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和我断亲?”陈大富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你可得想好了,要是和我断了亲,你以后可没有娘家能依靠了。” “断!今天就断,我一天都等不了!” 老陈氏瞪着眼,咬着牙,眼里是无尽的怒火。 这样的娘家她宁可不要!反正她这么多年和没娘家的人相比也没啥区别。 “好,你有种,等着,我这就去请族老来。” 陈大富脸色铁青,袖子一甩大踏步离开。 “娘,我去将请村正过来,也好有个见证。”苏父对老陈氏说道。 族老是陈氏家族的,村正何平则是当年和老苏头一起逃难到这里的人,后来因为人品过硬,做事公正公道被选为林山村的村正。 “好,你去吧。”老陈氏有力无气道。 老陈氏想了想,又立马叫住苏父。 “你告诉何村正,若能确保我们能把这亲给断了,我们家愿意把豆芽的方子交给村里的人。” 说完她面带愧色,“只有这样,咱们家才能甩掉这个想巴在咱们身上吸血的蚂蟥。” 苏父应声离去,苏秋实则坐在一旁帮老陈氏顺气。 没过多久,方母就回来看到了这一幕,此时老陈氏正因为心里不痛快在破口大骂。 苏秋实将事情发生经过简单和方母说了一遍,气的方母脸色发红,怒目直瞪。 方母心疼地抱着老陈氏安慰,她是没了娘家,婆婆是被气的要自己舍弃娘家,实在是难受。 没过多久,苏父便将何村正请了过来。 具体的过程苏父在路上已经和何村正说过一遍,不过村正还是再确认了一次。 何村正一脸严肃的对老陈氏说:“陈家妹子,断亲一事非同小可,你可得仔细想好再说。” 老陈氏也明白何村正的好意,但她对陈大富已经彻底死心。 “我想好了,这亲必须断。” 何村正叹了口气,点头道:“我会为你们作证,放心吧。” 这时,陈大富也带着族老到了。 来的族老是陈氏如今辈分最大的五叔公,一并来的还有他的儿子陈耀祖。 五叔公马上到古稀之年,身子骨却十分硬朗,面如满月,双目炯炯有神,显得精神矍铄。 进门时陈耀祖还想伸手扶一把,被五叔公轻推开,自己健步迈进。 方母几人早已倒好茶水,倒也算正式。 五叔公坐在凳子上,一手搭在桌子上,看着几人,缓缓道。 “今日主要是为陈大富及其妹陈小花断亲一事,若是诸位没有异议的话,便由我拟定断亲书,村正为证明人,诸位则是见证。” 众人都没有异议。 苏秋实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这个大舅爷答应的实在是太快了,简直可以说是迫不及待。 这里面难道有什么问题? 奈何她知道的太少,根本无法进行分析,只能暗自将疑惑放在心里。 很快,断亲书便已拟好,双方都很痛快的按上指纹。 只不过老陈氏是一脸沉重,陈大富眼里却满是喜意。 苏家人都冷冷看着陈大富,他也察觉到自己有些情绪外漏,咳嗽两声收了收。 “小花啊,虽然咱们断了亲,可偶尔还是能走动走动。”说完他挺了下肚子。 “我之前和你说的生意,你还是再考虑考虑。” 本来老陈氏情绪还有些低落,一听这话,瞬间气的直运气。 老苏头看老伴被气的厉害,板着脸就要赶走陈大富,苏父也两眼喷火,一双拳头攥的厉害。 陈大富气虚的抿了下唇,下意识后退一步,对屋里几人拱了拱手就打算走。 “慢着!”五叔公对陈大富高声喊道。 陈大富一脸茫然,但五叔公是族中长辈,又是族老,哪怕心中不愿还是老实停下脚步。 “五叔公还有什么事要交待吗?” 五叔公仔细看了他两眼,淡然一笑,从袖子中掏出一卷文书,打开递给了老陈氏。 陈大富看到那卷文书,心里有些不安,不过并没当回事。 老陈氏有些疑惑,但她不认识字,便递给老苏头让他先看看。 老苏头看了两眼,眉头一皱,正想告诉老伴,五叔公开口了。 “陈大郎,你父亲临终前的遗嘱你可有告诉你妹妹?”他直截了当的问陈大富。 陈大富背上一凉,脖子发紧,心弦登时绷紧。 “爹临终前的话我全部都给她说的清清楚楚,绝对没有漏下什么。”他按捺着内心的紧张回答道。 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知道! 陈大富心里很慌,面上还是努力保持平静。 五叔公看着陈大富,微微摇了摇头。 “你父亲生前曾交给我一份遗嘱,上面写明,若是你们两兄妹相安无事,那便罢了,可若是你们两发展到断亲的地步,则要将他生前留下的财产分一半给你妹妹陈小花。” 他也没想到,老朋友生前的担心竟然真的成真了,真是世事无常。 “胡说!”陈大富听完立刻反驳,“我从没听我爹提起过遗嘱!” “这是你爹亲笔写下的文书,我想你应该不会连自己父亲的笔迹都认不出来了吧?” 说完他便直接将手上的东西递给陈大富。 陈大富直接一把抢过,打开的时候双手竟有些颤抖。 只一眼他便认出这就是他父亲的笔迹。 父亲发迹晚,字也是后面才学,尽管努力练了许多年,还是写的张牙舞爪。 等他看完文书的内容后,无名怒火冲上心头,老头子居然要将属于自己的一半财产分给那赔钱货! 痴心妄想! 掉到自己嘴里的肉难道还能吐出来给别人?可笑! “这文书是我爹写的没错,可那又怎样?”他嗤笑一声。 “这上面又没有官府的公证,我就是不照着办,你们也拿我没办法,就是闹到衙门里去我也有理。” 说完他哈哈大笑,笑声中充满了快意。 老陈氏听到这话更是生气,本来她没想过要分走父亲的财产,可自己的兄长这样不讲情理,她还一定要拿到手不可! “这是父亲生前留下的东西,你作为他的儿子,连他最后的吩咐也不愿意照着做,你就没想过百年后到了地下,见到父亲后要怎么面对他?” 老陈氏忿然。 陈大富瞥了她一眼,眼神中满是不屑。 “我是传宗接代的男子,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他的东西当然要全都留给我,就是去了地府见到他我也不虚。” “你父亲当时还说了,你若不愿意照着他的意思办,就将你除族,他留在村子里的东西一半留给陈小花,一半捐给族里。”五叔公突然开口道。 一时间屋内安静的掉根针都能听见。 “这,这怎么会?”老陈氏磕磕巴巴道。 除族,对这时的人来说是天大的事情。 不管是平民还是百姓,都依宗族而居,族群的意义有时远大于一个小家的意义。 除族就意味被家族永远抛弃掉,以后个人荣辱再与家族无关,家族的庇护也再享受不了半点,没有宗族就与无根之人无异。 此外,也不能享受后人的祭祀,灵魂不能回到祖地,从此变成孤魂野鬼在世间飘荡 除族的人还会被赶出家族地界,驱逐去其他的州城,被众人看不起。 可以说,对这时的人来讲是最残忍的处罚。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陈大富摇着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父亲会对自己这么冷酷。 “我才是他的儿子,是我给他养老送的终,他的东西应该全部留给我才对,他居然要分一半给这个赔钱货,凭什么?还要为这贱人将我除族?!我才是给他上香供奉的后人!” 陈大富歇斯底里地怒吼,充满仇恨的双眼死死盯着老陈氏。 “他都要死了,明明我就在他旁边,他居然还想着你这个嫁出去的赔钱货。我偏不让他如愿!” 当初那死老头临终前还一直喊着那赔钱货的名字,想着再见她最后一面。 可惜啊,他根本就没有派人去告诉赔钱货消息,所以一直到老头死的时候都没见到惦记的人。 本以为死老头临终前身边只有他自己,遗嘱的事没人知道,没想到那死老头居然还留了一手,真是该死! “所以,当初你说是你太伤心了,忘记差人给我送信,也是假的?只是不想遵守父亲的遗嘱,怕我和你抢父亲的财产?” 老陈氏嘴唇颤抖,说出的话甚至带着哭腔。 她实在是不敢相信,为了那些黄白之物,自己的哥哥居然连父亲最后一面也不让自己见到。 “是真的,那又怎样?”陈大富阴沉着脸。 直到这时,苏秋实终于明白为什么陈大富会这么爽快的答应断亲。 因为他心虚,他想要独占所有财产,只可惜她外曾祖父实在是聪明,竟然生前就立好了遗嘱。 “这只是面临最坏结果时的打算,你若遵守你爹生前的遗嘱,自然就不存在除族一事。”五叔公道。 陈大富又哭又笑地站在那里,身形也越发佝偻。 “好,我给。”他嘶哑着声音道。 “当初爹留下的银钱这些年都被我花费的差不多了,只剩下村子里的八十亩田地和老宅子。” 老陈氏和老苏头对视一眼,点点头,看向陈大富道:“我要老房子和二十亩地。” 她本想什么都不要,可又觉得便宜了陈大富。 陈大富眼神奇异的看了老陈氏一眼,粗声道:“那咱们明天就去过户。” 赔钱货就是没见识,良田不要居然要那破房子,活该她穷一辈子。 今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苏秋实觉得自己这一天过得跟电视剧一样狗血又精彩。 陈大富走后,五叔公告诉老陈氏,除族只是用来吓唬陈大富让他遵守遗嘱的方法。 他们的父亲知道陈大富会被唬住,要趁着这段时间赶紧将手续办下来,等陈大富反应过来他们就拿不到手了。 另外就是豆芽方子的事,等苏秋实家将事情办完了再说。 因此,第二天一早,老陈氏便和陈大富去县里官府管理田地的部门将田地过户。 房屋的地契可以直接由族里决定,可田契则必须去县城官府才能办理。 老陈氏办理过户手续只带了苏父,老苏头本来也想一起,被老陈氏拒绝了。 尽管心里十分惆怅,也很介意当初父亲去世时因为陈大富阻拦导致自己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老陈氏面上还是尽量保持平和与陈大富道别。 陈大富觉得老陈氏占尽了他便宜,脸上还一副假惺惺的样子,让他心里更不痛快。 三人出了县城官府便分道扬镳,不一会就看不见陈大富的身影了。 “娘,你说咱们的豆芽生意要是能做到县城里来就好了。”苏父看着街旁卖东西的小商贩,眼里不由露出羡慕的神情。 县城里的人更多,还舍得花钱,豆芽在这里一定更好卖。 老陈氏好笑的看了苏父一眼,揶揄道:“咱们村周边的几个镇子还没有跑完呢,就想着来县上了。” 苏父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我也就是想想,要真的来县城卖豆芽,一天的时间全花在路上了。” “你知道就行。”老陈氏瞥了他一眼。 两人来时是走的路,本以为还得继续走回去,没想到正好碰上一辆回广兴镇的牛车,便付了十文钱车费坐了上去。 一路上老陈氏都很沉默,苏父觉得母亲心情应该不太好,便没打扰她。 温暖的阳光洒在身上,将人照的懒洋洋的,苏父忍不住睡着了,整个人斜靠在老陈氏身上,金色的光线洒在两人身上,看起来亮眼又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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