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心头那股气消散干净,她便退出他怀中,想起昨夜里文德星君留下来的东西,须得尽快交至他手中,便问道:“延陵公子,我有一物相送,且随我来。” 她唤他的本名,竟让他心中滋生了几缕欣喜之意。 禾袖迈着纤纤细步,袅袅婷婷地向厢房走去,延陵昱便随着她的步伐,不紧不慢、不近不远地在她身后跟着。 进了厢房,禾袖示意他在月牙桌前坐下,便转身从床头拿出了一只玉雕匣子和一本册子。 她将册子递给他,言明此乃仙书,随后缓缓地将她如何与仙人相遇、拜师后学艺二十年的故事向他一一道来。 延陵昱知她功力非凡,却不想是受到过仙人指点,心中生出了一点感慨:那仙人或许是她在人间这许多年里,第一个真心待她之人,虽未让她免受少年时的那场灾祸,却也让她在这二十年间,乃至今后,都有了足以自保的能力。 “你可信我?”禾袖饮了口茶润了下嗓子,柔声问道。 延陵昱未作思考便答她:“我自是信你。” 禾袖打开玉匣,可见匣中装着两粒深褐色丹药,她知江湖中人虽心中坦荡,但也防备心甚重,于是便解释道:“我师父昨日跟我说,人间将发生大灾祸,以你我二人之肉体凡胎,恐难与之一战。”顿了顿又道,“此丹药可洗筋伐髓,加上修习册中仙术,或可战之。” 说罢,便伸手捻起其中一粒,放入口中。 她还欲说什么,便见延陵昱已将另一粒咽了下去,动作干净利落,丝毫不带半分犹豫,想来是君子坦荡荡,便也心无无惧。 她又执起册子置于他手中,便见那册子在他掌中只停留了一瞬,便消失了,而后他脑海里浮现了一本仙书,名曰《无上仙书》,此书随着他的意识翻动,仙法精妙,凡人阅之,本该是晦涩难懂,他却如探囊取物一般,须臾间便将心法在体内运转了一周。 他自是不知,若他真是凡人,此仙书必不会为他所用,天界之高深仙术皆在紫微宫藏书阁中,此处禁制重重,寻常仙人都不得窥伺,便是设法进了那藏书阁,未得天帝准允,皆无法阅之,心怀不轨之人更是会遭仙书反噬,而此仙书若落于凡人手中,也不过是一本无字天书。 此间事已了,三人便动身返回客栈。 禾袖心想,昨日夜里几人都未曾回客栈,还不知道周夷君一人留在那急成了何等模样。 那厢周夷君自然是一夜未眠,她不知延陵昱和封辰是否找到了禾袖,也担心禾袖会将自己知道她留下线索一事告知他们。 待到几人回到客栈时,周夷君已然瞧出延陵昱与禾袖间隐秘又朦胧的氛围,延陵昱在一夜之间愈加超凡脱俗,似是要乘风而去,唯有投在禾袖身上的目光仍是那般心无旁骛,若是细细辨别,不难看出其中的三分柔意。 封辰一路未曾开口,因着那两人愈发相近的气息,连他瞧着都觉着有几分般配,他欲横插一脚也不得其法,只能是自取其辱。 禾袖正欲开口与周夷君说话,便见封辰吊儿郎当地扬声戏谑道:“哎呀,怎的一夜不得见表兄,夷君表妹便伤神憔悴至此?” 禾袖与延陵昱二人俨然不谙男欢女爱,自是不知何为痴男怨女、爱而不得。 封辰揽过周夷君,也挡住了禾袖望向她的视线,因他看出周夷君极度疲累又伤痛的神情,在她作出失态之举之前,他只能先声夺人,自顾自地笑道:“是表兄不对,昨夜惫懒了,未赶回来陪你,来来来,随表兄去歇息吧……” 周夷君心知再待下去除了出丑也无济无事,便由着他揽着上楼去。 两人这厢走着,还能听到封辰小声抱怨,“你可不知那山上夜里多冷,还好你没去,不然冻坏了身子,姑父非得跟我急不可。” 周夷君一直未发话,只若有所思地低垂着头。 两人便推推搡搡地上了楼,进了各自的厢房歇息。 延陵昱还有要事在身,不便在此久留,便对禾袖道:“禾姑娘,在下欲去往宛城,就此别过吧,后会有期!”说罢便拱手行了一礼。 禾袖也不欲留他,启唇欲叮嘱他潜心修习仙术,便见他似乎听到了她心声一般,颇为庄重地道:“姑娘此前所言,在下已铭记于心” 他未明说是什么,但两人已心照不宣,当下更是生出了心意相通之感。 禾袖站在客栈前目送他,便听后面传来女子急切的呼唤,“渥丹公子!” 她未转头,闻声便知那是周夷君。 见延陵昱已然骑马远去,只留下一个模糊不清的背影,周夷君不由得生出了怨怼之心,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纷呈,全然不见原本的娟秀可人,气急败坏地质问她道:“你为何不拦下他?明知我此番就是来找他的,你还这般与他纠缠不清!” 禾袖满目愕然地看着她,似是忽然识不得此人了一般,当下冰霜覆面,用一种初次相识般的生疏语气对她道:“姑娘何必咄咄逼人?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便是。” 封辰本欲更衣了再去找周夷君,谁知去了她厢房也不见人,心中咯噔一跳,正欲下楼寻人时,便见二人正在争执,禾袖往日里那张对着周夷君总是笑容可掬的脸,也变得阴沉冰冷,那是深入骨髓的厌,比待他时的冷意更甚。 “禾姑娘,若是夷君说错了什么,必是因神志不清,我代她向你道歉,你莫要介怀。”这下他也不敢言语轻佻,唯恐再次惹怒了她,只拱手作揖,好言赔罪。 若是顽闹便也罢了,这般胡搅蛮缠,口不择言地向清白之人泼脏水,实在是叫她心灰意冷。 只见禾袖竟冷笑出声,一副已心如槁木的模样,“不必,就此分道扬镳吧!” 说罢便去寻了老妪,两人从马厩中牵了一匹马,而后禾袖飞身上马,头也不回地驱马而去。 封辰见她一脸决然,便也知无法劝阻,待到禾袖的身影已然消失,这才看向久久面目表情的周夷君,方才争吵时的尖锐已变成了空洞,只余蓦然泪下。 封辰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道,前两日还亲如姊妹的二人,不过片刻便反目成仇,还不知能否重修旧好,俗话说破镜难圆,为了一个从不将她放在眼中的人,丢掉了这段难能可贵的金兰之谊,真的值当吗? 他并未问出声,只知当下再来说这些,不过是徒增伤感,或许在周夷君将那些话说出口之时,伤到的不仅是对方,还有她自己。 这厢封辰将泣不能语的周夷君揽入怀中轻声抚慰,那厢刚道完“后会有期”的二人又将重逢。 常言道,千生百世抄,缘起缘灭,皆已注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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