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玉深吸一口气，感慨道：“这些年我不论做什么，都是多余、都是不对、都是在向将军邀功。可申主事您也替我想一想，天界要裁撤督查司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四十九个处、几百个仙，人人自危！我作为一司主事，必然要想些办法稳住局面！总不能带头混吃等死，坐等督查司消失。” 申衣翻了个白眼，“督查司现在还不算混吃等死吗？你们这四十九个处，莫说办差，就说纠察司每次查考勤，都没有一回全勤过！多少人不到年龄就提前辞仙下凡，还有的一年躺在公房不出门，什么差都不办，就混保底功德！将军寿辰你们连一千功德的香火都凑不齐，天界不裁撤你们裁撤谁？！” 玄玉默然垂头，就在大家以为他要与申衣互骂时，却见他猛地一抬头，哭得老泪纵横，“将军啊！我能怎么办？一屋子老弱病残，您让我怎么办？” 他噗通一声跪下，指着门外道：“堂堂督查司，四十九个处，三十八个常年被上天界、中天界征用，上至天权宫，下至大巳海，只要是神职比我高的，都来我督查司要人，这是为何？还不是因为将军您没来之前，督查司无主神撑腰，谁都来踩我们一脚！如今您来了，我们还跟没有娘的孩子一样，玄玉我...我心里实苦啊！呜呜呜....” 五道将军的笑容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他不是不知道督查司的情况，但他也无能为力。 神、仙、魔三界共存时期，督查司是仙界的一个督查机构，其主要职责是查处仙界与其它五界公务往来中的徇私舞弊之处。 魔界覆灭后，神界与仙界合并成了天界，神界的纠察司便取代了督查司的职能。一个天界自然不会设两个监督机构，于是督查司便从中天界沉到了下天界，慢慢的，就成了个没什么权势的务虚部门。 天尊的意思是：就让这个司处自然消亡吧。 于是，当年足有两千多仙使的督查司，现如今就剩不到三百，且有能耐有背景的常年被上天界的上神们借去使唤，趁机留在了那里。 隐身在督查司大殿屋顶的邰英光，听到这里也不由蹙了眉心。 天权宫时常调督查司的人去办差，他们办事积极又拼命，每个人脸上都写着“想留下”三个字。 他收回神思，继续听着殿中人说话。 五道将军看着地上那一摞摞的金文纸，长叹一句，“吾深知督查司状况。” 心中却暗骂，若不是他在天界根基浅，这个没人管的烂摊子也不会甩到他头上。 五道将军走到大殿中间，拿起其中一页，但见金文公正，信息详尽。这工整严谨的样式实在是挑不出一点毛病。虽然这不是他安排下去的差事，但就这差事的体量来看，玄玉实在是费了心思出了力。 “玄玉啊，”五道将军说了句实话，“你也不容易。” 一个即将消亡司处的主事，要么托关系去别处，要么干脆躺下两眼一闭混个保底。玄玉有心去帮鬼事司做事，值得夸赞。 玄玉的眼泪一下就喷了出来，当场瘫坐在地，捶胸大哭，“有将军这句话，我玄玉就算此刻死了，也是值了！” 申衣连白眼都翻不下去了。 五道将军急忙将他扶起，“好端端地说什么丧气话！” 玄玉的年纪不过比自己小个几百岁，看他哭成这样，五道将军有些不忍，“本将军接管督查司不过几年，日常忙于鬼事，的确对督查司有所疏忽。” 督查司上任主神是景同真人，常年闭关修炼造金丹，不理俗务。景同真人认为，天尊既然定了调子，督查司消失就是迟早的事。 既然给不了他们前途，那就给他们自由，让这个司处的小仙官小仙娥们过几天安生日子，快活也是一种幸福。 五道将军颇为认同这个观点，所以接手后也并不怎么管督查司，但他现在发现自己错了。 他以为的快活，在玄玉眼里却是自生自灭、混吃等死。 这样不好，很不好。 五道将军眉间一片乌黑，周遭阴风刮得突然凌厉起来。 “申衣。” 鬼事司主事申衣立刻站起，走到他身前，“将军。” “督查司愿为鬼事司分忧，是你的福气。这份心意你要收下，日后督查司的这几个司处，与鬼事司同工同酬。” 申衣心里咯噔一声，终究还是让狗给咬了。 玄玉抱着五道将军的腿哭得肩头直颤，申衣冷眼看着金文纸上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只能把牙咬碎吞到肚里，“申衣领命。” 玄玉抹干净眼泪忽然道：“只要将军不把咱们督查司忘了，玄玉给申主事做牛做马也未尝不可！眼下鬼瘟一事，督查司就可充当马前卒！为将军解忧！” 申衣嘴角一抽，就督查司这几个老弱病残，当炮灰都不够份儿，“你们能为将军解何忧？” 玄玉忽然示意左右退下，殿中只留下他们三人。他躬身向前，小声道：“玄玉斗胆向将军献上一计，既能解决鬼瘟，又能肃清切鹿山上那些万年野鬼。” 五道将军与申衣相视一眼，冲玄玉抬了抬手，“讲。” 玄玉压低嗓音，一脸郑重，“这些年投修罗道的鬼越来越多，增设的小地狱早就装不下了。他们游荡在凡间，给鬼事司徒增许多负担。行凶作乱、修炼邪术，三千仙兵一日不可放松。特别是切鹿山附近，因东砀骸骨葬于此处，野鬼越聚越多，麻烦也就越来越多。” 这话说的连申衣都频频点头，修罗道无□□回的确是件十分棘手的事。近些年地府索性也不收了，这些鬼聚在切鹿山已颇具规模，申衣觉得他们迟早要威胁到凡间的安危。 玄玉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玄玉大胆建议，可借鬼瘟一事，彻底肃清切鹿山的野鬼！” 五道将军一怔，他比玄玉更想清掉那些鬼，但他们并未触犯天条律法，不可随意处置。 申衣眼珠一转，立刻道：“他们只是得了鬼瘟，罪不至死。再说了，切鹿山几万只鬼，也不是说杀就能杀得了的。” 玄玉抬眼，“如果他们全都得了鬼瘟呢？然后不堪忍受鬼瘟之苦自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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