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乘过的崭新马车变成碎石底下一堆朽烂木头,热心肠的大胡子和黑炭统统变成残尸败蜕,印着神龙镖局四个大字的鲜红旗帜也在暴雨的冲刷下褪了色,烂进泥里。 大胡子一行人受人之托替人办事,不幸在暴雨天遇上山体滑坡,整个车队一车不少,一人不落,全部葬送在这里。 因他们他们死前一直惦记此事,死后魂魄重新凝聚起来,化为了一种叫做执的鬼,来继续未完成的承诺。 迟非晚抖净镖旗上的泥,“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吗?” 谢无妄道:“他们不知道,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我身上鬼气重,那大胡子大概对我有些抵触。” 迟非晚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不愿走这条道,原来是为了逃避事实,自欺欺鬼。” 一旁的鬼火乖乖跟在她身后,她走它便走,她停它也停,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似的,迟非晚觉得新奇,“它好像喜欢我。” “自、作、多、情。” 迟非晚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鬼火似乎十分激动,绕着她转了几圈,蹭了蹭她掌心,一眨眼又蹿到高空,化作四散的流萤,仿佛星子坠入凡间,点亮整片幽暗的山林。 迟非晚接住其中一颗,“很乖。” “……” 迟非晚奇道:“你明明没死,身上为何充满鬼气,还可以召唤鬼火?” 谢无妄淡淡道:“我是死过一回的人。” 他永远记得那一天,那人一身鹅黄色襦裙笑意盈盈向他走来,少年小心翼翼掩饰着心底的雀跃,生怕让对方瞧出自己的心思。 谁知对方竟直言不讳道:“喜欢我吗?” “师叔,我……” 少年顿时手足无措,她将自己从地狱带回人间,给予他新的生命,是他灰暗人生中唯一的光,他怎么敢妄想将那颗太阳据为己有,又怎么敢奢求那人对自己也抱着同样的心思,可如果师叔…… 如果真有那么一丝可能…… 少年脸顿时烧了起来,“师叔,其实我——” 话未毕,他低下头,只见鲜红的血液顺着雪白的剑刃流向对方,未等沾到那人衣袖,她却像看到什么恶心之物一般,毫不犹豫抽出长剑。 那人眉头紧皱,似乎有话想对他说,他想他的小师叔一定是后悔了,期待地望了过去,却见她的嘴角掀起一丝嘲弄。 下一秒,他被对方狠狠推了一把,坠崖前只听到她冰冷冷的四个字。 “就你也配。” 她将他从地狱带回人间,又亲手将推进了地狱。 噬魂渊是位于魔界最北的一处深渊,所有罪大恶极的魔修都会被丢进去任自生自灭,相互残杀,因而这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更是聚集了无数恶鬼凶灵。 迎接他的是无休无止的厮杀,哪怕身上被咬的没有一块好肉,他也拼了命得想留下最后一口气。 还没亲手杀了她,怎能轻易死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等他屠尽厉鬼三千,化作地狱恶鬼,杀到只剩自己一人,回来却得知叶南栖早已身死道殒。 从此,他再不知活着的目的为何,彻底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迟非晚见他双眸漆黑如夜,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透着麻木与死寂,不禁为他生出几丝担忧。 谢无妄低着头沉默,视野突然出现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兔。 少女似乎也知道这礼物送不出手,说话时带着几分心虚,“这里阴气太重生不出活物,只能编只小兔送你,你可别嫌弃它丑啊。” 谢无妄接过小兔,拿在手上反复翻看。 “果然……” 谢无妄语气缓和道:“果然什么?” 少女眼睛笑成两个弯弯的月牙,“你喜欢小兔子啊,你钱袋上都绣着小兔子呢!” 谢无妄一秒变脸,“我不喜欢。” “哦。”少女掌心向上,狡黠道:“那你还我啊……” “……” “晚晚。”头顶响起一道清冷似玉的声音,叶南音不知何时站在碎石堆最高处。 迟非晚惊讶道:“叶姐姐?你刚刚去哪里了?” “我刚才感受到一阵熟悉的灵力波动,追了上去,在乱石堆里找到这个。” “这是什么呀?” “苍剑阁的玉牌,内门弟子人手一块,凭此玉牌可以进出苍剑阁。”叶南音犹豫一番,道:“这块玉牌上有栖栖的灵力残留。” 谢无妄的脸色有些难看,“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南音摇头。 迟非晚心里隐隐约约有了些猜测,只是还不确定,她道:“天快亮了,当务之急,我们先找个地方安葬大胡子他们。” 这是条独行道,车队必然经过这里,大胡子他们看到自己骸骨都是早晚的事,而看到后他们必然感到愤怒,接受不了自己已死的事实,执鬼化作怨鬼,以后这里可就不得安生了,再有人路过这里,多半也得出事。 叶南音虽然不能妄动灵力,但剑法飘逸凌厉,剑气扫开乱石堆,三人清理干净现场,将大胡子一行人安葬在深山。 三人回到篝火堆时,天刚刚亮,镖师们接二连三地醒来。 大胡子送来烤野兔,“姑娘们昨夜歇的可好?” “好香呀!”迟非晚接过来闻了闻,“李大哥,辛苦你们守夜了。” “都是我们应该做的,镖物的安全胜过一切。”大胡子转身吩咐众人收拾细软继续赶路。 迟非晚坐回车里,撕下一只兔腿,“叶姐姐,给。” 见叶南音接过兔腿。 她又撕下另一只兔腿,“喏。” 见谢无妄面色阴沉,迟非晚赶忙抱紧剩下半只兔子,“不行不行,兔脑是我的!” 一路上,迟非晚见叶南音郁郁寡欢,劝了几句无果,心道叶姐姐真是个妹控狂魔,如果是她姐姐就好了,她一定会对她很好很好。 前方再拐个弯就到了案发现场,马车突然不动了,迟非晚道:“怎么停了?“ 谢无妄道:“没停,动着呢。” 迟非晚撩开帘子往外看,发现马车磨磨唧唧走得极慢。 马儿又开始尥蹶子,呼哧呼哧得比昨天还要烦躁,每一步都走得极其勉强。 前面的大胡子竟也有些不耐烦,不知想到什么,回头见迟非晚探出个头,连忙催促道:“姑娘快坐好,马车颠簸,拐弯时会很危险,快坐好。” 迟非晚听话地放下帘子,又听外面一人慌乱道:“大哥,不如我们换条路?” “对啊大哥,这条路看着陡得很,不好走呐!” “换条路就来不及了。”大胡子声色俱厉道:“那姑娘让我们拿着信物去风陵城找她,咱既然承诺了人家,就得将货物安全准时地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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