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陵昱不知为何,心脏好似空了一大块,又莫名有些酸涩难言。 身侧之人下榻更衣,屏风后那道妖娆身姿隐隐绰绰,风华无双。 他不知自己忘了什么,只是无论如何也忆不起昨日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掀开锦被,自己只着了一件亵裤,身上半丝痕迹也无,但他脑海中总会浮现一些香艳场面,每一幕中,都有她。 禾袖换好衣物,见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塌上,便出声提醒,“已是日上三竿,再不出去,怕是整个江湖皆会猜想,渥丹公子与一女子纠缠一夜。” 她看向他的目光直喇喇的,亦是毫不避讳地打量那美好的□□,惹得他又是一阵心慌意乱,连忙起身去寻衣裳。 捯饬了一番,她便先行离开了厢房。 “你们昨日……” 房门外不知何时立了一人,神情憔悴,言语间更是带着显而易见的悲恸之色。 正是在周夷君走后不久,便寻了过来的封辰。 她与他并无交集,更无必要交恶,想来这一路,三番两次碰见,亦算得上是缘分,于是便淡淡一笑,客气地回了一句:“封公子,昨日之事便忘了吧,救人一命功德无量,你说呢?” 他陡然噤声,咽下了那些未尽之语,神色挣扎,终是决定诉尽心中之情,“禾姑娘。” 她本是提步欲走,见他唤她,便抬眸望向他。 他整理了一番思绪,正准备深情倾诉,便见房内出来了一位风神玉骨的白衫公子,公子面上似裹了一层冰霜,寒气森森的目光直击向他。 “阿袖,随我一同用午膳吧。” 那张冰川脸在看向禾袖时,又全然是另一番景象,只道是春暖花开,情意难诉。 少年情思最是直白易懂,她亦有过少女怀春时,见过无数男子为之折腰,又怎会看不懂封辰对自己的心思? 只是终归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两人携手去了膳堂,用过早膳后,便启程离开了彭城。 一路策马,终是抵达了郢都附近的小镇,因时辰已晚,二人便寻了家客栈,稍作歇息。 夜已深,三个时辰后便要继续赶路,二人便进了各自的厢房中。 店小二为她备起了盥洗之物,刚退至门口,延陵昱便来寻了她,进门后,看着她用巾帕拭面,又脱下外面那件纱衣,曼妙身姿一览无遗。 他默念非礼勿视,慌乱地移开视线。 “阿昱,你可是有话要与我说?” 她一眼便看穿了他,自他醒来发现两人在一间厢房共度一夜后,他屡次看她时神情俱是躲闪,而在见了封辰后更为怪异,似是酝酿着千言万语,有口难开。 他本不是这般犹豫不决之人,或许只因在他人生中短短二十年以来,并未有人能激起他心中那些缱绻柔情,而在江湖中人看来,渥丹公子便是那断情绝爱的冷面君子。 “阿袖。”他唤她时,总带着一种牵动人心的旖旎,那双含情凤眸亦是熠熠生辉,“我心悦你,天不老,情难绝。” 她神色诧异地看向他,复又抿唇浅笑,本是离他三步之远,又抬步走近他。 他未后退,心如鼓擂,面上却不见半分惊慌,将深藏许久的隐秘道与她听后,反倒是多了几分轻松。 她不断攻城略地,将二人距离缩至一拳之隔,双手亦是搭上他肩膀,抬头,鼻尖与其鼻翼相触,引得他微微一颤。 “为何?”她言语间,红唇似有似无地擦过他面颊,带来无尽的暧昧。 他脸上飞上一片红霞,本就生得白璧无瑕的俊容,因这片艳色增添了几分诱人堕落的暗欲。 她鼻尖缓缓上移,肌肤缓缓摩擦之际,那双手亦是胡作非为,从他双肩处移到了他脖颈,带着引诱意味不断摩挲,引得二人气息皆是一沉,连带着屋内空气都变得灼热逼人。 在两张唇几乎贴上之时,她微微后仰,扬唇问道:“可是看上了我这副皮囊?” 以她这般容貌,便是走遍人间四海八荒,亦是寻不到第二个与之媲美的女子了,想来这少年人不过是如往常那些追求者一般,倾倒在她绝世容颜之下。 他并未思索或是迟疑,笃定回她:“并非如此,美丑皆是幻象,我从不以貌取人,与你初见,便知那句‘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是何意,亦唯你一人,能动我心神,乱我心扉。” 她凝神细听,垂眸沉思了半晌,低头埋在他肩上,轻靠了一阵。 抬首时,那张芙蓉面上已是不堪入目,几道因刀伤落下的狰狞疤痕纵横交错,两颊处还有大片的火烧疮,还有几处灌脓,便是精致的眉眼,亦是在此般触目惊心下失了颜色。 “你……”他神色一震,眉间紧蹙,面色苍白,双手颤抖着抚上她面颊,“怎会如此?你方才可是施了法术?” 她苦笑一声,“我本就是这般模样,此前你看到的才是假象。” 幸亏她在谷中有幸习得此术,今日可算是派上了用处。 只是她如意算盘并未敲响。 延陵昱并非是嫌弃于她,而是心疼,甚至比他被人一剑穿心更疼,他无法想象,这些痕迹是如何落在她脸上,又是在何时何地,若是在她仍是少女时,是否又是那些人动手伤了她,她到底经历了何等惨事。 他更加后悔,没有早些碰上她,亦或是没有早些出生,然后寻到她,护在她身侧,将那些欺她、辱她之人尽数斩于剑下。 禾袖见他直愣愣地盯着那些伤口看,便道:“若是在这张面孔前,你还说得出心悦我的话,再吻我一下,我便信你。” 便是再死缠烂打之人,见了这张脸亦是会呕吐不止,眼前人自是正派君子,她见着了他眸中的那些疼惜,但未必不会心生退意。 “唯愿你知我意。” 他说罢,便上前,低头吻住了她。 此吻无关□□,只关真心,便是浅浅碰触,亦是能直击心扉。 她微微一愣,回过神来,看那方才还泰然自若地索吻之人,面上和耳尖已是羞红一片,似是失智般神色不定。 “傻子。”她叹息一声,便上了塌,阖眸道:“回去歇息吧。” 他仍似在梦中,念了一段静心咒,才回过神来。 塌上之人已恢复了往日娇美面容,沉沉睡了过去。 关好门窗后,他又呆呆看了她半晌,在她眉间落下一吻,轻声呢喃,“此生无憾矣。”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只是世人皆贪欲甚重,只道是情深最难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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