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 看到柳子濯,柳元初按捺不住心中的惊喜,不由喊出声来。 她太久没有见到柳子濯,甚至上一世......他们师徒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告别,那一系列的事情便接踵而至,叫人应接不暇。等到反应过来,开始梳理现实的时候,早已经天人两隔,不复相见。 她甚至连柳子濯的尸身都没能见到。 而此刻,柳子濯就出现在她的眼前,如过往无数个日夜一般,从易微堂的栏栅处走进来。 柳元初心中被这种重逢的喜悦填满,甚至顾不上手中突然出现的玉石棋子,只攥着它便向柳子濯的方向跑去。 她跑向柳子濯与柳怀青的方向,那边二人也快步往她所在的方向走来。刚打上照面,柳元初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柳子濯打断。 青年的声音微低,与以往的轻快洒脱不同,竟莫名添了几分冷肃。 “小九。”柳子濯拦在她身前,深灰色的眼瞳紧盯着她的右手,“你手中的东西......” 他猛然抓住柳元初的手腕,强硬道:“把它给我。” “啊?” 他的力道强硬,竟使得柳元初的手腕隐隐作痛。柳元初不明所以,下意识按照柳子濯所说的去做,将手掌摊开,露出原本在掌心攥着的玉石棋子。 她还没来得及再好好看那棋子一眼,便被柳子濯取走。 钳固着她的那只手松开,柳元初的手腕得到暂且缓和的空隙。她用左手轻轻揉着手腕,同时眼珠向左侧瞟着打量柳子濯的神色。 柳子濯的脸上不带一丝笑容,甚至有些沉郁。他垂着眼,看着手中那枚棋子,不知在想什么。 柳元初从未见过这样的柳子濯。 在她的记忆里,师父一直是温和,平静,如剑仙酒客般遨游于九州之间,不为尘事所挂碍,也不将那些事情放在心上。 除非师娘祝可出现危险,不然她所见到的柳子濯,从来都是游刃有余的。 他很少像这样......失态? 柳元初犹疑着把目光投向跟在柳子濯身后的柳怀青。柳怀青把手揣在他花里胡哨的青鹤纹宽袖中,手指藏在袖子里把玩一柄黑漆梨木雕琢的扇子,扇子尾端坠有一缕红穗,鲜红的穗结从袖口垂下来,与深青色的衣衫布料相衬应,像是夏日池中初开的荷。 他并没有立刻意识到柳元初在看他,直到柳元初悄悄用手指戳了戳他小臂才反应过来,向着柳元初的方向微微弯身侧首:“何事?” “我师父......这是怎么了?”柳元初向柳怀青站立的方向挪近一步,压低了声音问:“他看起来好像有些奇怪,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有啊。”柳怀青歪头想了片刻,“我在戒律堂门口碰到柳师叔,将你回来的事情告诉他,他便往易微堂来了,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或事。” “可......” 柳元初看看柳子濯,又看看柳怀青,欲言又止。 幸而柳怀青会意了她的意思:“柳师叔一直很正常,是到了易微堂,看到你才有些奇怪的。”他抬起扇柄,虚虚指了下被柳怀青攥在手中的棋子,“似乎是那东西哦。” 棋子? 方才棋子出现时,柳元初并未来得及仔细查看,柳子濯与柳怀青便到了。柳子濯让她把棋子给他,她便给了,出于一种对师尊毫无保留的信任。 她甚至没有细想,这东西究竟是什么。 管它是什么,不过一个死物,一份外物,没有她的师门来得重要。 但是此刻经由柳怀青提醒,柳元初才觉出些奇怪来。 这枚棋子是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落入她手中的,但柳子濯一见到她便索要这枚棋子...... 他似乎知晓这棋子是什么东西,从何而来,为何会出现在她面前? 思索间,柳子濯已经完完整整细致将手中的棋子查看完一遍。 棋子是真的,质感与上面的花纹都做不得伪。 与他自己手中的那一枚......一模一样。 除了棋子底部印着的文字。 他的神色渐渐沉下来,抬首时,语气带着自己都未曾觉察的严厉。他问柳元初:“小九,你为何会有此物?” “......我也不知晓。”柳元初老实道,“我原本在这里等怀青师兄,突然它就出现在我面前,落入我手中了。” “然后呢?”柳子濯追问:“没有其他的了?你有没有看到什么,听到什么?” 看到,听到...... 柳元初轻轻咬了下嘴唇:“我看到它出现时,裹着一团白光......白光散去,这枚棋子就落到我的手里了。” 柳子濯盯着柳元初的面容看了半晌,似乎想从小徒弟脸上找出些痕迹来,判断她究竟有没有说谎。但柳元初的神色十分正常,没有半分异样。 只得放弃。 他将棋子收入袖中,没有再提这件事情,语气也稍有些缓和:“按照规定,学院中弟子前往九州游历,未至终途不得擅自回返......突然回来,可是碰上了什么难事?” 柳元初点头,拿出一早便准备好的说辞,当然也是事实:“弟子在泾州时,发现了一件事情......” 她将泾州云家发生的事情告知柳子濯,不过在某些地方隐去了任云生的存在。 “泾州云家......以人养蛊?”柳怀青也在旁侧听着,神色讶异,微微挑了眉梢,“以人养蛊的法子,我只听说过一种,便是北疆中阴术人以己血喂养蛊虫,然后将蛊虫种入旁人体内......时间久之,蛊虫吞食人体内血肉筋脉,与之融合为一,便可以通过蛊虫来控制中蛊人。中蛊人如傀儡,一言一行都随下蛊者心意而为。” “这种术法阴邪,与五行术大为不同,分属两道,故而被称作......阴隗雪。” “你所说的泾州云家之事,虽与阴隗雪的饲养方法有所差异,却也颇为相似。一时之间,倒难以断定是不是那邪法了。” 阴术人? 阴隗雪? 柳元初竖着耳朵听柳怀青讲述,将这些东西一一记录下来。 在九州大陆,以自五行中汲取力量术法为正道,旁的譬如汲取阴气,尸气,死气者为□□。有些人生来没有五行术天赋,却又不甘于平庸,便钻研了这些歪门邪道,从中汲取力量,使自身变得强大——这些人被统称为阴术人。 上一世柳元初也曾与阴术人打交道,见过许多奇诡阴邪的术法,但是柳怀青所说的名为“阴隗雪”的术法,她从未听说过。 任云生身上的蛊虫......是阴隗雪? 泾州云家从小就给他种下蛊虫,是想要控制他,让他的五行术天赋为己所用? 可泾州云家金银玉石百万,缺的可不是这一个行术者。 柳元初没有继续想。她掐断自己的思绪,听柳子濯对于柳怀青的猜想进行评判:“不管是不是阴隗雪,以人饲虫,都是极其危险残忍之事。怀青,你与云之,顾姝一起,往一趟泾州吧。” 柳怀青领了命令,向柳子濯行过礼,离开易微堂。 院子里便只剩下柳元初与柳子濯两人。 柳元初跟在柳子濯身后,踏进易微堂。她问柳子濯:“......师父,我不用与师兄师姐们一起去吗?” 毕竟相比较来说,她算是熟悉泾州的情形,更何况此事与阴术人有关。 柳子濯推开易微堂右侧的窄门。门后是一道长廊,可容两人并行,左侧是不同作用的修行房间,右侧是正对着院子的宽窗。 明亮的光从窗子涌入长廊,团团簇簇满眼葱郁。 柳子濯踏入长廊:“泾州之事其后或有牵扯,但不会过广,你师兄师姐去处理便可以了。至于你......” 走在前面着深青色长袍的男人停顿片刻,忽然问:“小六在白汶河闭关,是吗?” 六是楚湘然的排行,师门中师兄长辈们有时会叫她的排行,就如叫柳元初“小九”一般。 柳元初点了点头:“她刚去白汶河下的秘境中没多久,卿师伯说那里面秘境的难度一层叠加一层,她全部完成大概需要三年的时间......” 三年后,便是祝可昏迷,她们往青州求取引魂草的时间。 柳元初对这些事情没办法记得不清晰。 它们一道道,一刀刀,如刻痕般,烙印在她的脑海里,无时无刻的不提醒她不要再重蹈覆辙。 “三年。” 柳子濯低低的重复了这个时间,领着柳元初继续往前走去:“小九,你想去白汶河,与湘然一起闭关修行吗?” “啊?”柳元初一时没能反应过来。 柳子濯却已经走到了目的地。 他推开面前的那一扇门,转向柳元初,轻声说:“进去吧,小九。” 柳元初心底却突兀的生出警惕来。 她看着门栅处,门栅上刻画着一个小小的五行符文,符文的一角在柳子濯袖袍掩盖下发出微薄的光亮。 若不刻意去看,很难注意到。 柳元初身体僵住,仰头看着柳子濯,她所敬所爱的师尊:“师父......这是什么意思?” 那五行符文的图案,分明与上一世卿眠关她的禁闭室上的五行阵法图案相同。柳子濯带她到这房间前......是想把她关在房间里! 为什么? 柳元初一时觉得难以相信。 她甚至从未想象过这样的境况。 她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柳子濯却突兀的要将她关入禁闭室? 为什么? 柳子濯轻轻叹了一口气。 深青色衣袍的男人似乎有些疲惫,他以右手指节捏了捏眉心,缓声道:“当代表信物的棋子出现,说明你已经受到了邀请。可那个地方——小九,连州雪渊不是你该去的地方。” 他抓住柳元初的肩膀,几乎是强硬的将她推进门里:“你在这里待上三日......就三日,三日后,为师送你去白汶河,与小六一起闭关修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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