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萍见陈明亮还在车里，走到车另一侧，敲了敲玻璃窗：“走不走？” “马上。” 刘青萍抬头，朝四周巡了眼，直觉有些不对：“这里……” 陈明亮下车，见刘青萍疑惑的神色，解释说:“哦，原本说是要去文化宫集合的，不过人数太多不好坐车，所以还是在厂子里吧。” “哦。” 其实去哪，在刘青萍这是没多大影响。 这是个露天球场，设在鞋厂后面的空地上。没有看台，三边都种了几颗杨树。 刘青萍他们到的时候有几个人已经在场上打球了。 几个人都穿着厂服，只有其中一人穿着圆领毛衫，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 “泽也，挺早啊！”陈明亮对球场上的人喊了声。 没人回应。 只见周泽也身子一跃，单手将篮球抛入半空，随即篮球划出优美的弧度，跃入篮筐发出哐当一声篮板被撞击的声音。 “好球！” “完美的三分球！” “你们先打。” 周泽也甩了甩头，转身，一边脱毛衣，一边朝陈明亮和刘青萍的方向走来。 “穿着衬衫也能打啊？”陈明亮接过周泽也扔过来的毛衣。 “来不及换了。”说完他朝刘青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一丝淡雅的笑，“你好，青萍。” 然后又开始解衬衫袖口上的扣子。 刘青萍露出似有若无的礼貌笑意：“你好，泽也。” 年轻人散发着一股青春的气息。合体工整的白衬衫隐隐透出胸前的结实。棱角分明的脸庞轮廓，每一处线条都是那么的恰到好处。白皙的肤色被白衬衫衬的发亮，黄昏夜幕下的一抹白。 “还有几个人未到？”他挽着袖子，语气变得严肃。 “我过去问一下队长，让他找人去。说好的五点集合，现在都五点十分了，太不守时了，真不像话。”陈明亮愤愤地说完朝球场走去。 “你先还是我先？” “啊？” 刘青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问的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怔了会儿，她才明白对方问的是什么，忙说：“我先……吧。” 语气夹杂着一半肯定一半疑问。 “嗯，我也这么想，你一个女孩子早点把事情完成就可以早些回去。跟一群大老爷们大晚上的，不妥。” 冬日的天色黑的早，这会儿已经黑了。球场上的探照灯也渐渐亮了起来。 刘青萍点点头。 不过还是狐疑地望了他一眼。 他是怎么知道自己有事要办的，神算子吗。 一会儿陈明亮过来了，笑对周泽也说：“我让队长去叫人了，很快，两分钟就到。”他知道周泽也不喜欢不守时的人，也没太大耐心等人，故意岔开话题说，“青萍，这几个人先量吧。” 找刘青萍，这样最起码可以再拖一拖时间，省的让这位公子哥又嫌弃自己没做好服务工作。 “好，不过我想要一张凳子，要不然没法写字。”刘青萍指指周围，啥也没有，连个看台都没有，总不能趴地上写吧。 “这小事，要桌子我都可以找人给你抗过来。” “不用，就一张小方凳就好。” 她可不想把动静搞的太大，万一传出去对阿凤裁缝店的名声可不好。 张罗了凳子，刘青萍开始麻利的量尺寸。 大概是等的人太多，刘青萍有点不太好意思，所以动作就格外的快，不到一个半小时就全部搞定了。 彼时是七点钟，肚子饿的泛起了胃酸。 这几个工人是四点半下的班，陈明亮都是要求他们吃了晚饭过来的。 刘青萍不知道陈明亮和周泽也吃了没有。不过因为两人算是帮了她的忙，所以她想请他们吃个饭。 只是看样子周泽也应该没空，他现在正被几个人围在球场中央，激烈地在讲着什么。 刘青萍问陈明亮：“你吃过晚饭没？” “吃了。”说完，他瞪大眼睛，“你不要告诉我你还没吃吧？” 刘青萍觉得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淡淡回说：“嗯，没吃。” “你傻呀，晚上有事当然要早点先垫垫肚子呀。” 说谁傻，真不会说话，刘青萍此时就很想像马丽丽一样一掌劈到他背上去，这人得是有多欠。 “那去食堂吃点，这附近没有啥饭店，都是厂子。要不带你去市里吃？”陈明亮一脸嫌弃地说。 刘青萍说：“现在很饿，坚持不了那么久。再说市里饭店太贵，本人消费能力有限。” “懒得跟你说，走吧去食堂看还有没有人在。”陈明亮依旧保持一脸嫌弃。刘青萍深刻怀疑他把周泽也对他的不满撒气到自己头上来了。 两人去了食堂，因为有几个工人还在吃，刘青萍赶上了末班车，要了碗面吃。 “老九，今年产量是不是没有规划好啊，怎么多了这么多鞋子出来？”一个工人说。 另一个夹了一筷子菜，咀嚼几口，说：“还不是小刘那家伙下计划下错了。这事你可不要乱说出去啊，要处分的。” “那多出来的货怎么办？仓库几年下来积压的货可不少了。” 刘青萍狼吞虎咽的动作猛地一顿。 眨巴着眼睛看着坐她对面的陈明亮。 陈明亮被瞅的有点毛骨悚然：“怎么了？吃到石头了？不好吃？” “好吃。求你个事。”刘青萍继续眨巴她水汪汪的大眼睛。 夜幕降临，月明星稀。 陈明亮双手插兜，背靠在车上，仰头望着星空。 “你一个女人至于吗。何必吃这种苦。” 刘青萍站在他身旁，低着头认真说：“帮我跟你爸担保一下。一个月，最晚一个月就还清。” “好吧，先回去吧，我送你。” 电影院门口转角处，一个20岁上下的姑娘被一群年轻人围着。 “这个多少钱？” “15元。”见对方还在犹豫刘青萍忙接着说，“帅哥，这鞋子可是名牌，最新款，我们这没人穿的。可都是全国最大的城市里才有卖的。而且人商店卖25元一双呢。” “那就拿双43码的。” “好嘞，给！” “他这种的41码有吗？我也拿一双。” 刘青萍选了电影院门口可是选对地儿了。本来还犹豫要不要去菜场边上，后来一想去菜场的基本都是些老婆子，老妈子，不但心疼钱，而且也不会因为鞋子款式新就舍得买。都是些过日子的人，紧吧着呢。 只有年轻人看到新款才舍得花钱买。就像她那个弟弟，为了买新款裤子可以啥零食都不买，省吃俭用，坑蒙拐骗，当然坑的都是她和家里人的。 “姑娘给你男朋友带一双吧，男朋友这么帅，穿上这新款鞋子就更帅了。”见到一对情侣看来看去犹犹豫豫的拿不定主意，刘青萍连忙上前加把火，“这双，保证全市都没有人穿过，你第一个。” “那就这个吧。好吧？”女孩子朝男朋友看了看，然后笑说，“老板就这双，还有他是我老公了，我们已经结婚了。” “这么年轻是新婚吧，郎才女貌一对碧人。”刘青萍夸赞道。 女孩子听的脸露娇羞，但却非常受用，拉了拉老公的衣袖说：“要不给我弟也买一双吧？” “好啊，他穿的应该比我还合适。老板一双43码，一双40码。”男人一边说一边从衣服内袋掏出黑色皮夹，爽快地把钱给了刘青萍。 “老板，老板，他这个40码还有吗？我想给我儿子买。”一个穿着呢格子大衣的妇女从人群外探进半个脑袋。 画着浓黑粗眉，两腮顶着红鸡蛋，一头空气刘海，看起来应该是个时尚妈妈。 不过可惜的是这个款式的40码卖完了。刘青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大姐这个码子要明天了。要不你看看这个，这个也是新款。” 因为刘青萍第一次卖还是不太敢拿多，万一砸手里可就麻烦了。哪里能料到卖这么好，看来市里的年轻人还挺赶潮流的。 几个小时手里的货已全部脱手。一双赚十元，一个下午不到就赚了一百六十元。刘青萍摸了摸口袋里鼓鼓的一沓钱，难以控制心中洋溢得激动。 死工资和做生意的差别可真够大的。 回到阿凤裁缝店把下午拉下的活赶上，晚上大家都回寝室了刘青萍还要赶做陈明亮的衣服。 “青萍，这个是你师娘让我给你的，早点休息吧。”周师傅拿了一把红枣递给青萍。 原先他想着这几天找个时间再去一趟快跑鞋厂把尺寸给补上。谁想早上的时候刘青萍给了他一个本子，里面清晰工整地写着每个人的量体尺寸。 原来刘青萍用一毛钱买了个本子，然后把记录的名字和尺寸又从新整理了一遍，抄到本子上。 周师傅表情有些不适，感觉是自己太为难徒弟了，没给她帮助，让她一个姑娘自己去解决这种问题。且当时朝她说话的语气也过于严厉，实属惭愧。 “知道了师傅，你先去吧，我马上就好。”青萍抬头，双手接过红枣，脸上浮现淡淡的笑意。 “好。” 周师傅见她笑的甜，心里也松了口气，转身走出一步，忽又顿了顿：“量体的事辛苦你了。” “师傅不必挂心上，是我补过而已。又没有做什么贡献。”青萍毫不在乎，拿了一颗红枣放嘴里，“嗯，很甜，好吃。” 第二天下午刘青萍又请了半天假，进了一麻袋鞋子拖到昨天的地段摆地摊。 今天又换了一批新客，很快鞋子就告急了。还剩没几双的时候昨天那位时尚妈妈又来了。 “哎呦，你果真又来了，我还说今天来碰碰运气，呵呵，今天有40码吗？”时尚妈妈说着眼睛朝刘青萍身前摆在地上的鞋子扫视了一圈。 刘青萍指着地上的一双鞋子说：“就这个款还有你要的码子。” “好好，就这个，能买到就好。”时尚妈妈愉悦地从手提包包里拿出皮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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