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进去之后,看见地藏王菩萨盘坐在大墓正中央,正闭目念经。墓中空荡无物,只有一只黑色的法螺悬在半空。我还未开口相求,菩萨却开了口,他对我说:‘因果不可改,智慧不可赐,真法不可说,无缘不能度。’接着那法螺便落在我手里,而原本在我掌中的舍利子碎成了粉末,最后一道佛光将我送出了大墓。” 颛顼记得邰英光当时又追问了一句,“墓中只有地藏王菩萨,别无其他?” “别无其他。”胡清怡郑重道:“一书一灯、一杯一盏皆无,亦无骸骨。” 邰英光听完后神色莫测,众魔也不知该如何是好,此事后来便无疾而终。 这些年来,颛顼跟随新魔君无数次来过东砀大墓,穷尽各种术法也未能打开此墓。 此刻他将过往种种仔细思索一遍,很快明白邰英光方才为何会提起胡清怡,也想到了那件被他忽视许久的法器。 颛顼当即问道:“所以手持地藏王菩萨法器的人,应该也能进来吧?” “确实。”玉虚点点头,很快也跟颛顼想到了一处,他倏地抬眸,“对了!胡清怡有法螺啊!那东西不就是她从东砀大墓里取出来的法器吗!这么说,云不度的魂瓶是她拿走的?” 元宾正想说话,又听玉虚道:“可胡清怡不是不待见云不度吗?上辈子那小老虎巴巴地跟着她,姓胡的连正眼都未瞧过他,最后还害他丢了性命。若是她拿了云不度的魂瓶,又为了什么呀?” 元宾马上把嘴闭上,万万没有想到,水成文还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邰英光一双眼此刻似寒潭般深不见底,指腹摩挲着牌位,喃喃道:“云不度...” - 白欢自从化形过一次,便再也忘不了那种震撼新奇的感觉,一连三日,日日坐在菩萨像前打坐修炼。 奈何她前两百年狗屁没学会,以她如今的底子,再修三年也长不出手来。 “宋执事,那日我化成人形时,可是这个姿势?”白欢施法让法螺悬在自己头顶,努力从法螺中吸取自己刚刚灌进去的微薄仙气。 宋茗耷拉着一张脸不知该哄她还是说实话,“啊..这个....” 这三日宋茗可算看出来了,这刺猬身形笨拙,与功法上也不是个机灵的。在妖中或许算个出挑的,但在天界,只不过是万千小仙最普通的一个。 “只修三日就想化形,上神也做不到啊。”宋茗忍不住,终于还是说了实话,“依我看,你那日化形应是借了你家君上的光。” 白欢一瞬失望,忽又眯起眼来,“可是...若借君上的法力就能化形,我在银城都呆了两百年了,君上早就将我点化成人了!何苦大老远的跑到天上来再行教化?” 天界与魔界是死对头,如此做事简直就是脱裤子放屁多费一遍事。 宋茗转念一想,指了指白欢头顶的法螺道:“那就是它的原因?” 白欢伸爪将法螺拿下,放在掌中又仔细看了一遍。 这几天她天天对着这东西修炼,修为确实有些增益,但又总觉得哪里些不一样。 仿佛她增益的并不只是修为,脑袋里还多了一些幻象,时不时看见自己变成人后的模样。 可那些支离破碎的画面有时又不像幻象,好似生命中的某段记忆。 “肯定跟这东西有关。” 白欢攥着法螺愈发疑惑,“但君上为何不在银城时就给我?偏偏要我在这闵公殿用它修炼?”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把法螺放到地砖上,拨弄了两下,接着抬头去看那尊慈眉善目又有些淡漠的地藏王菩萨像,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地方。 一阵凉风突然扫过脖颈,熟悉的气味从身后弥漫到鼻尖,白欢蓦地回头,望着突然出现的漫天黑烟,在小殿中缓缓凝聚成一道阴鸷萧杀又神俊异常的身影,“君上!” 宋茗哀怨地闭了闭眼,这位魔头想来就来,真是把天界当自己家了。 但他的双膝麻利坠地,恭敬道:“见过魔君大人!” 邰英光冲他微微一笑,然后上前抱起白欢,眼中满是温柔,“这几日可有进益?” “有的!”白欢照例用鼻子蹭了蹭他的胸口,熟悉的气味让她安宁舒适,“就是不太大,好像凭我自己还是化不了形。” 化形是妖精突破修为的关键,不能成人形就代表着七成的精妙法术无法修习,活得再久也不过还是个兽。 成仙成魔就更没有指望。 关于白欢化形,邰英光以前没有那么明晰迫切,大抵只是觉得欠她一条命。加上现在他是一界之主,总归要尽最大的努力为她做些什么。 可自从那日再次见到她的模样,邰英光心底突然生出一根丝来,一路蔓延、缠绕,存于思绪之中,随喜怒刻入情绪里。 挥之不去,斩之不断,日益疯长,已成欲望。 他终于明白,他一直想要的不是什么报恩、报答,他想要的只是两百年前那个抱着他逃出火海的少女。 邰英光五指一收,法螺迅速飞入他的掌中。 “别急,慢慢来。”巨大的法力包裹着法螺,邰英光再次通过法螺向她渡去自己浑厚的魔气,“我帮你。” 白欢只觉身体中有一股力气在疯长,须臾之间,她的爪子已经变成了手。 双脚落地,双目所视范围蓦地变高、变大,白欢几乎要兴奋地跳起来,“我又化形了?!” 宋茗已经看不下去了,心说这还有什么好修炼的。 您自己领回家去爱咋炼咋炼,何苦偷偷摸摸麻麻烦烦总往天上跑? 邰英光揉了揉白欢的发髻,上次为她插上的那只绒球还在,他饶有兴致地用指尖点了下白色的绒毛,“上次因为对法螺不甚了解,不敢冒然向你渡去很多法力。这几日我听了、见了关于此物的许多事,对它的功用已略知一二。” 邰英光抬起另一只手,源源不断地将向法螺输送法力,继续朝白欢渡去。 法螺高悬在她的头顶,缕缕金光如甘露般洒下。白欢仿佛沐浴着一场法力大雨,身体中源源不断地吸收着这份从天而降的灵力。 鼻尖飘过淡淡的香灰味,耳边隐隐听见几声佛偈。 白欢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副画面,一位白衣少女站在悬崖边,双眼含着泪。 白欢分不清那目光是决绝还是绝望,只知道她在看自己,而自己的心口莫名抽痛,一滴泪瞬间自眼角淌下。 她是谁? “怎么了?”邰英光弯起食指指节,拂去她脸颊边的泪,长睫垂下却遮不住眸中的关切和温情,“是我的功法太过霸道,不适应?” 白欢摇摇头,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这样,“没事,可能是什么东西眯了眼吧。” 邰英光一拂袖,将法螺撤下,“是我太心急了。你根基上浅,还需慢慢来。” 他将法螺置于右手掌心,然后又伸出左手,掌中突然变出一个一模一样的法螺来。 他将原本的法螺塞到白欢手里,道:“这次化形或许能多停留几日,不过修炼不能松懈,还需日日在菩萨像前勤勉修持。” 白欢握紧法螺,在听到菩萨像前四个字时,目光有一瞬凝滞。她很快又恢复如常,弯起嘴角,“知道了,君上。” “最近有些事颇为棘手,我过段时日再来。你好好待在闵公殿,不要乱跑。”邰英光说完转头看向宋茗,颇为温文有礼道:“有劳。” 宋茗当即磕了个头,“魔君大人言重了。” 邰英光将复制出的那个法螺揣进袖口,再次揉了揉白欢的脑袋,“我走了。” 随即如烟散去,不留一丝痕迹。 宋茗抹去额头的汗,虽然紧张,却不似前次般恐惧。 总得来说,这位大魔头不想传说中那般杀仙如麻喜怒无常,就这两次短暂的相处来看,魔君还是当年那个文昌帝君,与宋茗印象中那位丰神俊朗的上神没什么区别。 只是衣裳的颜色变深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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