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牌仰起头冰凉的风雨钻进他的身体,脑海中那些猥琐,恶臭的大汉搓着手朝他袭来,令他厌恶至极。 双眼赤红,像是要滴出血来,全身上下的肌肉紧绷,仿佛谁靠近他,就会被其撕碎。 有德站在原地,惶惶不安的解释着: “阿牌,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你会上山来,我…我……” 这话说的结结巴巴,甚至有心虚不已,她是缺德过头了,才忘了阿牌小时候的那些伤痛,不过她知道不能说实话。 不知被这雨水淋湿了多久,天色越来越暗,乌云笼罩着大地,雨水落在泥土中的潮湿空气越来越重。 阿牌眼中的猩红终于褪去,只剩下无穷无尽的幽暗,像是质问: “你对他……下药?” 这声音很轻,也很冷,让有德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莫名有些心虚,可转念一想,这有什么心虚,她做的事情目的明确,也没有瞒他。 她才不会心虚:“是,时间紧迫,先等着生米煮成熟饭,我有的是法子让他爱上我!” 有德才不会说,她已经感觉到霍懋对她心有好感,不然也不会冒着雨出来找她了…… 本来这药是要等到明日再用的,可今日瞧着他瞎着眼睛来寻自己的份上,干脆便想着一不做二不休。 却没成想…阿牌会在这个时候上山…… 有德壮着胆子,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看着阿牌,只见少年挺直的背脊像是被什么压弯了一般,慢慢垂了了下去。 像是傲然屹立的翠竹在风雪中苦苦支撑,却依旧逃不过外界无情的摧残。 有德不明所以,看见他默默伏下身,雨中传来阵阵低笑,似嘲似讽,似疯似癫,心中莫名发寒:“你……你笑什么……” 少年的声音有些沙哑,似乎笑的意犹未尽,阿牌盯着积洼泥土的地面,双目黝黑似深潭: “你说过,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想要别人的真心,得先付出自己的真心。原来……你对他是没半分真心的…” 有德一怔,并没有回话,她忽然有种被看穿看破的慌乱感袭来,而带给她这种感觉的人,竟然是从小养在身边的孩子。 阿牌站起身,此刻全身上下尽然已经被雨水淋透,他像是丝毫未觉一般,拖着步子朝着山下走去。 说出以真心换真心的人,居然对着一个嘴上说最重要的人施以无穷无尽的诡计和阴谋,如此明显,还能说明什么? 少年走在泥泞的山间,黑色的皂靴布满泥点,天色昏暗却衬托的他面如冷玉,薄唇还带着一股笑意。 只是这笑不带一丝欢愉喜悦,反而有着浓浓的悲怆,不知是在笑话霍懋这个棋中人,还是笑自己连棋局都不配上桌。 有德站在原地,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愣愣的看着阿牌离去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也没有动弹。 “呵…”她冷笑一声,抬头望着已经彻底黑下来的夜空:“真心?老娘只用套路就够了!真心留着给我自己不好吗?” 说罢,便毅然决然的转身大步进了山洞。 霍懋醒来时,外面黑天一片,淅淅沥沥的小雨还在下着,他直挺挺的看着眼前微弱迷糊的橘黄色的光芒。 一时间大脑中空白,他好像能看见了?能看见了!不对,还是模糊,像是在眼前蒙了一层大雾,看不真切。 一个白花花的身体凑过来,还带着些许潮湿的气息,略带担忧道:“怎么了?” 霍懋一个闪身躲避,可就在下一瞬便发现不对劲儿,身体很凉,伸手一摸竟不着寸缕。 “你…我……” 这一声又惊又怒,有德吓了一跳,正好撞进霍懋那双眼睛,心里一个咯噔,脱口而出:“你能看见?” 霍懋赶紧撇过头去,有些语无伦次:“我…看…不,也看不见,我…我也不知能不能看见……” 此刻山洞之中,火堆燃烧正旺,橘黄色的光芒将两个赤身裸体的身影清清楚楚的照映在墙上,洞外雨水滴落,好不妙哉,引人无限遐想。 纵然霍懋聪慧,可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些无措慌张,更何况他又能够重新看见,又惊又喜! 更不会思考为什么一个妙龄女子、在发现他能看见后,不是紧忙穿衣裳,再歇斯底里的尖叫,而是反问他居然能看见! 这本身就是个问题,可惜,霍懋错过了这个露出破绽的好时机! 有德咬着唇,一脸的不可置信!阿牌的手速绝不会出错,银针以极快的速度刺伤浮白穴,没有十天半月根本不可能恢复。 唯一可追究的缘由那就是,阿牌他故意…失手! 霍懋偏着头,用力伸长的上半身,因为皮肤暴露在雨夜之中激起一层汗毛,俊逸的侧脸上染上了一层绯红,凤眸好似蒙上了一层水雾。 他好像不记得之前发生过什么,不知怎么就睡了过去,记忆中身体热的发烫,就算置身冰窖也无济于事,随后……好像又有一股清凉的水,将他包裹……. 霍懋用力甩了甩头,忽然想到了什么直挺挺的坐起身,看着眼前那张模糊不清的脸,惊道:“你……是你?” “什么是我?”有德此刻因为怀疑阿牌,脸色十分不佳,连语气也不耐的很。 她无视霍懋脸上似惊又怀疑的复杂神态,起身拿起火堆旁被烤干的衣裳,动作利索快速,仿佛像是跟谁置气一般。 起码在霍懋的眼中是这样,一不哭,二不闹,像是独自发泄内心的情绪。 一时间,洞中只剩下悉悉索索衣料摩擦的声音,还有木柴燃烧,洞外雨落的声音。 霍懋也摸索到干草堆上自己的衣裳,居然还有余温,凑近一闻,带着一股子体香…… 手中的动作一顿,慢慢的穿了起来,摸到布裤上还未干透的潮湿,漠然无语。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各自有各自的情绪。 有德白皙过头的脸上,泛着一层青光,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有些可怖,杏眼中黑褐色的瞳孔仿佛如深海般波涛汹涌,惊讶,不可置信,懊悔,愤恨…… 千百种情绪蕴藏其中,分不清哪个更多一点,哪个少一点,脑海中只有一句:为什么!为什么! 阿牌到底为什么不遵从她的命令?为什么! 而一旁已经穿戴整齐,呆坐在干草堆的霍懋则看着恍惚的火影失神,鸦羽一般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留下一片阴影。 在深宫里,他不是没有被算计过,可是有高贵妃的保护,还有他的厌恶让那些魑魅魍魉没有得逞罢了。 一个没有功绩的皇子,旁人最容易拿男女□□做文章。有时候只是捕风捉影的那么说几句,名声就从后宫流入前朝,乃至民间。 所以霍懋一时间还真有些无法接受,可更让他疑惑不解的是,这女人不应该哭哭啼啼的让自己负责吗? 怎么如今反倒是半句都没有提起,霍懋眉头紧锁,他有些不懂了……而且隐约怀疑自己的自制力,变差了? 二人各有所思,殊不知远在千里之外的江南小镇上,王神仙的药摊儿被人掀翻砸烂,连带着王神仙也痛打了一顿! 为首的是个膀大腰圆的黑壮女人,脸上生了颗大痣,在她身后的是个骨瘦如柴的男人,面容虚白,好似下一刻就要被拳风吹倒一般。 女人左右开工,一把揪起王神仙的衣领子,脸上横肉凶悍: “死老头儿,老娘东拼西凑借钱买了你的药,怎么还不见有子?啊?你再看看我相公,他本就虚弱,喝了你的药夜夜生龙活虎,如今都没个人形,今天你要不给个交代,我就弄死你!” 王神仙的脸已经肿成了猪头,以往古道仙风的白胡须,也被拔的七零八碎,早就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老朽…的药,是有效果……但同时也有副作用…….” 女人又一个巴掌甩过去:“别来放屁,当初买药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王神仙顶着满脸的唾沫星子,费力的睁开眼睛,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向地上被砸的稀碎的招牌。 女人的相公一步三颤的走过去,拿起一块边角的木屑,只见上面有一行极小极淡的字:副作用甚多,概不负责。 有德花了大价钱在王神仙处买的合欢散,的确是有功效。但有德曾经千叮万嘱,服下后绝不能伤身,霍懋这小子是她的指望,可不能因为这个,折损了寿命! 时间又赶又急,王神仙急的跳脚,最终灵机一动,既然不能伤身,那做个似真还假的春梦总行了吧。 如此一来,连霍懋也分不清到底是真还是假,而有德与阿牌当时站在洞外,身上的衣裳被淋透了,有德只能脱下来晾晒。 如此一来,误打误撞,霍懋便认定了二人之间…… 至于霍懋的眼睛,是因为合欢散药效强大,聚热躁动,帮助血气运行,从而冲散了银针对穴位的伤害。 但此刻,二人对这一切丝毫不知,依旧沉浸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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