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后,禾袖的意识渐渐清醒,只是胸口本就受了重伤,当下又压了重物,闷痛得厉害。 迷迷糊糊睁开眼,入目便是被鲜血和尘土糊了一脸的延陵昱,他面色苍白得厉害,呼吸已是十分微弱,而他身上,还压着一块铁壁,有粘稠热液滴落在二人紧握的手中。 她忍不住摒住呼吸,定睛一看,那铁壁之下,有一柄钢刀从他小腹中穿过,那刀刃若是再前进半分,便会将两人一举击穿。 环顾四周,两人似是掉进了一个洞穴中,虽不知前路暗藏了多少危机,此刻姑且算得上是转危为安。 她凝起身上的全部内力,一手扶住他,一手握住那块铁壁,“阿昱,你坚持住。” 言罢,便将那块铁壁击飞,连带着那钢刀一同飞去远处。 他似是已无知觉,连闷声痛呼都未曾有过,良久才能感知到他那微不可闻的气息。 她连忙施展治愈之术,将他小腹和双掌上的伤快速愈合,那几处本是深可见白骨,亦是慢慢被血肉所覆盖。 只是她自己也身受重创,勉力修复了他的伤势,却无力再逼出二人体内的余毒,更何况他失血过多,恐是凶吉难测。 将人的上半身抱入怀中,细细为他拭去面上那些污垢,露出那张美如冠玉的精致俊容,惋惜般叹道:“阿昱,你长得这般好看,可不能轻易死了。” 观其脉搏,虽较先前生死一线平稳了些许,却也险峻异常。 她掌心凝起灵力,缓缓注入他体内,待到他气色恢复了几分红润,才停了手,只是另一只手一直牢牢被他握在手心,挣脱不得。 这样一番消耗之下,她的内息已然被掏空,那余毒在经脉各处盘桓,冲撞着她的心脉,一抹鲜艳的红从口中溢出,她勾唇轻叹,这下还不知自己能否苟活于世了。 四周是寂静的一片漆黑,她不敢昏睡过去,引起那般大的动静,这洞内显然藏着什么妖物。 忽闻一阵深浅不一的脚步声,她缓缓拔出长剑,对着发声处,一脸戒备。 不多时,便见着一道刺目的火光,循着那火光望去,竟是两名同样身受重伤,相互搀扶着的黑衣男子。 不待她看清那两人的面容,倚靠在她怀中之人便悠然醒转,那只大手收紧了片刻,又悄然松开。 “禾妹,你怎会在此?”不远处黑衣男子放下搀扶之人,急忙朝她走来。 原来是寻着契机进入城主府后,同样落入此地的萧承熠和华启。 二人亦是经历了一番恶战,身上伤痕累累,蓬头垢面,衣衫褴褛,那华启更是伤了右腿,一看便是经历了一场恶战。 她还未来得及回复他,延陵昱起身时便将她一同扶了起来,又如老鹰护食一般,将她紧紧护在身后。 眼看着那两人醋意横生,又是一番眼神厮杀,她左右为难,只得扶额叹息。 气氛一时冷凝,那惨遭抛弃的“身残”师弟哀呼道:“师兄,快来救救你可怜的师弟吧。” 嗓音中尽是悲怆,如杀猪般凄厉,却又令人忍俊不禁。 那厢素来作风端正的渥丹公子已将人拢入怀中,那双骨节分明的大手虚放在那不盈一握的细腰上。 分明那张蛊惑人心的俊俏脸蛋正对着怀中女子眉目传情,但萧承熠却无端地被挑起了无名怒火,好似捉奸在床一般如鲠在喉。 手中长剑正欲出手之际,那鬼哭狼嚎一般的尖叫声划破了这方昏暗之地。 “师兄,那妖怪抓着我腿。”他声音颤抖,不敢低头去看紧扣在脚踝处上的那两只爪子。 三人闻声望去,渐明渐暗的火光下,墙上映着两只巨爪,细看之下,形似虎爪,五指蜷曲,尖锐无比。 萧承熠沉下脸来,将手中火折子递给禾袖后,便拔出长剑,直直朝着从地下钻出的那两只虎爪刺去。 只是还未等到他刺中,那虎爪便拖着华启往洞穴深处走去。 华启右腿本就受了伤,被这一拖,更是直直栽在地面上,更为诡异的是,在他后背着地的瞬间,又有两只虎爪从地下冒出,钳住了他两只手臂。 禾袖与延陵昱二人见了这变故,亦是提剑跟了上去。 那妖物在地下一路畅行无阻,行动极为敏锐,便是拖着一个大活人,亦是如风驰电掣一般。 “救命……”华启嚎了一路,到了后头声音也愈发衰弱,那地面上俱是泥沙碎石,磨得他后背火辣辣地疼,更何况是与地面亲密接触的后脑勺,已是一片血肉模糊。 萧承熠一路追赶,一路施法念咒,将那符咒击向地面,只是那妖物似是存心戏耍他一般,轻易便闪出好远。 “你们小心,这妖物有九尾九爪,狡猾凶险,妖力极高,我二人此前便是在与之斗法时不慎受了重伤。”萧承熠已是抱了同归于尽的决心,神色肃然地侧首提醒身后之人。 禾袖见他这般神情,又结合二人的伤势,便知此妖物必然十分棘手,今日指不定几人都会命丧黄泉。 “熠哥。”她亦是忧心地轻唤他,见他回首,便沉声叮嘱道:“小心些,无论如何,活下去。” 她眸中的关切之意总是那么令人动容,看似有情却无情,他怔怔看了一会,又在脑海中细细描摹了一遍她的容貌,便不再回首。 她不知,身侧有人一直在等她回眸,亦是一路痴痴看着她,守着她,因她方才为他人展现的那一抹柔情而心如刀绞。 几人追了一路,来到了一处墓穴。 那墓穴十分空旷,因壁上燃着香烛,照得四周清晰可见,那壁上有浮雕,正中间有一池冒着浓烟的清水,一条大龙舟浮于其上,而那龙舟之上有一付巨大的棺椁,棺椁的四角有四盏烁烁闪动的人鱼膏灯,棺椁前的祭桌上,还摆放着香炉和膳食。 几人不敢掉以轻心,均是凝神摒气,以免打草惊蛇。 墓穴中过于风平浪静,只听得一阵刺耳的咀嚼之声,似是有尖锐之物一举击断硬物,咔哒作响,又夹着几分骨头断裂之声,毛骨悚然之际,如婴儿啼哭的声音又接踵而至。 那声音分明是从棺椁中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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