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一刻,天色渐暗,两位姑娘在给两位公子细细描妆。 禾袖原是欲给周夷君和延陵昱单独相处的机会,却还不待她开口,延陵昱便指名道姓道:“禾姑娘,劳烦你了。” 哪怕心中百般苦涩,周夷君也无法去违背公子意愿,禾袖也是万般无奈。 延陵昱此生也是第一回碰这些脂粉,颇为好奇地盯着禾袖的动作。只见禾袖将珍珠粉倒于手中轻轻揉搓,而后又用食指和中指沾上一些,向着他脸上抹来。 指尖与脸颊轻触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愣。不过禾袖是惊讶于公子温度极低却触感极佳的滑嫩肤质,公子却是感觉似乎被她那柔软而温热的指腹烫了一下,有一股热意在胸腔内沸腾,而后迅速升至脸上。 待禾袖再次扶上他面颊时,便明显觉察到他那莫名变得滚烫的皮肤,心下好笑又忽然变得有几分柔软,当下眼角和唇边皆微微弯起来一个弧度,暗道,不过是个不近女色的毛头小子罢了。 延陵昱与她靠得极近,又一直在暗中观察她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自然见着了她那因蓦然愉悦而露出来的浅浅笑意,只以为她是因为男子上妆而喜,也忍不住被她的笑意感染,勾了下唇角。 若说美人一笑可倾国,那冰山美人呢?只倒是万般皆失色,星华皆黯淡。禾袖见那如冰雪消融、大地回春般的笑靥,失神了一瞬,又暗暗唾弃自己肤浅好色,也不禁心下恼他恃美行凶,凑向他耳边压低嗓音道:“公子为何发笑?” 公子不知她为何刻意低声细语,只知胸腔下一颗心脏砰砰直跳,偏首避开她的气息,声音暗哑又低沉道:“时辰不早了,姑娘快些吧。” 罢了,不过是一个不经逗弄的纯情公子,她心下想道,若是逼急了可不好收拾了,于是也专心于手下的活计。 略施薄粉后,便是施朱。她打开胭脂盒,将其晕于掌中,再施之于公子脸颊,此为飞霞妆。 到了眉妆,禾袖仔细打量这张上了脂粉后已有几分女子之娇美的脸蛋,叹道,真真是天生丽质,若是生为女儿身,也必是惑国妖姬。公子一双剑眉生的极好,但若作为女子,则显得有几分英气,她便只用石黛轻轻勾勒了眉峰,暂掩其锋芒。 而后是点唇,打开精致小巧的瓷盒,便见朱赤色的唇脂,只是这会儿她也不敢轻易以指蘸取便点涂于公子唇上,莫说男女授受不亲,便说公子这般碰个脸便面红耳赤的,可不敢再随意动手了。 禾袖讲瓷盒递给延陵昱,示意他用手蘸一点抹于唇上。 延陵昱迟疑了一瞬,而后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盒中蘸了些许于指尖上,便往自己唇上随意涂抹了一下,抹完了还问她:“可是这般?” 她几欲捧腹大笑,生生忍住了,只见公子抹那一下,将原本秀色可餐的一张脸,变得有些令人忍俊不禁,本生得唇形极好,却因主人的辣手,变得不堪入目。 “罢了。”她掏出一张手帕,将唇脂抹去,公子红着脸,一动不动任其摆弄,如一只待宰的羔羊,眼神中甚至露出了一点无助,莫名让禾袖这个活了上百年的老祖宗生出了几分爱怜之意。 “公子,冒犯了。”延陵昱听她这般道,微微一愣,很快就知道她何出此言,只见她用那只纤纤玉手,往那盒子里蘸了些唇脂,便轻轻地抹在了他唇上,他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不受控制地乱跳,只知此刻,他眼中只有她柔情含笑的脸,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禾袖抹完唇脂,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神情,此般容貌便是用国色天香来描绘也不为过。 只是唯一一点,大美人神情有点呆愣木讷,显得不是那么聪慧。 转头便瞧见落地花罩另一边,周夷君正在为封辰挽发,便想起还须将那头垂落的乌发梳个发髻。 她挽起他墨青色的长发,触感顺滑,竟一手握不全,折腾了好一会儿,挽了个朝云近香髻,又将两耳侧留出一些碎发,显得飘逸流泻,簪子仍是白玉簪,端庄大方。 左思右想,仍是觉得似乎缺了一点什么,便想起应该为美人儿贴个花钿,只是当下已然来不及,便用毛笔蘸了朱砂墨,在美人儿额间作了一支含苞怒放的芙蕖,正可谓是“灼若芙蕖出绿波”,美人儿当如是也。 延陵昱自是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只是全然沉浸其中,看她为他施粉画眉,点唇挽发,又提笔蘸墨,每一个细微的小表情都尽数落于他眸中,而后一只纤若无骨的玉手捧住他脸,另一只在他额间作画,他只觉得今日的体温和心跳都怪异得很,此情此景更是莫名让他生出了“夫唱妇随、琴瑟和鸣”之绮想。 禾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无心之举竟引起了他的心猿意马,此时她正欲去瞧周夷君的佳作。 封辰此人,极其自信张扬,在仪表上甚是在意,自是不像禾袖对延陵昱那般可以随心所欲,周夷君的耐心已告罄,此时怒气大发道:“封辰,再吹毛求疵信不信我一把翦去你的头发!” 她本就因禾袖延陵昱二人的亲密接触心中有几分厌烦,又久久挽不出一个发髻,可谓是心乱如麻、五内俱崩。 封辰瞧她伤心欲绝,竟是要垂泪,忙安慰道:“夷君表妹,别难过了,为兄见你难过也止不住心碎了。” 禾袖见两人似是不合,便关切问道:“夷君这是怎么了?” 周夷君见她过来,也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便转过了身,掩面轻泣。 封辰也不好将那些小女儿家的心事摊开来说,只道:“都怪我话太多,惹夷君表妹不悦。” 禾袖听罢,便对封辰道:“既便如此,换我来给你挽。” 不知为何,本应该受宠若惊,却见她眸中的不怀好意,这厢封辰虎躯一震,心下有几分想要婉言推辞。 不待他多言,禾袖直接动作粗鲁地摁住他的脑袋,动作干净利落地挽了两个发髻,而后还十分认真道:“这双丫髻真是与你极其相配。”说罢还连连颔首。 一旁的周夷君望了他的发髻也止住了泪意,破涕而笑。 封辰自然不知何为“双丫髻”,正欲去妆奁处拿铜镜,便见一道着樱红霓裳裙的高大影子从落地花罩后方走来。 惊鸿一瞥下,封辰与周夷君皆是露出了如痴如醉的神情,禾袖则是开眉展眼,笑意盈盈地与其对目而视。 好一阵后,封辰叹道:“真真是绝世佳人也。”说罢还不忘去寻铜镜,便见铜镜中已然是目不忍睹的自己,那双丫髻便是两个馒头,与延陵昱站一块儿,竟像是他的丫鬟一般! “禾,袖”第一回听到自己的名字咬牙切齿地从某个人嘴里吐出来,甚是新奇,她挑了挑眉,一脸挑衅地望着他,似是在说“动手吧,不过你不一定打得过我” 眼看着战事一触即发,延陵昱站了出来,正色道:“走吧,该动身了。”说罢便抬腿走出了厢房,封辰此人虽行事离经叛道,但也知事情轻重缓急,遂给了禾袖一个眼刀,便也跟着出了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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