邰英光默然，“若与菩萨一样受众生香火，理当同菩萨一样普度众生。” 司命愤愤道：“说得太对了！可咱们这位天尊跟貔貅一样，只吃不拉，心里哪有众生？好好的天界被他分成上中下三层，又设二十七级，强行以功德轮神位高低，十分不公平！妖冥两界本就不是靠香火生存，现在飞升成魔被堵死，死后轮回又有缺，幸亏您设立天考，力排众议让妖冥两界有资格参加天考，飞升成仙，不然他们从哪儿挣功德，还有什么出路？” 邰英光看了眼司命，“你在我面前不必奉承。” 司命一梗脖子，“我不是奉承！我是实话实话。” 邰英光叹了口气，仰头看着云层中晦暗的太阳，“如果当初没有为天尊设下这个安抚两界的法子，或许...天道阴阳早已恢复如初。” 司命越发不懂了，“咱不是来查魔族的吗?您怎么跟天考过不去了？” “算了，”邰英光无奈一笑，“去东砀大墓吧。” - 白欢拉着小向回先去了山下的集市，不过这小鬼眼睛太吓人，白欢不得不给他买了个猴子面具戴上。 “额...好像还是能看出来些。”白欢端量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自我安慰道：“要是不仔细看还成。” 她摸了摸小向回的头，牵起他的手直奔小摊，“走！姐姐给你买糖球！” 向回自从出生就被藏起来养着，没见过妖市里这些琳琅满目的商品。待他从白欢手里接过这串油亮的红色糖球时，嘴巴里发出好奇的唔声。 “甜的！”白欢看他的样子笑道：“不骗你，好吃！” 向回疑惑地咬下去一口，随后一屁股坐在地下，靠在树旁专心吃了起来。 白欢索性也坐下来，见他吃得如此入迷，实在难以想象这位软萌可爱的小鬼，竟是位一千多岁的厉鬼，还有做魔头的潜质。 “你说的那个....跟我长的很像的人，”白欢心中有很多疑问，碍于邰英光在跟前，一直不敢开口问，现在只剩他们两人，便迫不及待问他，“是什么时候见的？” 向回摇了摇头，意思是记不清了。 白欢又问：“在哪里见的，你还记得么呢？” 向回顿了一下，腾出手指头比划了一下，白欢会意道：“在山上？” 见他点头，白欢四处望了望，指着眼前的千松甸问道，“是这样的山吗？” 向回把糖球从嘴边拿开，认真看着千松甸八峰，然后指着中间一座，唔了一声。 白欢不禁道：“那不是我家那座山头吗？” 向回伸出他的小短手，站起来朝那座山峰又嗯嗯几声，意思是他确定就是那里。 “你来过我家？” 白欢也站了起来，心中的好奇更甚，而且家就在眼前，带向回回去跟白二惠一问，事情不就清楚了？ 可邰英光临走前不让她带向回见白二惠，想起这小鬼初见面时就要杀了自己的模样，白欢又怕他见到母亲会动手。 这小鬼厉害的很，他要真发起疯来，可是打不过。 白欢一时抓心挠肝左右为难。 “啊啊啊！啊！” 向回突然发出尖叫声，白欢猛然回过神，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竟见到了黑白无常， 一黑一白两个鬼差身后还带着四个小卒，正从那座山峰飞走，向西行去。在他们身后，还有一个被勾魂锁绑住的鬼魂。 白欢正想着是哪家邻居到了寿命，却发现那个被勾魂锁绑住的女鬼十分眼熟。 “娘？！” 她震惊地看着那队鬼差穿过云层西去，太阳随后也没入云中，眨眼间消失不见。 白欢觉得天都塌了。 “我娘...她、她怎么会死呢？我才飞升几日，走得时候还好好的啊！” 心脏不受控制的突突直跳，她慌乱地冲上山，不顾一切奔向自己的家。 小院里还晒着她最爱吃的虫子干，灶下的柴火还未息，到处都是母亲的味道，可就是不见她的人。 “白二惠不会死的！” 白欢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下来，“她那么爱管人，怎么会不管我就走了呢？” 向回举着糖球站在院门口，怔怔地望着坐在门槛上放声大哭的白欢。 他不会说话，但他能清晰地感受到白欢的心，就像那日母亲在业火岩浆中消失时，他也是这般大哭。他时常记得那种可怕的感觉，胸口一大片地方突然空了，空到让他害怕，恐惧。 哭声短暂持续了片刻便停住，白欢冲出屋子，抓起向回就飞起来，“我要去找我三舅！我一定要问清楚我娘到底怎么死的。” “啊叽？” 向回不懂二舅是什么，但只要有糖球吃，去哪里都行。 白家兄妹三人，老三白三谦死得早，死后在地府任东州李判官麾下的文书官，是地府一名小小的鬼吏。 白欢记得白三谦以前曾偷偷看过地府的生死簿，说她大舅白一德天生短命，白二惠是个长寿的，他则不长不短活了个普通妖的寿命。倒是白欢的命最长，所以白二惠才一门心思让她去天考，说她命中注定能成仙。 在斩仙台被砍头时，白欢曾在心里嘲笑过白三谦的这段话。可此刻，它却成了一片慌乱中，白欢唯一能抓住的稻草。 一路不停歇，白欢很快飞到地府东州大门，却被守门的鬼差撵了出去。 “活人不能进！” 在西州地府有邰英光领着，她自然出入无阻，到了东州，就不一样了。 白欢回头看着身边那个两眼异瞳的小鬼，只怕从正门，是见不到白三谦的。 “有了！咱们去渡口！”白欢拉下向回的猴子面罩遮好他的脸，两人来到东州地府的渡口。 这里的摆渡人叫黄昌松，是西州摆渡人黄昌柏的孪生哥哥。前世乌岛曾提过这两人，白欢便壮着胆子混进排队的鬼群里，在核对花名册的时候，故意被点名的黄昌松发现。 “你这小丫头，跑到这里凑什么热闹！滚滚滚！”黄昌松把白欢揪出来，正要继续点名，却被白欢拉到一旁。 她立刻掏出三个功德币塞到他手中，“我想见李判官麾下的白文书，大人能否帮个忙？” 乌岛说过，这兄弟俩最喜欢功德币，只要有功德币，让他们做什么都成。 黄昌松见到功德币两眼放光，这种好东西在地府一年半个月也摸不着。他当下就将功德币揣进兜里，“你在旁边等会，待我收了工回去替你传话。” “麻烦您了！”白欢拉着向回退到一旁，黄昌松却盯着向回看了起来。 “你不是鬼，做什么我不管，可这个小东西不下渡口，要是被黑白无常见到，我可要挨罚....” 话没说完，另外两个功德币已经塞到了黄昌松手中。白欢赔笑道：“大人放心，等白文书来了，自然不会牵累您！” 黄昌松紧紧攥着这两枚功德币，两眼笑开了花，“既然是白文书的事，下官便不插手了。” 他仔细揣好这两枚功德币，还不忘嘱咐道：“你俩站远点儿啊~” “唉！” 白欢扯着向回蹲在渡口不远处的山坡下，一直到后半夜才见到了匆匆出现的白三谦。 “三舅！” 见到亲人，白欢的眼泪瞬间就在眼眶里打转，“我娘她。。。。” “我知道，”白三谦抱了抱她，沉声道：“你娘的生死簿被人改了，我正在为此事奔走。” “什么？”白欢睁大眼，“谁敢改生死簿？” “也可能是笔误。”白三谦安慰她道：“不过地府不是你该来的，舅舅自会查清。你快回去看好你娘的尸身，若是查清了误会，三日内还阳便无大事。” 白欢急道：“可我没看见娘的尸体！我在家里找遍了都没有！” “没有尸体？”白三谦一怔，“呈上来的勾魂文书上写着，二姐是在家中误食毒菌而死，怎么可能没有尸体？你可找仔细了？” 白欢：“我找过了，确实没有啊！” “或许...二姐死后化成原身，咱们都是刺猬，原身小，要是倒在草里极易被忽视。”白三谦再三思量后，还是决定让白欢先回去，“你再回家仔细找找，我回地府再托人打听打听，不论结果怎样，天亮前我定找个机会去见你。” 听白三谦说完，白欢心里安定了些，她暂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拖着向回先回千松甸再说。 白三谦匆匆返回渡口，眼角余光似乎瞥见白欢身边还有个人影。他扭头看过去，恰巧与向回打了个照面。 那个脸上罩着猴子面具的小娃娃，目光竟如此诡异。 向回很快回头，攥着白欢的手随她飞走。白三谦却愣在原地，心下一片冰凉。 那双眼睛...是他？ - 再次回到千松甸，白欢将白家院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莫说白二惠的尸体，连一根刺猬毛都没见到。 她又去厨房仔仔细细翻了一边，哪里有什么毒菌？ 白欢猛然想起，她娘就不爱吃蘑菇，又怎能误食毒菌而死呢？ 白欢越想越觉得事情不对，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她已是坐立难安。 坐在凳子上的向回吃完糖球，正在舔竹签。 白欢略一思量，打开橱柜拿了一堆果子干和糖糕堆在他面前，“小娃娃，这里有好多好吃的，姐姐都给你，你慢慢吃。” 向回当即就咧开嘴，抓起一粒杏干填进嘴里。 “你还想吃糖球吗？”白欢忽然问他。 见向回一个劲儿点头，白欢道，“那姐姐这就去给你买。但是呢，你要听话，不能离开这里。要是我回来看不见你，就再也不给你买糖球了。 “啊啊。” 向回答应的爽快，白欢走的干脆。 因为她想起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帮她，那个人叫邰英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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