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她这么猜, 因为楚沁曾经也想过能否去山里偷偷种东西。
要不是怕山里种的都被野猪等动物啃光,说不准她还真会找个地方试试。
用不恰当的比方,其实就是贼眼看人贼。
问题是:张飞燕咋要偷偷种呢?
她不像自己, 更不像陈天章。她有父母家人能挣工分, 她挣不了多少也有人头粮顶着。
她吃粮食不需要买, 地里收获后村中自然会分。即使快饿死, 村里也不会让她饿死,都是乡里乡亲多少会给点救济。
楚沁觉得自己好像窥见什么。
她想, 她还需要再观察一二。
大岩山是村里人鲜少踏足的山头, 因为此山没有什么产出, 连野菜都比旁的山少, 只在秋收后打猎时会去山里走走。
楚沁也不爱去,大岩山柯木不多, 代表着连柴都砍不了多少,去后容易空手而归。
这几日她也瞧出规律来了,张飞燕大约每隔三天就会上山一趟。
说三天也不准确, 她挺有警惕心, 有时两天有时五天,琢磨不到规律。
但正所谓一力降十会。
我管你几天, 我连续在这等着就是了,你总是要上山。
楚沁把空闲时间都花在这件事上,期间因为有人来访还错过一次。
她当时远远跟着张飞燕, 都走到村口了,就见有人骑着自行车朝着村里而来。定睛一看,是去年来她家访问过的白原。
楚沁没办法,只好暂时放弃。
白原是来回访的,当初说是勤来, 但当晓得她去钢铁厂当帮工后就没来了,直到现在。
想当初楚沁还傻傻觉得能打猎物去乡政府的后勤食堂售卖,现在借她三个胆都不敢。
在这里生活越久,她就越明白此地的生存规则,越觉得刚穿越来的那段时间胆大至极。
她现在更是是恨不得白原不要想起当初她说的事儿。
白原确实也没提,只聊两句就准备走了,得知楚沁这段时间都拿满工分后还直呼厉害认真记录在笔记本上。
她感叹道:“我原先真不放心你,现在我才晓得你为啥坚持独住了。你放心,你的情况我会反应上去的,往后就是我们的典型。”
“……”不必如此。
楚沁其实很不想出风头,她喜欢清净自在的日子。
临走前,她想起远在花溪乡的弟妹,不禁问白原:“你们这种妇女帮助组是每个乡都有成立的吗?”
白原点点头:“当然。”
楚沁踌躇片刻,说:“我妈前些年改嫁到花溪乡,去年去世后留下儿女。大的四岁小的才两岁,结果我弟妹的爹跑了,把孩子留给爷爷奶奶和大伯照看。我就想问,这种情况能报警找政府吗,你们妇女组会上门帮助吗?”
这下轮到白原语塞。
关于花溪乡金家的事她听过,可这十里八乡比这种事更离谱的都有,哪里就到需要报警的程度。
农村的事极少找公安解决的,闹到要报警的份上是撕破脸的程度。
至于政府也没法介入,人家又不是不养,当爹的说会寄钱,当大伯爷奶的也愿意,政府还能如何呢。
她把意思隐晦地表达。
楚沁叹气,好像对这个世界的认识又深入一层。
白原离开后楚沁也没再去大岩山,生生又等三天,三天后再次在村口见到张飞燕,这回她顺利地跟了上去。
她放慢速度,只不远不近地跟着,张飞燕进入山后就没有注意着身后了,等她到达一处溪泉边时忽然回头,楚沁赶忙往树后蹲下,身前的草丛灌木很好的掩盖了她的身体。
透过缝隙,楚沁能清楚地看到张飞燕来到一处小山洞前,却没有进入山洞,而是绕着山洞左边的小路往里走去。
此时楚沁已经看不到她的踪影。
想想,楚沁选择一棵高树爬上去,从树上往下看总算晓得了,原来那山洞的左边还有个小洞口,被树木草丛遮掩,如今那里有被走过的痕迹。
还要不要跟上去?
不需要了,楚沁晓得方位后等张飞燕走了她再去看。
她又往上爬了爬,坐在枝叶繁茂的大树枝上观察着四周的一切。
大岩山野生动物估计不少,但应该都在山林深处,她目前没发现哪处有野生动物活动的痕迹。
楚沁还见到蕨菜,没想到大岩山上的蕨菜竟不少。
她这下就更不急了,愣是等大半个小时,等张飞燕从山洞左侧出来时紧紧抱着树干盯着她。远远的,能看到她嘴巴在念叨些什么,但听不太清。
“什么……来了?”楚沁蹙眉。
栽花?再逛?灾……荒?
是了,灾荒!
楚沁猛地心惊,表情愕然,愣在树上好半天等张飞燕往山下走,没了人影后才下树。
树下,楚沁靠在树上平复心情。
她在复盘张飞燕此人,从前只觉得她行为怪异,有阵子特别关注自己。
又想到张二婶曾抱怨闺女自打那回高烧后越来越娇气,脾气也愈来愈大,甚至很有自己的主意,执拗时谁的话也不听。
她好像明白些什么了。
她自己本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又怎么会不相信其他人有和她相同的奇遇呢。
楚沁没啥其他想法,只感叹: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想通后她反而心里更加安定,目标更加明确——跟着张飞燕走。
张飞燕明显晓得未来的事,无论怎样她干啥自己也干啥就行。
但却不能因此打乱自己的节奏,灾荒她又不是没遇见过,真要是时时惦记,多影响平常的心情。
于是楚沁也没急着去山洞那头,而是先采集蕨菜。
这时候的蕨菜还挺嫩,采完放阴凉的地方能放置两三天。楚沁上辈子直接白水煮,但当地村民爱用酒糟去炒,再放些野蒜提味。
想到这儿楚沁就琢磨着,今年年底要不要也酿点米酒呢?
“难就难在没糯米。”楚沁感慨道。酿一次米酒家里三年都不缺酒,而且还有酒糟,酒糟能做咸菜咸鸭蛋和炒各种菜,楚沁喜欢酒糟的味道。
蕨菜大约采半竹篓,摘两片大叶子盖着,怕破坏张飞燕走过的路,楚沁特意绕另一条道走,走半途竟然还看见两棵刺泡,长得十分隐蔽。
刺泡也叫树莓,正是这个季节山里有的应季水果。
味道可好了,上辈子时曾有个富家子弟给她两捧陈米让她去山上摘两篮子的树莓给他。
楚沁兴致勃勃地去摘,边摘边想,要不就把背包空间里牛奶收拾出来喝了,多摘些树莓放空间里往后吃。
但转念一想,现在她所在的是正常世界,灾荒也不能立刻来吧,山里哪能缺水果呢。
楚沁把两棵树上的树莓摘个精光,竟然直接把竹篓剩下的空间给填满。
她现在也不嫌弃大岩山了,只看看这满山的松树,就晓得秋天到时山里松果能有多少。
楚沁乐呵呵记下,等回到家时还要记到笔记本上。她上次在清泉峰发现的板栗树和猕猴桃树也给记在了笔记本。
几分钟后,到达山洞。
小心翼翼沿着张飞燕走过的路,来到那处小洞口。
楚沁先把背篓放下,将背篓塞进去,自己再慢慢挤入其中。
只见眼前豁然开朗。
穿过洞,这头还是山,只是山地平整,杂草比外边更为茂盛。
楚沁又把背篓背起来,只从倒伏的杂草就能判断张飞燕种的地在哪边。
果然!就在不远处。
她选的位置好,地就在水潭边,这里的土壤经过积年累月的腐烂树叶滋养,加上水源充足,所以意外肥沃。
她种的也是地瓜,楚沁明显能看出她的地瓜苗比自己在家里种的要好。
但却有个大缺陷……还是那个问题,太容易被野猪拱了,也容易被山鼠吃了。
楚沁宁愿稳点,灾荒不止是人的灾荒,还是动物的灾荒。
心中的想法证实后没久待,她只看看就离开。
进入村里,楚沁路过楚婶儿家时隔着门在门外喊:“婶儿在家么?”
喊两句没人应,想是去砍柴。
于是她干脆推门进去,留把蕨菜和两捧树莓后再离开。
张飞燕正在院里晾晒衣服,见楚沁从门口经过,心头一跳,不禁问:“楚沁你是打哪儿来的?”
楚沁道:“从后山。”
“后山?那你咋从这条路回家?”
楚沁黑黝的眼眸看着她,认真道:“那条路我走惯了,就换条路下山呗。”
她脚步停着没动,本以为张飞燕还会问她什么,结果人家瞧见她背篓上的树莓后松口气似的点点头,笑道:“你是从村口的小路下来的吧,那条下山路有刺泡,我上回瞧见还没熟,本想这几天去采,没想到被你采完了。”
“……”
该怎么说呢,楚沁是故意走这条路回家的,是想经过张家门口。
也是故意停下给楚婶儿蕨菜和刺泡的,是想引起张飞燕注意。
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让她猜测自己是不是打大岩山里下来,好让她再套自己话。
只有她开始套话,楚沁才能反从她嘴里得到消息。哪怕只有只言片语,她也能推断些东西出来。
谁晓得,人家就这么给你找好理由!任由楚沁心里再多想法都没得实施。
好吧,她有点无奈。
楚沁本想直接回家,想想还是拐个弯去看看她说的那几棵树莓,如果成熟得给摘了。
不套话了,就这样吧。
回到家中,蕨菜先摘一碗出来,其余的放在厨房里晾着。
蕨菜摘成小段后得放在沸水中焯水,焯水时楚沁就清洗树莓。
张飞燕说的那条路的树莓还没有被采摘,楚沁愣是摘了将近十分钟,才把成熟的树莓给摘干净。
这下子家里的树莓是太多了,楚沁想着要不要做成树莓酱储存起来。
储存树莓酱需要罐子,陶罐不行,还得是玻璃罐。
正巧了,玻璃罐家里还真有,是黄桃罐头遗留的。
前些日子干活干得猛,她嗜甜嗜得厉害,楚沁便把黄桃罐头开了吃,甜滋滋的确实够味儿。
说干就干。
洗完的树莓只盛一碗出来,其余的放簸箕里晾着等会儿熬煮。
锅里的蕨菜也烫熟了,用野蒜和酒糟一起炒,酒糟的香味儿勾得人口水直分泌。
出锅后蕨菜上挂着红艳的酒糟,酒香经过铁锅的升华变成另种香气。
狗不能吃这些,楚沁只给它吃地瓜饭,惹得小白嚎叫不停。
嘿,看小白闹腾,饭菜都增香两分!
夜渐渐深。
院里炉火点点,小陶锅上熬煮着晾干的树莓。
树莓在锅里变成暗红色,当炭火燃尽时,树莓酱也熬煮到位。
最后放凉,倒入已经清洁到位的玻璃罐中,得到满满当当一整罐的树莓酱。
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在卧室里响起,烛光中,又有几种物资被记录在册。
*
急景流年,日往月来。
转眼间春已过,夏将至。
随着天气渐暖,人们身上的衣服也越来越薄,现在更是穿起单衣,只需时分早晚添件外套就行。
村里老桃树上结起青涩的果来,她院后的柿子树也有即将开花的迹象。
楚沁平日吃的骨头一半给小白,另一半就埋在这棵树下,她很期待秋季来临时树上挂满黄澄澄的柿子。
田间地头的庄稼经过几次浇水长势良好,其实按照目前的情况看,楚沁着实看不出什么灾荒即将来临的迹象。
村里约有近一半的地种上菜籽,剩下的又有一半种地瓜,剩下的种的是水稻和各种豆类以及花生等等。
当小满过后,夏天成熟作物的籽粒开始灌浆饱满,菜籽同样如此。
小满前一天,清晨起床时楚沁就寻思着明日是原主母亲的生日,想替原主去看看一双弟妹。
但楚婶儿的到来,给她带来个消息,原来是原主大姨即将到家。
此时楚沁正在河里捞螃蟹。
楚沁这段时间颇为惹人眼球,盖因自打得知灾荒后,她囤货囤得更加起劲儿。楚婶儿还曾笑骂她是扒皮鬼,看到有用没用的就往家里扒拉。
“我说,你这些小螃蟹抓回家干啥?”楚婶儿挎着篮子来找楚沁上山采菌菇,却没想到大老远的就看到楚沁蹲在河边,用簸箕捞螃蟹。
她走近道:“这玩意儿十只都出不了半勺子肉,也就小建那岁数的孩子爱抓去玩。”
楚沁没说话,屏神静气,下一秒手疾眼快捞起簸箕,簸箕上满是小螃蟹!
然后把螃蟹倒在木桶里,笑笑:“我不吃,我磨成粉给鸡吃。”
楚婶儿惊奇:“给鸡吃?这有什么说法?”
“吃了蟹粉鸡长得好,能下蛋。”她道,又补充一句,“叫小建最好少吃,说不准其中有什么寄生虫呢。”
她家鸡死活不下蛋,可快愁死楚沁了。昨儿想起上辈子爷爷就是抓螃蟹到集市上卖给养鸡户的,所以她才想到来抓螃蟹。
楚婶儿“哎呀”一声:“那确实不能让他吃了,他就是个饿死鬼投胎,啥都往嘴里塞。”
又问楚沁:“去不去山上摘菇?”
楚沁摇头:“婶儿你去吧,我早晨就去摘过了。我后山竹林那片你别去,被我全摘完。”
楚婶儿见她不去就自己去,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又道:“大队长刚从乡里回来,我听他说你大姨快到家了。”
“我大姨?”楚沁怔愣片刻,“这事儿他咋知道的。”
其实她大姨早些日子就该回来的,结果行李都收拾好后她大表哥忽然受伤住院,便又只能在部队多待一段时间。
“估计是韩安邦说的吧”楚婶儿道,“她回来总是得先打电话让你姨夫去市里接,电话一打自然就有人能知道。”
楚沁点点头:“我本还想明天去看看金金和金玉的,既然我姨要回来,就等我姨回来后安顿好了再一块去吧。”
楚婶儿:“是该这样,你又没车。”
再说,即使有车路还远,姑娘家独自一人多危险。
说完,她便离开。
楚沁螃蟹捞半桶也回到家,回家后把螃蟹放在锅里烘干,烘干后螃蟹死得彻底,再放在石臼里,用木头捶打成细粉。
半桶螃蟹得出的蟹粉可不少,整整装满三个大竹罐。
她犹嫌不足,又去找个地方捞。
“去上游,就是先前塌方那里,那里的小螃蟹才多。”黄豆子碰见她指引说道。
这几天因着楚沁找他换南瓜种子,他忽然就又没那么怕楚沁了。
瞧瞧,再厉害也得找他换种子。
楚沁谢过他,提起木桶和簸箕往上游走。只需在这里稍微待会儿,就能发现此处不仅小螃蟹多,甚至能看到泥鳅的身影。
“也对,旁边都是芦苇和小树呢。”春去夏至,温度升高,但草木遮挡着阳光,阴影之下的水中自然凉快些,泥鳅喜爱这种环境。
可泥鳅狡猾,楚沁还是只抓到螃蟹,回家制作后得到两罐蟹粉,这些蟹粉完全足够几只鸡吃,甚至还能有剩余。
“剩下的就用来堆肥吧。”楚沁想道,骨头类的用来堆肥其实很不错。
傍晚,楚沁把蟹粉拌到野菜里,倒入篱笆中鸡的石槽之内。
其实她鲜少会把鸡放出去让它们自己游荡觅食,因为放出去后就不晓得怎么再召唤它们回来了,只能硬抓。
村里其他人的召唤咒语“咕咕喔——”,楚沁实在是学不来。
这也就导致了她得每天寻找野菜喂鸡,等过阵子地瓜苗旺盛后,地瓜苗就又接上。
也不知是蟹粉好使,还是已经到了时间,短短两日后,第一只鸡开始下蛋。
这日清晨,气温凉爽。
昨夜下场小雨,此时院子对面的山间还有雾气缠绕。
院子角落的杂草上挂着露珠,在雨水的灌溉中它们又猛长一截,而楚沁顺手就给拔了。
楚沁前天没有上工,第二天醒得都早,起来后烧火蒸饭洗漱,紧接着再去屋后,把鸡舍里的鸡给赶到篱笆中去。
只是鸡赶完了,一转身就看到鸡舍里稻草垫上明晃晃的放着个蛋!
“我去——”
楚沁大喜!这是哪只好鸡啊,真争气,竟然下蛋了。
这是鸡的初生蛋,这种蛋都比较小,但她半点不嫌弃,只当宝似的拿到卧室里,放在橱柜的竹篮中。
自打这只鸡下蛋后,就跟开啥开关似的,第二日楚沁在鸡舍里见到两颗蛋。
等到第三天,她见到三颗。
这下她不用费心思辨认是谁的蛋该给谁添餐了,保准是三只母鸡都开始下蛋。
楚沁美滋滋地存放在一起,她现在每天早上醒来最期待的事就是捡鸡蛋。
也是这日,楚沁把鸡蛋都煮了,吃完饭后再去找村支书借自行车,到哪儿?到乐水乡。
乐水乡。
今日晴空万里,是个好天气。
杨立秋是前天深夜到的家,坐两日火车的她头晕脑胀,愣是在家躺一天才缓过来。
李解放瞧她这样,也没敢跟她提金家的事儿,直到今天吃过早饭后看她脸色尚好,便把这件事说了。
不出所料,杨立秋听完脑袋直充血,气得头晕目眩差点没摔在地上,被扶着后牙齿直磕半晌说不出话来。
“立秋你倒是说句话,别气,气大伤身,事已经没法转圜,想想金金和金玉吧。”李解放面露担忧劝说道。
“我还能说啥?”杨立秋死死咬着牙,“我恨不能把金大力给撕了。”
“能撕当然撕,可他不是跑了么。”李解放眼瞅杨立秋看眼自行车,甚至要去提刀,赶紧拦住她,“祸头金大力跑啦,想想两孩子,我就是想跟你商量两孩子的事儿,要不然就咱们把金金和金玉接来住?”
杨立秋“啪”一下拍桌,恨恨道:“太便宜那金大力了,当年是他求着娶小满的,现在小满才走多久两孩子都不要了。”
李解放叹气:“我那天去看后就想带金金和金玉回家,想想金家不会放人,就拖着等你回来商量商量。”
他说的是真心话。
首先自家媳妇得知后肯定是想接两孩子回来,不如他先提。
金家两老人一个懒得出奇,另一个好赌成性,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人。金家老大更是取了两老人的糟粕,又懒又好赌,可想而知两小孩要是在金家得过啥日子。
再者,他家还是能负担得起两孩子的。
他娘早年去世,他爹是老兵,目前身体硬朗追鸡撵狗都行,每个月有钱票补贴,养老方面半点不需操心。
自家大儿子每月也有钱寄来,而他和立秋以及小儿子都是侍弄庄稼的好手,家底确实颇为殷实。
他又没个兄弟姐妹的,从前有,战乱的时候都没了。现在家里人口掰着手指头数,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屋子盖完后甚至住不满,他爹天天叨叨着家里太清净。
大儿结婚生子却远在千里之外,二儿将将满十七岁,想结婚最早还得等个三四年。
养孩子说麻烦也麻烦,说简单倒也简单。从小到大要用钱的地方就是学费,其他时候在李解放看来也就是添口饭的事儿。
自家不接手,难不成推给小兴这隔了层的舅舅么?
至于楚沁,两夫妻想都没想过。
杨立秋渐渐冷静:“只怕金家不放人。”
也是。李解放皱眉。
夫妻俩都觉得这事要仔细商量,就在李解放准备陪着杨立秋去趟花溪乡时,楚沁正好到达家门口。
“沁啊,你咋来啦!”杨立秋赶紧走到门口去,“才多久没见你瘦这么多。”
李解放一看,心想坏了。
他就总觉得啥事没说,是楚沁的事。楚沁从她叔家搬出来独居的事他还没跟立秋说呢,当时就怕她担心。
楚沁记忆里这大姨热情得过分,学着原主的态度,也亲热笑笑:“我没瘦,还觉得胖了几斤。”
李解放道:“是抽条了,姑娘家长大就是会瞧着瘦些的。”
“姨夫”楚沁喊人,喊完对杨立秋道,“我听说你回来,就想着来看你,然后咱们一块去花溪看看金金和金玉。”
“你说得对,我正巧也要去呢。”杨立秋说道,招呼着李解放骑车,“你倒是快些。”
得,等会儿肯定又是一场哭。
果然。
三人在去往花溪的路上,楚沁就把这几个月的事儿都给说了遍,杨立秋只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干了,“你们娘四个都是可怜的,你娘早早走,你叔婶当初看着好……谁想到能把你赶外头去。现在轮到金金金玉,摊上个畜牲样的爹。”
楚沁:“……”
“其实我叔婶儿挺好的,当时也是我自己糊糊涂涂的,后来住几天发觉自己住也不错,我婶儿再叫我回去住时我就没回。”
楚沁怕大姨伤心,更怕她提刀去高树村,忙不迭把自己生活的细节详细说了说。
说吃的其实要比在叔婶儿家吃得好,住也要住得好,还没人管着,想睡几时就睡几时,想不洗衣服就不洗衣服……
说到最后杨立秋也说不出什么不好的来,抹抹泪,认真想想放下大半的心。
楚沁应当不是被叔婶欺负了,她叔婶儿自己还是晓得的,能欺负楚沁也不会等到现在,在他们家住那么多年都没听过什么不好的话。
好半天,忽然道:“这样也好,往后你要是想招个赘也方便些。”
楚沁差点没拐到沟里去!
*
花溪乡。
只要是乡,都比村要开阔些,土地也平坦许多。
这里的寻常人家不会饿到真要去乞讨的地步,正常年景时不说吃饱,反正饿是不会饿着的
金家老大家明显就不是正常人家,这也是杨立秋为何必须得把俩孩子接回去的原因,她怕俩孩子真能饿死在金家。
现在的问题是:金家不放人咋办?
杨立秋和李解放想不出解决办法,但楚沁琢磨一路,倒是真让她想出个损主意来。
她道:“金家是为钱所以把持孩子,但要是没钱呢?”
“哪里能没钱,金大力再如何,月月寄钱回来是要……”杨立秋说着一怔,转头问,“你的意思是让金大力别再寄钱回来?”
楚沁点头。
在仔细看过原主的记忆后,楚沁对金大力这位原主的继父有了一定认知。
这是位极叛逆的人。
或是因为从小父母就偏心,导致他一方面想得到父母关注和爱护,一方面又忍不住怨恨父母和父母对着干。
原主母亲和他结婚,有一定的原因是因为他父母不愿意原主母亲和他结婚。
要说他真不把儿女看在眼里,明明孩子能去大姨家过舒服日子,也得让孩子留在金家过苦日子……好像也不至于。
就是不上心,如同旧物,还没到视孩子为眼中钉非要毁了的地步。
楚沁再道:“金金和金玉两个如果不在金家养着,要是有事更不会找他了,想必他新娶的媳妇会更加乐意。”
这话也是。
杨立秋又代入自己想想,她要是新媳妇,她当然希望丈夫前妻生的孩子养在前妻娘家。为着这个,他新媳妇也会劝解一二。
李解放恍然大悟:“所以咱们得先想法子拿到金大力的联系方式,到时候跟他商量,让他把每月寄给金家的钱停了,到时候金家肯定不会再要孩子。”
他说完不禁看眼楚沁,心想小沁也是独居一段时间练出来了,连心眼都多长几分。
说话间,几人到达乡里。
李解放道:“我先悄悄去问问,当时金大力转户口肯定是有地址遗留的。”
杨立秋点头,带着楚沁去金家。
路上遇见人,有人就道:“金老头不晓得钻哪处地方打牌去了,金老大想是跟他爹一起,反正田里只有金老大媳妇,金老太倒是在家。”
楚沁听了都感到纳闷。
这般好的天气,不去干活去赌博?
金家,寂静非常。
杨立秋到时没有敲门,直接“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然后忍着又升起的怒气,边走边道:“金大娘,我是孩他姨。”
话音刚落,只见金玉穿着单薄破旧的衣裳坐在堂屋的地上,啃着生地瓜吃。
见到她,抬头,人还懵懵的。
杨立秋眼泪猛地就下来了,才把她抱到怀里,就见金金从厨房里跑出来,瞧着杨立秋的眼神里带着陌生。
倒是看楚沁时好像还认得般,只是同样忐忑非常。
楚沁心里叹息,过去摸着他:“还记得我是谁不?”
“大姐。”他抬头道,说完眼睛发红,却也没哭。
杨立秋眼泪啪嗒就掉下来,受不了这个,拉着他:“我是你大姨,带你回姨家住几天行不?”
金金木木地点头,问:“妹妹呢?”
“也带上妹妹。”
杨立秋说完,屋里就传出声音了,是金老太在喊:“谁啊?”
“我,杨立秋。”
她把金玉塞给楚沁,偷偷道:“把弟弟妹妹带出去,姨来跟金家聊。”
本来是没想今天就把两孩子接走的,想的是等金家给送来。
可打眼一瞧,真是一刻也不愿让金金和金玉多待,抢都得抢回去。
楚沁点头,头回抱孩子的她有点僵硬,又牵着金金走出门。
她也不守在门口,而是来到不远处的树下坐着,再从兜里掏出早上煮的鸡蛋,在金金和金玉发馋的眼神中剥开,先递给金玉:“来,自己吃……算了,我喂你吃鸡蛋。”
这手脏的。
说着塞个蛋给金金:“你自己剥。”
金金低头绞着衣摆没接:“姐吃。”
楚沁拉他坐下,又掏开兜给他看:“瞧,我兜里还有四个呢。”
金金这才接过慢慢剥壳,也不敢靠着楚沁坐,只盯着正在吃鸡蛋的金玉看。
两孩子现在的模样和原主记忆中相差太远了,楚沁细细观察。
金玉身上的衣服应当不是她的,衣服太旧太大,磨得甚至能看到身上的肉,衣领宽松得肩膀半露。
也瘦许多,头发乱糟糟的,抱在身上只感觉瘦骨嶙峋,连脸上都没肉,显得一双眼睛异常大。
金金瞧着更瘦,额头还多出两处擦伤来,红肿非常。
楚沁又剥个蛋喂金玉,瞧金金没吃完,问他,“你额头被谁推的是不是?”
金金终于忍不住,眼泪滚落:“大伯推我,爷爷也推,他们输钱。”
楚沁气愤:“找机会打他们一顿!”她还以为是家里小孩推的,原来是大人,真是人渣。
忿忿说完,楚沁再塞蛋给他。
她说不来什么安慰的话,更没怎么和小孩相处过。她带足鸡蛋,就是安慰小孩用的。看来还不错,无声胜有声。
“姐,我想妈了。”第二个蛋吃一半,金金忽然含糊说。
楚沁能咋说,再三叹息,然后摸摸他的头沉默以对。
时间渐过,约摸半小时后,楚沁瞧见大姨父从远处回来。
“姨夫,拿到了么?”她问。
李解放点点头:“拿到了。”
乡里边说实话恨不得他们立刻把两孩子接走,乡里也怕孩子出问题,甚至愿意帮他们瞒着这件事。
又是几分钟,杨立秋从金家出来。
她表情冷淡,招招手让李解放过去,“咱们收拾一下行李。”
楚沁以为还得要一会儿呢,谁成想还没十分钟就又从里头出来,行李只有一个袋子。
杨立秋彻底黑脸,就是李解放脸色也不好,看到楚沁三人时才缓和。
她胸口起伏,说:“两孩子的衣服都被拿走了拆了,做成了新的衣裳。你妈当年陪嫁的箱子也被拉了过去,就是金金一家的棉被,也在金老大床上盖着……”
目前孩子为重,那些东西要不回来,可这口气她迟早是要出的。
把堵在喉咙里的气咽下去,冲着楚沁勉强笑笑道:“回去吧。”
金玉杨立秋抱着,而金金用布条和楚沁绑在一起,交代他牢牢抱着楚沁的腰。
回去的时候速度不快,所以直到下午三点才到乐水乡。
有邻居看到后叹道:“天杀的作孽哦,咋就把孩子折腾成这样!”
于是没过多久,这乡里就晓得杨立秋把她妹的两孩子接回家了。
因为已是下午,楚沁没在大姨家多待,等大姨给两孩子洗完澡后就离开,拒绝了大姨的挽留。
杨立秋拉着她的手道:“你得好好过日子,有事就来找大姨,别怕麻烦。家里门户看紧,你养狗是对的……你妈走了,你们三个是一个都不能有事,都得好好的。”
她脸上异常疲惫,楚沁这种冷心肠的都不禁心酸,点点头道:“好。”
杨立秋又道:“过段时间是端午,你来我这里吃饭,我包粽子给你吃。”
楚沁本想推拒,结果听到粽子,就又再次点点头。她还没吃过粽子,原主记忆里也找不到制作方法。
“好吧,快四点了,你回去路上得快些。”杨立秋最后叮嘱。
楚沁骑上车挥挥手,离开。
太阳西移,路边田野劳作的人还未下工归家。
路上,她看到乐水乡的养殖场,里头略微嘈杂。楚沁不禁放慢速度,发现原来是有猪正在生崽。
是猪啊,好想养。,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