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狗血它主动来了。 黎念就知道!按原书的风格,她的生活不可能平淡温馨,叠buff才是正常。 现在她的表妹和她的夫君拉拉扯扯,她该怎么办?尴尬令她想扭头就跑,理智却让她站在原地再观望几分钟。 毕竟娇蛮的令仪突然转性很奇怪,君原也不像会主动招惹她的性格,黎念有点担心事情的走向超出预想。 她在犹豫要不要开口,角落里的君原已经于交谈中往后退了一步,却脚下一滑没站稳。令仪伸手扶他,奈何禁不住成年人的重量,金玉首饰琳琅碰撞,两个人一起倒在了花丛里。 黎念只见令仪鹅黄色的披帛荡起来又飘下,随后现出它的主人歪坐在男人身上的情景。令仪的发冠和掩鬓有些歪,而被压着的男人单手撑在背后的青草杂石上,呼吸急促。 他的头发也有些乱,腰际是令仪交叠的披帛,两腿间是那支长折扇,轻轻在衣袍上压出凹陷的形状。 令仪没有丝毫羞怯,反倒有些不高兴,声音便大起来:“好心赔给你的东西,收着便是了,磨磨叽叽跟我犟嘴个什么?还是你单纯看不上我的物件?” 君原沉默着,没有推开她。他无言地和令仪僵持片刻,突然勾起自己的衣带,在旁人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解开了他的披风。轻柔的纱质披风顺着肩膀自然垂落,他又将手按在道袍的腰带上向外一扯。 令仪目瞪口呆:“你、你这是做什么?” 领口微微敞开了些,君原摆出一副任人取予的样子,平静地反问:“表小姐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你怎么、怎么用这种下九流的……” 令仪说不出“勾引”两个字,君原的回应却脆弱又锋利:“我本就是下九流的人,想不出什么高傲的路可走。表小姐要对我好,我只能这样偿还。” 但直到此刻,君原与她依旧是疏离的,原本不突出的五官便好似沾染浓烈的氛围,惹人凌虐。 某种程度上他在拒绝,但某种程度上,更勾人。 黎念有些脸热,一边想她是不是得做点什么捞捞她无助的小夫君,一边又觉得君原马上要自己处理好令仪的纠缠了。她脑海里正一团乱麻,背后一墙之隔的灯忽然被点亮,完整地透过漏窗暴露出她的身形。 黎念:…… 你们护院上班能不能别这么准点啊!她还没做好应对这个场面的准备,没有! 总之水廊那头的两个人齐齐看向光源,恰好望见这头表情僵硬的黎念。被尴尬暴击的黎念胡言乱语:“嗨,吃了吗您?” 这次倒轮到令仪知羞了。她迅速从君原身上爬起,而君原静静地系好自己的腰带便站起来,没管脚边皱在一处的轻帛和披风。 黎念还没开口,令仪主动说了一句:“你过来。” 这话激起了黎念的胜负欲。她索性快步走过去,清清嗓子直白地问令仪:“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君原看向她的目光里情绪翻涌,黎念本想解释一句她拷问的不是他,令仪抢先回应:“是我每日要来见他的。” 黎念:啊? 好家伙,原来不只今天啊?? 令仪咬咬牙:“正好和你说一件事,我要和你讨要君原。” 被讨要的人语噎:“你……” 而黎念在感慨,不愧是大小姐,求人的话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她是不是还要感谢令仪能记得屈尊过问她的意见? 然而更本能的念头闪过脑海,黎念下意识回:“那鹿斟你就不要了?” 令仪莫名其妙:“这关鹿斟什么事。” ……也对,突然想起来南雍是个可以女子娶夫开后宫的国度,是她问了个傻问题。 “那你陈述下理由?”黎念职业病犯了。加上她很好奇,令仪是和竹马吵架后一时兴起移情别恋,还是春夜空虚天雷勾动地火,还是天生钟情强要姐姐的男人的禁忌感。这么多条狗血套路,她总得蒙中一个吧。 令仪答不出:“……在一个疯丫头房里有什么好。总之我看上了他,从此他就来东院服侍,不做你的面首了。” “他不是我的面首。”黎念很是无语,“而且你要我就得给吗?君原是个活蹦乱跳的人诶,不是不会说话的摆设。”她转向君原,柔声道:“你怎么想这件事?别怕,我都听着。” 黎念大有一副“大胆说,我给你撑腰”的姿态,哪曾想君原淡淡地回:“我还以为‘君原’这个名字早教人忘了。” 呃,黎念慢慢反应过来,君原在生她的气。 这也难怪,算起来她和君原快有十一、二日没见面,前几天黎念因为大姨妈瘫在床是情有可原,后来就纯属黎念忙忘了。 她是个单线程生物,同一段时间只能做一件事,理完书就在满地图逮鹿斟,根本没想起来实现“抽空去看君原”的约定。 愧疚的黎念手足无措地想,她是不是得说点什么哄哄君原? 但她看过的那些小说文包和CP视频关键时刻通通不顶用,黎念压根没谈过恋爱也没有谈恋爱的动力,哄人经验为负,紧张得恐怖。 “没忘……”黎念口胡,“不是,是我错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要我,”他只穿着道袍,身形在热闹春景里的愈发单薄,有些心如死灰后的凛然,“我也无话可说,任君处置。” “这是你的真心话吗?”黎念脱口而出,她抓住君原的手腕,“大哥,关乎你的命运,你可不能口是心非在线傲娇啊!” 令仪冷哼:“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他还年轻,跟着我才有好前程,至少不用半年后给你守寡。” 黎念小声吐槽:“你这是双标!换先前流莺的事你可不这么说。” 令仪没想到她能如此伶牙俐齿,次次把自己噎得无话可说。她终于意识到异样:“……小傻子这个月清醒的时间是不是有点太长了……” 黎念心里警铃大作,果断出声打断她的遐想:“总之这件事太怪了,”既然君原不愿意说,她就从令仪那下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君原不可?之前不是在讨厌他欺负他吗?不说清楚前因后果,别说给人,我当场疯给你看。” 这威胁很好使,令仪怕她犯病,终于还是开口回溯:“那天我对完这个月的账,本在安排工匠修补闻道馆后漏水的瓦舍,临时又被叫去寄月堂验收山下送来的新裳,便顺道往仓库盘算余粮……” 黎念:“前情这么长?!” “……之后觉得白天的饭菜有些腻,决心于别庄里巡视消食,不小心转到了你的西院。” 黎念懂了,难怪这么吞吞吐吐,令仪那天纠结来纠结去,是打算来给鹿斟道歉是吧。 令仪清咳一声:“然后在碑室附近……遇到了君原。” ——与其说是遇,不如说是她被砍竹的声音吵到,以为是哪个护院在胡闹,气势汹汹地准备去训人。 哪曾想她转出水廊,穿门而出,瞧见的是许久不见的君原在劈竹。他换了新衣,脚边是灯笼和削坏的竹节,看起来不太会用镰刀,砍根竹子又慢又笨拙,钝声便时不时响起,弄得令仪心烦。 她要君原停下,君原瞥她一眼,没搭理。 令仪负气去拦,君原这才避嫌地从她手里抽出自己的衣袖,开口道:“做根笛子而已,没有碍着表小姐的道吧。” 令仪这才发现地上的都是他做坏的笛子。她想起是自己正是砍掉他爱笛的原凶,难免有些理亏,嘴上却不饶:“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楚馆之人在乱讲究什么,笛子一天不吹会死人?大半夜劈劈砍砍的不清净。” 君原无语地闭嘴,低头继续砍他的竹子。他终于砍下一节旧竹,将它抵在石上试图劈出合适的长度。 “喂,到底为什么非要做笛子。”令仪拎着裙角蹲下,一边挑拣一边问,“淇上坞里还是有其他乐器的吧,难道是你不会?” 君原频频被她的转悠打断动作,无奈道:“有人曾经和我说,如果漂泊去了异乡,身边最好有用习惯的老物件,”他垂下眼,轻声说,“每天醒来看到它,你的心就会定下来,会慢慢相信,自己并没有被上天丢下。” “是这样没有错啊。”前社畜黎念评价,“有自己用惯的东西方便适应陌生环境嘛,要不然很容易认床睡不着。” “少说一句话会憋死你吗,”令仪很气,“好好听着,别打岔!” ——她听完愣住,忽然明白了君原为什么出现在此。 和她一样,他并不是随兴出门打发时间,他是徘徊在这条可能相遇的路上,直到阶生白露、夜侵罗袜,都没有等来他想见的人,于是失望地从书斋附近归返,做根笛子劝慰自己。 想通了这些,她故作嫌弃地踢开地上作废的竹节,找话道:“这些不能用吗?” 君原没抬头,淡淡地答:“原竹太新。过弯。出音孔错位。吹出来不好听。” 令仪看他那么认真:“……白费这功夫干嘛,我换一根赔给你就是了。” 君原的手顿了顿:“你赔不起。” “哪家木头做的笛子这么宝贵,有你那两百金身价了不得?”令仪觉得离谱,“应宁城头号商行的古琴玉器都随便我挑,怎么可能赔不起你这乡下玩物!” 君原猛地抬起头,却明显地压下想说的话。 令仪早上刚和鹿斟吵过心情极坏,忍不住起身挑衅:“怎么,在想如何开口能要出一个高价?” “令仪姑娘。”君原握着那节竹子起身,“你有没有想过,你瞧不起的那根断笛可能来自边城,是蛇河之战里某个烈女为解长达三月的围城假意向乱军头领献身时带的。” 他忍着悲伤,却直视着她,声音不带一丝颤抖,每个字都说得极清晰明白,“山河破碎,王卿公主都成了旧朝贼子的阶下囚徒,是她抛下自己尚未学会说话的孩子,带着全城百姓的希望单身赴敌营,挥钗向敌首。她是没成功,被缢在塔楼上晒成人干任野鸦取食。但她的东西,”君原深吸一口气,举起没削好的竹子对着她,努力平静地把话说完,“从来都不轻贱。” 令仪转述前情时没说这么详细,但黎念依旧从她的三言两语里察觉出君原的出身很沉重,尤其是君原的手还不自觉动了一下。他移开目光,将自己的神情藏在了夜色里。 于是令仪沉默了几个瞬刹,似乎也回到那晚的震撼里。 ——那时的她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什么习武之人的警觉都忘记,看着指向自己鼻尖的竹枝脑海里一片空白。 但很快,君原还是忍着气挪开了那根竹子,落寞道:“世人还记得歌颂她的时候,也是用最好的珍琴作乐的。” 他后退几步至花林深处,于一点石灯的辉光里背过身,想着那些其实不存在于此的弦鼓节点,握紧那根竹子起势…… 令仪面容古怪:“他跳了一支舞,跳完我们就分开了。然后第二天白天……” 她想糊弄省略,黎念却没漏过这个细节:“你这语气听起来根本不像是普通的舞!别想跳过,展开说说那个舞!” 令仪只好被迫回忆。 ——她下意识以为他在以竹为剑劈风破月,后来发现他虽然下盘很稳,但不是练武练出来的那种稳,是经年习舞熬出来的稳。 他全然无视了令仪的存在,把温柔乡的舞做得又刚又烈,肆意淋漓。 一根竹子在他手上千变万化,他要它轻如羽毛,它便自在洒脱;他要它轰然堕地,它便爽快狠辣。 他是在宣泄,经历摧残之后偏要开个痛快,每一处回转起落看似轻松自然,组合在一起却力度饱满,利落非常。 成年人的脆弱本就打动人心。更何况他还穿着自己挑中的轻袍大袖,逆光站着时,整个人宛若从旧年里走出,带着岁月的磨损抗争,身后花落纷纷,悄然无声。 那一瞬间,虽然很不想承认,她确实被美到了。 黎念细品着她话语里的心神震荡:“……你不会真的看上他了吧?!” 令仪的怀思倾刻消散,她好无语,这个女人怎么回事,一点高雅都不懂得欣赏? 她鄙视地看着黎念,话音都失去了情绪。 ——后来君原是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一夜没睡好,第二夜失眠在别庄里乱走,又偶遇了一次君原。她没上去惊扰,远远看到他手里握着一根粗制的竹笛,在书斋附近站了很久。 紧接着是隔天下雨的早晨,也是在去书斋的路上,君原被困在海棠门里躲雨。他身着峰白色的长衫,发尾湿了,竹笛不在,看上去有些狼狈。 令仪远远地问要不要借伞给他,找的借口是不喜欢干净的衣服后面被雨弄脏,君原却轻轻摇头,说不劳烦表小姐,自己马上就从前面回淇上坞了。 再就是第四天的中午。骤雨初歇,君原坐在石桥边上看着海棠花发呆,任由鸟儿跳到他衣袖上作乱。令仪看不过,抛松壳过来把鸟吓跑。 她终于忍不住说:“天天挡在我眼前真是烦死了。你就在这等着,我去把她叫出来。” 君原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而后执着道:“她不见我,我是不会去见她的。”令仪表示不理解,他便疲惫地笑,说以他的身份做不得。 “你就一定要耗死在她身上吗?” “这是我的命。”君原说,“她活着,我等着她垂怜;她死了,我给她陪葬。”很快他苦涩地自嘲,“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是大小姐,没必要理解它们的。” 这几天的愧疚叠加起来,反倒激起令仪的反骨。 第一桩事是令仪决心要赔她砍断的那支笛子。她翻找出来自己私藏的所有弦琴笙箫,摆在淇上坞里任君原挑选,但君原不要。 她又找了自己最贵的首饰古玩送他,君原都没收,气得令仪跺脚。 寝食不安后,令仪想到一个法子,拿自己那支产自君原故乡的扇子赔他。这扇子是她心爱之物,总有几分能抵上他的笛子吧? 所以她今夜才堵住君原强送自己的长折扇。结果也如黎念所见,他还是不愿意拿。 第二桩便是,她决心把君原要过来,免得他真沦落到给黎念陪葬的地步。 “一个面首而已,”她满不在乎地冲黎念宣布,“想要我再给你买几个便是了,随你换着睡还是一起睡。” 黎念震惊:南雍的小姑娘都这么狂野的吗?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啊?“所以你想要走他,是出于这几天的同情?” “爱、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令仪是不会承认自己会心软的,她嘴硬道,“看不得干净的尤物被你浪费,不行吗。” “重点就不在‘行不行’上面好吧……”黎念忍不住吐槽。她满心里都是弹幕,正想开怼大杀四方,有一些关键词突然飘过脑海,令她刹住话头,“等等,你刚刚说什么?” 令仪白她一眼:“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不是这个,下一句。” “看不得干净的尤物被你浪费。” 黎念知道哪里不对劲了:“干净?怎么会干净?” 令仪没懂:“有什么奇怪的吗?” “你碰到君原躲雨的那天,他身上也很干净?” “是啊。”令仪很确定,“那衣裳料子是我亲自选的,我最知道它有多难打理,沾一点污浊都很明显,所以当时我担心要安排人浆洗衣服,还特意多看了两眼。” 换平时,黎念一定要腹诽几句难打理的衣服材质快点滚出服装界。 但她顾不得多想,立马转头问君原,“然后你说,很快就从‘前面’回淇上坞?前面是指哪,我们之前说的那条近路?” “虽然你忘记了我,”君原黯然道,“但你给我的东西,我自然是贴身带着的。”令仪在场不方便明着提起她送他的钥匙,他换了个方式答。 黎念的神情有些复杂:“……所以这几天你都走了那条近路?我还没试过,你能带我走一遍吗?” 令仪不乐意:“这么晚了你又瞎疯个什么,是不是不想把人给我?不想直说。” “呃,”黎念难以回答,“反正我去认个路。劝你别跟来,但一定要来的话,我也不会拦着。” 令仪听了当然更要去,君原便在最前面带路,先引二人朝水廊的亭子走,而后继续向北,横穿过一道石径和花坡,辗转至海棠形状的洞门前。他们自门而入,绕过松石盆景转向,停在一道挂着“文心”牌匾的门前,里面应当便是传闻中的碑室。 黎念拿下巴点了点那道门:“开一个试试。” 君原依言掏出自己的钥匙开锁,第一次尝试时没塞对,又换了一把才成功。 他自然地将手按在门扉上准备开门,但意外地,门几乎没有晃动。 君原冷静地眨了眨眼,加大力度再次按它,用最大的力道推它,暗自往回拉扯它,结果没有任何变化。 黎念挤出一个和善的微笑:“给个解释?”
“21格格党”最新网址:http://p7t.net,请您添加收藏以便访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