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谦这几日心情很是通畅。 上书房的年末岁考已经出了结果,他的成绩不错,被父皇称赞了几句。 而顾敛那个小杂种,到最后居然连卷子都没交。 顾谦回想起崇文帝听到大学士汇报顾敛没交卷时脸上一闪而过的厌烦,就觉心头酣畅。果不其然,回去之后,母妃也夸他这次做得好。 他一面赏着御花园的花,一面轻哼着不成曲的小调。 顾谦随手拨了拨灌丛里的花,一顿,像是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阴恻恻地笑起来:“呦,这不是我的好六妹吗?难得啊,今日能在御花园碰见你。怎么,这次见着我不转身走了?” 他之前逛御花园的时候,当然看见过路过的顾让,不过顾让都是绕着他走。 顾让当然应该绕着他走。 顾谦手下一用力,瞥了眼手中被折断的花,漫不经心地扔到一边,看着朝他走来的顾让:“听说五弟回去又大病了一场?五弟这日日病下去,也不见得好,为兄很是担心啊。不过我很好奇,六妹今日怎么不守着我那病怏怏的五弟,反而有闲心到这儿来了?” 顾让走到顾谦身边,捡起被他扔掉的花,低头看着花:“我有些话想和三哥说。” “哦?” 顾让看了眼顾谦身边的宫人。 顾谦挑了挑眉,来了兴致:“六妹是有什么私密话,要和三哥我单独说?” 顾让只道:“跟我来。” 她随手把花扔到路上,往前踏了一步,那花刚好被她踩在脚下,再露出来,已看不出娇艳的原貌。 顾谦神色不明地看着顾让往前走。 顾让停住脚,侧头:“不敢?” 顾谦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示意宫人们不要跟着,抬脚走在顾让后面。 他有什么不敢? 顾让能把他怎么样? …… “啊!”顾谦摔到一边,他怒瞪着眼前的人,“你敢打我!” 他挣扎起身,抬手向顾让挥拳,却一把被她箍住手腕,下一瞬腹部便传来剧痛。 顾让一脚把他踹到墙角。 顾谦从墙上滑落,蜷缩在地上。他从小娇生惯养,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疼痛?他冷汗淋淋,眼眶充红,抬头咬牙道:“顾让,你是不是活腻了,我奉劝你最好停手,不然被我父皇和母妃知道了,有你好看的……” 顾让充耳不闻。 顾谦看着面无表情朝他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顾让,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后缩了一下。 顾让走到他跟前,蹲下来抓着他的头发,睨着他。 因为头皮上传来的拉扯,顾谦不得不仰头对上顾让,他这个时候还嘴硬:“顾让!你敢动我!你信不信我十倍奉还给你那宝贝哥哥……” 顾让垂下眼,没什么表情。 “哈,不敢了吧,你……” 话没说完,头皮上的撕扯感瞬间加重,顾谦一下痛呼出声,还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额头就被猛地撞上宫墙。 “咚!” 顾让抓着顾谦的头发,把他一下一下地往墙上撞。她控制着力道,不会让人晕过去,可以让人清醒地感受到痛苦。 几下过后,顾谦已经说不话来。血从发间汩汩流下来,额头已然青肿了大片,他眼前发黑,脑袋像是要崩裂开来。 疼,太疼了…… 顾让再把人抓到眼前。近距离下,顾谦终于看清了她的眼神,却悚然一惊,倏然意识到,眼前的人从打他开始,脸上始终是非常平淡的表情。她看着他,眼里没有任何感情,没有厌恶、仇恨,甚至没有打他的痛快。她就这么淡淡地看着他,和看刚才那朵花没有任何区别。 类似的眼神顾谦曾在崇文帝身上看到过,崇文帝就是这么看犯了错被压入大牢的官员的,可崇文帝的眼里起码带着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蔑视。 但顾让眼里空空如也。 从小到大,顾谦从来没有正眼看过顾让。在他眼里,顾让只是顾敛的一个影子。只有顾敛出现的时候,顾谦才会看到她。顾让跟在顾敛身边,几乎不说话,大部分时间没有任何存在感。顾谦针对她,只是因为她是顾敛的妹妹。 他厌恶极了顾敛。 在他十岁的时候,贤贵妃喝醉过,无意间向他说漏了嘴。贤贵妃说,顾敛顾让是两个杂种。他震惊极了,为什么皇子皇女会被一个贵妃叫杂种? 还能为什么? 贤贵妃说,为什么就算这样皇帝还要留着顾敛顾让?她无意识地质问着,那个女人有那么好吗?为什么她死了皇帝还不正眼看自己? 贤贵妃抓着顾谦的肩膀,染着丹蔻的指甲扣进他白嫩的肉里,他小小的身体被摇得东倒西歪。 贤贵妃狰狞着脸:“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不够讨你父皇的喜欢?!她活着的时候本宫就处处被她压一头,她死了,本宫的孩子连她那两个杂种都不如吗?” 从那之后,顾谦开始厌恶起顾敛,一个杂种有什么资格被称作皇子,有什么资格和他同坐一堂上课看书? 顾敛的功课做得很好,好到上书房那些大学士们明明顾忌他的身份,却还是忍不住出口夸他。这让顾谦愈发厌恨起来。他日日巴不得顾敛死,所以他有意无意地联合其他人,一找着机会就欺负顾敛。 可是顾敛却活到了现在。 直到现在,他对上顾让不带情绪的眼睛,恍然意识过来,一直保护顾敛的,是被他始终忽略的顾让。 紧接着,他的心里涌上恼怒,和他不想承认的恐惧。 凭什么?一个杂种,凭什么这么看他?! 他狠狠地瞪着顾让,似乎只会说一句话:“你等着……”但言语中已带了一丝自己都尚未察觉的颤抖。 顾让松开手,顾谦的头一下子砸到地上,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顾谦却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终于要结束了吗…… 然而这个念头没结束,顾让的拳头又落在他身上,一下又一下,好似永远不会停歇。 顾谦此时连报复的念头都升不起来了,他喉咙里发出无意义的咕哝声,徒劳地想把身体再蜷紧一点,试图减轻疼痛。 他觉得过去了很久,殴打才停下来。他被人拖到雪地旁,身体擦过粗粝的地面,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结束了吗? 下一瞬,他的头被人揪起来,脸朝下重重摁进雪地里。雪灌进他的鼻口,他感到窒息,剧烈挣扎起来,被顾让反手摁住。 有人从后面俯身凑近,他听到顾让轻轻的声音,像飘在空中。 “再动顾敛,我就弄死你。” 这一刻,他不敢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顾让把顾敛的头从雪堆里拔出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剧烈咳嗽、大口喘气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脸:“听明白了吗?” 顾谦的身体一抖。 顾让轻声重复了一遍,声音居然有些温柔:“听明白了吗?” 顾谦的身体剧烈抖动起来,他惊恐地点头:“明……明白了……” 顾让放开他,他便重重摔在雪地里。 他动弹不得,看着灰蓝暗淡的天空,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带上了重影,心里的恐惧随着顾让的走远渐渐被愤怒和憎恶覆盖。 顾让,顾敛,我要弄死你们! 过了许久,他那群奴仆才跑过来。 乌泱泱跪倒了一片。 “三殿下!” 有一个太监颤颤巍巍地来扶他,却扯到他的伤处。 “嘶!长没长眼?”他抬手挥了他一巴掌。 太监一下跪下去,连连磕头,“殿下恕罪!” 顾谦挥手那一下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很快,他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被一众人慌慌张张地抬回了华春宫。 …… 贤贵妃进宫已将近二十年,勾心斗角十余年,才有现今这般地位。她年近四十,风韵犹存,除却眼角有几缕细纹外,其它的都保养的很好,可窥探年轻时之貌美。可惜这样美丽的面貌下,却藏着一颗歹毒的心。 彼时贤贵妃正倚在榻上,啜着茶,却听外面忽然一阵嘈杂。她放下茶:“怎么回事?吵什么?” 身边的女婢躬身道:“奴婢去看看。”过了一会儿白着脸慌里慌张地跑进来,“娘娘,不好了……” “慌什么?说清楚。” “是三殿下他……他……” “谦儿怎么了?”贤贵妃心里升起不安,她从榻上起身,快步走到门外。 只见顾谦躺在担架上,双眼紧闭,鼻青脸肿,浑身是血,她被吓了一大跳:“谦儿?”她甩了女婢一巴掌,“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 她看向随从的太监,厉声问道:“怎么回事?!三皇子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 太监跪下来,伏在地上,肩膀颤抖:“秉娘娘,三殿下原在御花园赏花。后来……后来六公主寻来,说是单独有话同三殿下说……三殿下不让奴才们跟着,奴才们便……便在原处等……谁成想……谁成想三殿下久去不回,奴才们觉得不对,寻去一看,就看到三殿下……三殿下他一个人躺在雪地里……身受重伤……” 贤贵妃气极,踹了太监一脚:“废物!要你们有什么用!拖下去乱杖打了!” “娘娘饶命!奴才不敢了!娘娘饶命!”一众太监闻言惊恐异常,连连磕头,却还是被人无情拖了下去。 很快惨叫声断断续续传来,贤贵妃寸步不离地跟着被抬进房的顾谦,不耐道:“吵死了!把嘴给本宫堵上!” 她看着昏迷不醒的顾谦,眼中心疼与愤怒糅杂,死拧着手上的帕子,半响恨声道:“顾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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