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到二楼看了一圈,短短的时间里他又是皱眉,又是叹气。刘青萍跟在后头,看完一圈以为他会吐槽这个房子有多糟糕,谁料他站在房子的窗户边,单手拉开门栓,推开窗户,淡淡问了句:“买的,还是租的?” 她回答说:“买的。” 他又问:“那你知道这是个危楼吗?” 刘青萍抬头看了看屋顶:“就屋顶会漏,翻新就好了。再说我不准备用二楼。唔,就算以后要用,大概也就稍微堆点东西,不住人。” “你总是那么的满不在乎吗?对你自己,对别人。”周泽也修长的手指在坑洼的木质窗框上敲了两下,冷不丁冒出一句不搭边的话来。至少在此刻刘青萍的耳里听来是与房子这话题靠不到一处。 你傻呀,谁会不在乎自己。 说话同时身子已经转过来正对着刘青萍。他逆着光,刘青萍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也不明白他话里隐射的含义。待要问个明白,对方又闷头盖过来一句:“楼上交给我,我来找人,费用你不用管,一个月后交货。你只管忙你自己的。” “啊?周泽也你在说什么?”刘青萍没见过这样给自己揽活的。 周泽也不再过多解释,关上窗户下了楼。 没多久店里把缝纫机和其他设备送了过来。按着事先划分的位置摆放,偌大的一间堂屋登时被充盈的满满当当。 万事俱备只欠开工。 明天刘青萍就去订料子。半个月前在纺织厂打过招呼预留的料子估计这两天也会到了。 车子进进出出的必然会引起村民们的注意。陈明亮车子开进来的时候,有几个小毛孩已经在车后打转了。 等陈明亮他们走了以后,院门口打转,探头探脑的就不止是几个毛孩了。婆子媳妇垫着脚尖,时不时往院里头看。 有婆子说:“这谁啊?周奶奶走了以后这儿没人住啊?” 另一个婆子搭腔:“就这两天住进来的,前几天还没见有人呢。” “这车子开进开出的整啥呢?” “不知道。” 马丽丽拿着水桶出来打水,看到院门口站着几人在嘀嘀咕咕什么,她提着空桶走上前去:“你们有什么事吗?” “哦,大妹子,你们是刚来的吧?”其中一个婆子笑着说,“你们这是要整啥呀,开裁缝店呐。” “是,也不是。”马丽丽看出来这几个人只是好奇过来看看,并不是真有什么事,大概是村里的“闲事婆”吧。每个村里都有这些好事儿的,于是她就模棱两可地回了一句后管自个儿打水去了。 “我看就是要开裁缝店的,要不然搞那么多机器干嘛!” “好几个缝纫机,有五六台,装一个大车进来的,我们看到了。”一个孩子不认识其他几台机器就把它们都归成了缝纫机。 “看到了,我们看到了,大车。”几个孩子一起起哄,其中一个小孩挥着手朝两边画了个大圆弧,来表示他说的大车有多大。 “就我们村开啥裁缝店,谁会来做衣服,又不认识,小姑娘这算盘打错地儿了吧。” “就是,散了!散了!没啥好看的。你们也散了,车已经开走了,还站这干什么。幺儿,跟娘走,回家!有什么好看的!” 几个婆子媳妇赶着孩子离开,自个儿脑袋还是侧一下,侧一下的,眼尾余光有意无意往堂屋里瞄。 马丽丽打了水进屋,给煤炉子上的水壶里添了水,然后走到正坐在缝纫机上调试机器的刘青萍身边打趣道:“这位女同志你的田园风格竹篱笆成了动物园,可多人围着朝里看呢。” “给看呗,看多了发现跟她们长一样,也是一个鼻子,一张嘴巴,两只眼睛,她们就没兴趣了。”刘青萍淡淡说道,“她们看我们,花的是她们的精力时间,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损失,你也少给她们点眼神。” 马丽丽拉了个凳子坐下,看着刘青萍清秀的眉眼:“你可活得真通透。有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出家还俗回来的。那个,言归正传,明天你是怎么打算的。我是没个安排的,就跟你屁股后头,你指哪我打哪。” “晚上我得打个样版子,你帮我剪。然后明天我去市里先看看布,上次逛了一圈没逛完。”说着她递给马丽丽一块刚缝好的布,“这个你拿去锁个边,看机器你用的顺不顺手。” 马丽丽接过布,起身去了旁边靠墙位置的拷线机上,一面试机器,一面说:“白天买的电话机还没有号码,什么时候让人来拉线?” 老房子连个电视机的天线都没有更别提电话线了,都得从新拉线,要想做点事没电话是万万不行的。 “不急,等过几天我们采购结束,整日整日待屋里干活的时候再让他们来拉线也不迟,估摸也就一两天后的事,耽误不了。明天你跟我去市里看面料吧。” 刘青萍从缝纫机“肚”里拿出一个半个手掌那么大的尖头白色塑料瓶,打开红色盖子,把尖头对准缝纫机头上的小孔,指腹稍稍用力一按瓶身,机油就被挤进缝纫机了。 “好的。”刚应完刘青萍的马丽丽忽然想起一件事,转头瞪视着她,“不对啊,我们明天都走了那泽也叫人过来砌院墙,不就进不来屋里了吗。” “啊?哦,我忘了还有这茬子事。那我去,你在家等他们。”刘青萍茫然的眸子清亮了起来。 农村砌院墙,建房子,把泥水老师请回来,除了要供茶水,还要准备中午,晚上两顿饭和两次正餐之间的点心。这年头还不兴包工包料,基本都是自己买材料请人造房子。 周泽也说他负责,那材料和人力应该都是他来搞定,可煮饭准备点心这些总归还是要搭把手,就算要做甩手掌柜,这甩的太厉害了,心里总归会有些过意不去。 “嗯,这机器虽然是二手的,不过用起来还不错,没比周师傅那的差,估计也有七八成新。”马丽丽用剪刀把线剪短,拿着刚拷好边的半成品给刘青萍看,“你看,线迹缜密,没有跳针,漏针。” 刘青萍接过拷好边的布头,指腹在线上轻轻抚过,略微点点头。马丽丽以为她甚是满意,谁料想她刚一扭头准备走开刘青萍便叫住了她:“丽丽,我们以后不拿周师傅那比,好吗?我走的不是裁缝店的路子,与他们并没有重合的地方,更没有要比较的意思。” 马丽丽见她一脸的认真,忙解释说:“我刚才也是一时嘴快,没有那个意思的。以后绝对不会再说了,我发誓!” “好啦。只要我们的心是一致的就好。” 这边陈明亮把周泽也送回单位。 “你真要帮她们修院墙和楼顶啊?”陈明亮左手按着方向盘,侧着身子问副驾驶位置上的人。 “嗯。” 得到了一声淡淡的回应。 他接着说,“问题倒是没有,就太反常了,跟你平日里的作风大相径庭,风马牛不相及。” “就你最会用成语,最会分析人,大才子,大财主。”周泽也懒得看他,头靠在座椅上,半眯着眼,似睡非睡。 一旁的陈明亮品出了话里带着的丝丝反讽的味道:“不带这样的啊,兄弟。每次我要分析你的时候,你就刺我。” 两人都想起了高中时期周泽也在图书馆和副班长讨论题目的事。情窦初开的年纪,周泽也居然搞不懂自己对副班长的感情属于什么。结果也是陈明亮一番卖力风骚的分析解读帮他捋清了思路。他对人家那纯粹就是棋逢对手的“激情”。 “怎么,往日谁找你说句话,你都精简了再回答的,这会儿怎么这么主动。你自己都没察觉有什么问题吗?当然,你若能察觉,也就不叫周泽也了。” 狗p!谁察觉不到了。 大概,也许,现在也就只乘那根“木头”没察觉到了。 “你说,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后悔当初在你家时没有对马丽丽好,不过你别急……” 话没说完陈明亮已经感觉喘不上气了,因为有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扼住了他的喉头。 要死,难受的要吐了。 他艰难地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饶命,饶命……我在开车,前面那么……多自行车,会出事的,饶命,咳咳咳!” 周泽也半斜的身子靠了回来,依旧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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