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 夜色漆黑,乌云遮蔽了月光,总督府上的望月阁中霍懋正坐在书桌前,桌案上布满了从任谦知府中搜出来的账册。 上面的数目触目惊心,爬上总督位置不过五年,家中便已经金山银山的堆起来了,甚至能顶半个国库。 霍懋的眉心紧皱,来到江南的这些日子他每日忙的不可开交,睡不够三个时辰,眼下已经有了乌青。 外面的房门被敲响,“殿下,喝碗安神汤,早些睡吧。”是霍懋贴身伺候的内侍,吴忠。 “进来吧!” 吴忠将安神汤还有一碟子桂花糕放在桌案上,笑道:“殿下近来辛苦,但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不然贵妃娘娘在天有灵,也不会安心的!” 提起李贵妃,霍懋心中伤感拿起一桂花糕放进嘴里: “小时候,母妃总是会亲自下厨,给我做一碟桂花糕。只是后来她掌管六宫事务,越发繁忙,便让素心给我做。” 甜腻腻的味道充满口腔,霍懋一时间心情低落,摆摆手:“你下去吧,我看完这本账册就睡……” 话音未落,外面便传来一声怒喝:“什么人!” 只见阁楼下不知何时冒出许多黑衣人,正与守在门口的禁军打斗,临出发江南前,弘道帝特意将禁军派给霍懋,保护他的安全。 果然还是来了,霍懋就知道有些人迟早会出手,他转身朝起墙上的佩剑,寒光出鞘,飞身从三楼一跃。 刀剑相交,寒光乍现,霍懋一个飞踢用剑抵住其中一个黑衣人的脖子,面容寒肃:“说,是谁派你们来的?” “哼!”黑衣人冷笑:“你没机会知道了!”衣袖中飞出一根箭袖直直的朝着霍懋的面门刺去。 霍懋想要拿剑抵挡,却忽然发现左臂酸麻,动弹不得,丹田处刺疼的厉害。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打偏了飞箭。 一个人影从天而降,挡在霍懋面前,将黑衣人踹翻在地! 霍懋看见他脸上褐色的面具,心中一喜:“阿牌?” 禁军已经将黑衣人斩杀大半,而刚刚被阿牌打伤的黑衣人自知逃不掉,抄起地上的箭毫不犹豫的插入腹中。 “你……你也活不下去,刚才的糕点中已经下了毒….哈哈哈…….” 霍懋踉跄倒退两步,腹中疼痛难忍,回头看向身后的吴忠:“你…你背叛我?” 吴忠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是他们逼我的,逼我的!” 阿牌扶住霍懋:“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帮你把毒逼出来!” 天色渐亮,霍懋脸色苍白的醒来,这一整夜阿牌都在用自身内功帮他排毒,此刻阿牌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些黑衣人已经全部自尽,没有活口留下。”阿牌咳嗽了几声,额间冒出细细麻麻的汗珠。 霍懋并不意外,这些人都是死士,只不过他不明白阿牌为何会出现,还有他从来不知阿牌的武功居然这么高深,一股可悲涌上心间: “我原竟是个傻子,吴忠背叛了我,而你居然有武功,到底还有多少事情,是我所不知道的?” 霍懋觉得自己好像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他被蒙在鼓里相信着身边的人,然后遍体鳞伤。 “吴忠死了。”阿牌慢悠悠的说道:“还有,骗你的事情很多,不过不是我。你要先听哪一件?” 霍懋对上他的目光,发现了丝丝戏虐和嘲讽…… 秋日落叶飘飞,有德生了一场大病,高烧不退,王氏请来玉清观的道士说京城富贵之气会影响她的身体,最好搬到京郊的东边,慢慢调养身子。 正好王氏陪嫁有一处庄园在京郊的东南方,有德便出京去养病,顺道把夏秋也带上了。 时间一眨眼便到了冬日,临近新年,下了一场大雪把树枝都压弯了。 夏秋的肚子圆鼓鼓的,可她近日却总是愁眉不展,夜不安寝,脸都瘦了一圈,越发凸显肚子的大。 “夏姐姐这是怎么了?最近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不然请大夫来看看。” 有德见她刚吃了两口饭,便又放下了筷子。 “妹妹,我…”夏秋蹙着眉头,伸手摸向肚子:“我总是心神不宁,有不好的预感,昨夜更是梦见我爹爹和夫君他们都……” 听闻霍懋还在江南查案,牵连了许多人,但是并没有定罪。得知父亲和夫君都暂时无事,夏秋也安下心来养胎。 可是这几日她不知怎么,心慌的厉害。 有德安慰道: “姐姐别急,我再寻人去打听打听。你要好好保重身子,不为了自己,也为了孩子。明日我要回京城过年,只能委屈姐姐在这庄子上待着了。” 夏秋点点头:“我不委屈。”她如今吃的好喝的好,住的好,全都是托了有德的福。她不是不知感恩的人: “若是妹妹不嫌弃,将来孩子生下来,你就是他的干娘,就算不孝敬我这个亲生母亲,也一定孝顺你!” 有德笑道:“我怎么会嫌弃呢,姐姐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把最好的给他!” 翌日,有德带着珠光回到京城,宝气则是留下照顾夏秋。 才一进府,有德便感到不对劲儿,本该是喜庆的日子,可是府里却压抑的很,连那些大红灯笼也透露着一股诡异。 她加快脚步奔着王氏的和风苑而去,还没进院子便听见王氏的哭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我的女儿为什么非要嫁入皇家,只要她幸福,就算是山野村夫我也不会建议。李澄已经嫁给了霍懋,为什么还要有德嫁给霍楚?” 王氏的声音带着愤恨,不甘。 孔嬷嬷守在门外,一见有德的身影立马上前低声道:“姑娘怎么来了,老爷和夫人在里面说话儿,您先回去休息吧!” 有德站在不动,只听里面的李元途耐着性子说道: “是六皇子自己去求圣上的,圣上现在还没有答应,你又何必做那么大的反应?” 谁料王氏听了这话反应更加激烈: “呵呵……他自己去求的?你敢摸着你的良心,你敢拿李家的列祖列宗发誓吗?你没有跟他暗中勾结?你没有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吗?“ 这些话像是戳中了李元途的隐疾,他指着杨氏:“你……你真是不可理喻!” 孔嬷嬷安慰道:“姑娘别怕,夫人不会让您嫁给您不喜欢的人的。” 有德点点头,倒也没说什么,转身走了。其实她并不意外,李元途有这样的心思很正常。 不过,这对于她的计划会不会有影响,她还得好好想想。 六皇子的奏请,在宏道帝那里并没有得到应允,却也没有拒绝,这样的态度,倒是让李元途他们看不透帝王心思,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个年过的有些没趣儿,李元途自从跟王氏大吵一架后便没怎么回过府中,而李怀安则是在书院苦读,也没有回来。 只剩下王氏与有德,除夕夜外面的爆竹声不绝于耳,王氏拿出一个保存精巧的锦盒递给有德:“又过一年,我家有德也是大姑娘了。” 有德缓缓打开锦盒,发现里面都是王氏陪嫁的房产地契,数都数不过来,价值不菲。 王氏笑道:“你如今长大了,这是我早就给你备下的嫁妆,以后你嫁了人,能和和美美的过日子,娘就心满意足了!” 为母的一片苦心,非平常人能体会。 有德窝在王氏怀中撒娇:“娘,我很聪明的。不管嫁给谁,日子肯定会过的越来越好。” 即便是真的嫁给霍楚,她也有的是法子拿捏他! 母女两人聊到子时,有德才从和风苑出来,外面不知何时竟然已经飘起了雪,地上积了一寸积雪,在大红灯笼的照耀下,有些魅惑。 有德伸出手,感受着雪花的冰凉,不知想到了什么,喃喃自语道:“江南没有这样的雪……” 而此刻的江南,霍懋坐在饭桌前冷清得很,以往在宫里虚伪的热闹和这里空无一人的冷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不过,那时候他有母妃,有宫宴过后一碗热乎乎的汤饺。可惜,那时候他只想要自由,而如今却甘愿将自己困住。 压抑的情绪在心底蔓延,也许某一日就会崩裂开来,做出他自己都想不到的事情。 霍懋:“阿牌呢?” 自从阿牌那日将霍懋救下后,变成了他的心腹,底下的人皆不敢怠慢。 一旁守护的禁军道:“他好像在外面。” 江南并不是不下雪的,而是极少下,此刻的阿牌站在街道上,人人都在家过年节,原本的繁华,如今冷清起来更让人觉得孤单。 今年…是他和有德第一回分开过年,有时候分别,总是来的猝不及防。阿牌看着这满天的红灯笼,暗暗下定决心,除了今年,往后的每一年,他们都会在一起。 一片冰凉凉的东西飘进脖颈,阿牌抬眸望去,空荡荡的街道不知何时飘起了米粒般的飞雪。 阿牌仰起头,心中顿时感伤无限,又或者说是思念无限:“下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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