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尺寸表第五页,叶眉处画着一个小三角形。这是周师傅做的记号,记录一下版已经打到这一页了。 十六个人,队服需要做十六套。 刘青萍拿出一张长两米,宽一米五的纸铺在案台上。然后蹲下身子又从案台下面的隔板上拿出尺子和笔。 弯腰,俯身开始她的工作。 因为是休闲款式,对于版型剪裁方面要求就没有那么严苛,这让操作人员心里放轻松了不少。宽松的休闲服多多少少可以掩盖一部分版型方面的瑕疵。 实际上在刘青萍看来没有必要一件一件的打版。按工厂批量操作的方法,只要按档差推码就行。 那些队员刘青萍都见过,每个人的身形保持的都不错,只有个别中年男子稍微魁梧壮硕了些,需要局部尺寸加大,其他人基本上相差无几,调两个码出来就够用了。 但手艺人有手艺人的坚持。所谓的工匠精神大多出自这一代人。刘青萍怕自己提了师傅会认为她是为了偷懒,敷衍了事,要是落下这样的印象那可就不划算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把后面几个人的量体尺寸归拢对比一下,忽然一阵浓郁的酒气从后门被夜风裹挟着涌进她的鼻腔。 她眉心微蹙,哪个酒鬼呢,忽然脑内闪现楼上喝酒的画面。 嗯,侧头朝后门一看,果然。 一米八几的精壮小伙子扶着一个连腰都直不起来的醉汉,正徐步朝她走来。 醉汉嘴里喃喃:“我要穿新衣服,我要试新衣服。” 就这个鬼样试啥。 周泽也把人连拖带拽地扔到小圆桌旁的椅子上。醉汉屁股触到椅子立马一滩泥巴似的趴到桌上,呼呼大睡。 刘青萍面无表情地管自己忙,可没空招呼这俩个大闲人。 一米八几的高个站到刘青萍面前:“他醉了,被我灌醉了。”语气轻柔且乖巧。 刘青萍想,你不也醉了。这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细品了一下发现对方的话不太对劲,在加上他的语气。 我天!这是在向她邀功。 刘青萍有些讶异,停下手中的活,抬头欲要解释一下,撇清关系:“我可没有让你把他灌醉。” 话一出口在对上他那双迷离朦胧的琥珀色眸子。 咳,刘青萍只觉得造孽啊。 如果她是没有被生活感情摧残过的懵懂小姑娘,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兴许她此刻早已经按捺不住小鹿乱撞的心,沦陷了。 只是……现在她内心毫无波动,连一丝涟漪都为曾泛起。 重新垂眸画她的图纸。 “你挡住我的光线了。”刘青萍平静的提醒道。 那人往她身边挪了挪位置,空出大片灯光来,只是这个位置离刘青萍越发的近了。 一分钟两分钟……很安静,除了手中笔头划在纸上的莎莎声,还有趴在桌子上醉汉的呼呼声,再没有其他声音。 有道灼热的目光一直紧锁着她,这让她有些不适。 怎么办,难道喝了酒就真成了裁缝店的傻儿子了。 刘青萍此时很想打自己的嘴巴,真是乌鸦嘴,说人家傻儿子,现在人就真在她面前傻给她看了。 刘青萍清了清嗓子,打破这个怪异的氛围:“嗯哼!那个,今天陈明亮醉了没法试衣服了,就明早吧。” “好。”旁边的人回答的很干脆,却依旧没有把视线从刘青萍身上移开。 刘青萍咬紧下唇,直起身子。 呃,他跟她的距离,的确,好近。 近到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 带着酒气温热的呼气喷在刘青萍额头。 这该死的身高差。 她鬼使神差地把手伸了出去,覆在对方因醉酒而变得绯红的脸颊上,轻轻拍了两下:“乖,回去睡觉,姐姐明天给你买糖吃。” 冰冰凉凉,柔柔软软,很舒服。 周泽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忙把那只覆在他脸颊上的玉手按住。冰凉渗进他燥热滚烫的肌肤,犹如久旱逢甘霖。 想不到喝醉酒的人反应也能这般敏捷。 “放开手!”刘青萍表情严肃地说。 周泽也很听话地松开手,转身去扶趴在桌上睡的死去活来的人。忽而他又转头对刘青萍说:“记得给我买糖。” 不会吧,孩子,你还当真了。 刘青萍绝望地闭上眼,点点头。 两人离开,刘青萍长长吁出一口气,埋头继续做她的工作。 早晨刘青萍等人已经开工了大半日,陈明亮才昏昏沉沉的下楼找刘青萍,说是要试衣服。 灰色的呢料大衣,虽说及不上周泽也那么帅气,却也看上去潇洒了几分。 刘青萍和周师傅仔细打量着衣服的每一个部位,每一处线条。 周师傅连连点头,表示非常满意。 一旁的周泽也看着刘青萍拂过穿在陈明亮身上的大衣的领子,然后纤细白皙的手指又游走到肩头,轻轻按了按肩。 他好像开口说一句,我也要做一件。 可是他不能说,因为要是说了他娘亲肯定会让沈玉兰来操刀。就如上次的衬衫,裤子。 就因为这样他才不喜欢回家,宁可住条件比较差的单位宿舍也不住家里。经常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周泽也此刻还不知道他老母亲已经在开始慢慢转移对象了。 “阿姨,多少钱?”陈明亮穿着新衣服都舍不得脱了。 “五十,就算个材料费吧,工费就免了。”阿凤师娘笑说。 陈明亮从裤兜里掏出个皮夹,好爽地抽出一张蓝绿色的一百元大团结放在案板上。 豪气地说:“怎么可以少呢,我下次还做呢,阿姨你这不是赶客吗。” 阿凤师娘笑笑没在说话。 “那我们走了,阿姨叔叔,青萍,下次见。” 陈明亮挥挥手从门口出去,周泽也跟在后面。正要抬步子出门,阿凤师娘叫了声:“泽也。” 周泽也侧过脸,顿在原处。 “这周还回来吗?” 周泽也回过头,脸上浮现淡淡笑意,视线余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刘青萍,然后轻轻回答了一个字:“回。” 刘青萍看他那一副波澜不惊,淡定的神情,料想他一定记不得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了。否则像他这种高冷的人肯定没那么厚脸皮的还这么淡定的出现在她面前。 刘青萍也不做多想,走到周师傅跟前委婉地聊了昨晚上的想法。 昨晚上她睡在床上想了一宿,觉得有好的方式方法,但凡可以提高工作效率的都应该提出来。 “师傅,你看这几个人的身体围度尺寸非常接近,我们可以做一个尺码的衣服。还有这三个体型特别一点我昨晚上已经各自打了对应的版。”刘青萍一面分析,一面翻着昨天她归纳的资料。 周师傅点头,没有阻挠,打断她的任何一句话。 待青萍说完,周师傅满意地笑笑:“这方法很不错。这批货就这么做吧。年轻人的脑子就是灵活啊。来,青萍,师傅今天教你怎么用基础母版套版。” 师徒两交流切磋了一天,算是把纸版都搞定了。 晚间,周师傅叫了叶森华一起去仓库抗面料。店里就他们两个男人,所以每次抗货基本都是这两个男丁去。 抗回来的面料刘青萍把它们平摊在案台上,一层层整整齐齐地叠起来。同一个纸板要裁多少套就叠多少层面料。 然后再把画好的图纸往面料上一铺,对整齐了就可以按着图纸上画的线开始裁剪了。 “青萍,我来裁吧。”叶森华搬完面料,捋起袖子,拿起剪刀。 “等一下,要不你把这些我已经裁好的发到后面给她们先做吧。” “嗯,也好。要不然再裁出来就没地方放了。” 叶森华拿来筐子,把裁片放进筐子里,搬到后屋给沈玉兰她们。 “呦,有些人呐就是命好。你看,这一整日的在前屋呆着,都不用来做事了。”金倩倩又开始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了,“我们一天忙死忙活,她倒好就只要去前屋唠唠就不用干活了。阿兰你说是不是。” 沈玉兰停下手里的活,以前她还会做点表面功夫,可现在她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这个刘青萍简直欺人太甚。把师傅师娘对她的喜欢都给抢走了。在这样下去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付诸东流。 她拿起剪刀气冲冲奔去前屋。 一跨过门见阿凤师娘坐在窗边小圆桌旁正在算账。 沈玉兰忙敛了脸上的怒意,和颜悦色:“哎呀,怕你们太忙了,我也来帮忙。” 刘青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人是什么情况。她淡淡道:“既然这样那阿兰你来这里裁,我去后头做。” 切,最好! 沈玉兰没有回答刘青萍,而是看着阿凤师娘那边中气十足地说:“这些都我来剪,这么点可难不倒我。而且我可比你手脚麻利多了。” “嗯,那就你剪吧,华仔,我们到后面做事去。”刘青萍干脆利落地放下手中剪刀。 叶森华脸上露出莫名的笑意,跟在刘青萍后面悄声说:“这么多她一个人剪,今天手不起水泡才怪。” “成全她,再说师娘在,就让她好好表现表现。” 她刘青萍可是最善解人意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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