跟她说了什么，让她以偶像的身份出道。偶像跟音乐人，可不是一个概念。偶像服务的对象是一群特定的粉丝，音乐人服务的对象是普通的音乐爱好者。” “服务的对象不同，产生的作品自然也不同。无论想不想承认，偶像的音乐作品里，媚粉的意味是很浓重的，所以才会是甜甜的小情歌、励志应援歌。但是音乐人的作品，更多的是在讲述音乐人自己的故事，是在朝听众输出一种观念、一个主题。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东西。” “苏艺欣想做的是音乐人。可能一开始，无论是给咱们团写歌，还是给自己写歌，对她来说没什么区别。但是，随着她接触的音乐人越来越多，这两者之间的不同一定会在她心中造成越来越强烈的割裂感。” “无论是唱功，还是创作天赋，甚至是她的乐器弹奏技巧，都说明苏艺欣在音乐上的能力，完全不局限于偶像。换句话说，如果只让她当偶像，唱唱甜甜的小情歌，那才是埋没她的才华呢。” “她总要在偶像和音乐人之间做一个选择的。如果我是郑经理，与其等着以后压不住她、让别的公司将她挖走，不如允许她脱离团队，以个人的名义进行音乐活动。就跟曾经的殷允刚前辈那样。” Birds组合的殷允刚，同样具有优秀的音乐人天赋。那个时候，老贺总爱惜他的才华，特意给他开了先河，让他以个人的名义发了音乐专辑、开个人演唱会。那张音乐专辑里的所有歌，作词、作曲、编曲都由殷允刚一个人包圆了。 这种做法，开始时遭到了公司上下全体的反对。不过，等到殷允刚个人名义的第三张音乐专辑发行后，他的音乐创作能力真的得到了音乐界的认可，并借着个人演唱会的活动，为他吸引了不少个人的忠实粉丝，也为公司增加了不少的收入。 看在钱的面子上，公司里的人最终还是捏着鼻子认了这种有分裂组合嫌疑的行为。 不过殷允刚的个人活动没有持续多久，六年之后就宣布暂停，彻底回归了团队活动，如今又开始进军电影界、开始演电影，也是很能够折腾的一个人了。若不是天赋、才华支撑着，加上殷鹏的全力支持，殷允刚估计早就被看他不顺眼的公司高层给冷藏了。 “至于队长，那就是一个一门心思只想当偶像的人，甚至连演戏都可以往后退的。”说到这里，任默涵悄悄翻了个白眼，“真是搞不明白，明明她爸是影帝，她则是非要去当偶像。不知道哪根弦搭错了。” 非要和普通偶像抢饭吃。 “希望我们团能够坚持的久一点。我可不想刚毕业，咱们团就没了。” 马妮萱无语的看着她，懒得吐槽，有感而发：“这么说来，队长跟你有点像啊。你不也是非要去当偶像。” 任默涵没说话，假装没听见。 “你是明年毕业吧？下半年就要开始实习了吗？真的要去大使馆？” “差不多吧。”任默涵不想多提这件事，转移了话题，“你这是最后一个学期了，毕业作业有时间完成吗？一边拍戏一边做毕设很辛苦的，要不然找个有实力的小组加入，让他们多耗费点精力，你出个名气就行。” “毕业设计又不是什么麻烦的东西，只不过一部短片而已，我自己能搞定的。你太小看我了，不说别的，摄影和剪辑的能力，我还是很有自信的。” 看她说的信誓旦旦的，任默涵没有反驳什么。两人收拾了东西，决定去学校周边的小饭店吃点东西，顺便商讨一下今年的团队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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