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前叫司机在楼下等，薛禾走出公司后就坐上车。 前往餐厅路上，薛禾见到道路两侧大片的银杏树。 深秋时节，银杏叶早已经开始变黄，像是泼下一层油彩到街道上的每个角落。 没开窗，但外面树木的摇曳能看出来风声猎猎，连常有雾霾的天空都变得澄澈湛蓝不少。 天空跟银杏树是两种完全鲜明不同的色彩，伴随着飘在空中和柏油路上的落叶，共同组成萧条又美好的画面。 因为是去见想见的人，周遭的一切才会变得有意义。 两人约在一处火锅店。 薛禾进到包厢里，陆逐意也刚到不久，拿了平板在点菜。 她拉着间隔本就不远的椅子，又往他旁边移了移，之后才坐下来。 几乎是靠在一起的姿势。 “点了什么啊陆哥？” “我先点了些，你看看还要不要加什么？” 薛禾瞥过一眼，全都是自己喜欢吃的菜。 她其实没有专门跟陆逐意讲过爱吃什么，都是他一点点归纳总结起来的。 “就先这些吧，应该够了。” 陆逐意就点了提交菜单，他见到薛禾状态还不错。 “你今天去公司，事情处理得怎么样？” “就还是网上那些黑粉发的假新闻呗，无中生有，不用太担心，不过，我今天知道了另一件事。” “是什么？” “原来周总一直都知道我们两个在一起，亏我每次见她的时候还有点心虚来着，她肯定每次见我都觉得好笑。” 薛禾去公司的次数不少，但平时不怎么能见到周明乐，几个月来两人见面的次数不算多。 陆逐意也有点惊讶：“看你的意思，周总的态度还不错？” 薛禾点点头：“她是支持的，所以我们可以再安心一点。” 陆逐意抬手把她几缕发丝别到耳后：“那不是很好吗，我们可以考虑下一步了。” “你说公开吗？” 薛禾有点犹豫，她其实还没有完全准备好。 说真心话，她确实很想要公开，让更多的人都知道他们在相爱。 但今天跟周明乐的谈话之后，让她更加明白。 一旦公之于众，自己这边并不会受到多大的冲击，反而陆逐意身上的压力会更多些。 不然周明乐也不可能放任她这么久。 事实上她都不确定哪条路才是正确的。 现在公开，还可以说是为了恋情稳定，交往了几个月才决定告知大家。 但越往后推迟宣告，粉丝得知瞒了这么久，会不会更有逆反心理呢。 “对啊，有这么完美的女朋友，老藏着掖着也不好，你说是吧？” 薛禾垂下眼：“我们还是找个合适的时机再说吧，快年末了，你们团里面不是有好多舞台要准备。” 陆逐意明白她是在担心自己会因为抵制影响到后面的工作。 觉得欣慰的同时，又有些不忍。 “我们手上总是会时不时有工作，不能每次都因为这个顾虑，就一直往后面拖的。” 他还想再讲。 门被敲响几声，是服务生进来上菜。 她们训练有素，不会给这类公众人物什么多余的目光，做好本职工作后就离开，下班后也不会透露半点工作内容出去。 锅底是鸳鸯锅。 薛禾喜欢吃辣，不过陆逐意因为要唱歌的原因，平时要注意保护嗓子，在吃辣这方面就很注意。 薛禾看着锅里咕噜噜的，红汤开始有滚滚的气泡冒出来。 两边锅底放入时的温度一致，加热条件相同，但总会是辣锅这边先一步沸腾。 究其原因，在于水和红油的沸点不相同。 见微知著，透过这种常见的现象，某种程度上也能窥得现实的本质。 她跟陆逐意原本的先决条件就不同，公开也不会面临相同的结果。 “那这样吧，我们过段时间去跟公司讲怎么样，等到过了春节，大家都不怎么忙的时候。” 她心底里是想让尽量稍微推后些的。 那不是就还要一阵子，但至少还是有念想的。 陆逐意把麻辣牛肉拿过来：“先下这个吧，我都有点饿了。” * 火锅店不在市中心，附近有个护城河穿过的小公园。 两人准备去那里散散步。 陆逐意才出店门，就被迎面而来的冷风吹了个满脸，不止因为夜里降温，刚才吃火锅，包厢里温度是有点高的，出来后一时也会有点不适应。 他又退到门口里，把薛禾的口罩向上拉了拉，原本敞穿的风衣也顺便系起来。 “有点冷外面，小心着凉。” “挽着你就不冷啦。” 薛禾抓着陆逐意的胳膊出去。 降下来的温度对她来讲还好，紧挨着的男朋友就好像天然的取暖器。 天色早就昏暗下来，街道上落下不少金黄的树叶，应该得要等到明天凌晨环卫工人上班之后才会清扫。 走在上面，几乎都能听见踩碎树叶的清脆声。 “我以前不怎么喜欢北仓的冬天。” “第一部戏就是在市郊拍的，还是拍夏天的戏份，天气最冷的时候，都要穿着很清凉的衣服，每次导演喊卡之后，羽绒服就裹上来，但还没能真正暖和过来，就又要开拍下一场。” “本来我就有点紧张，加上太冷嘴巴都打哆嗦，台词说得断断续续，还被导演骂了好几次。” 现在想起来，薛禾都觉得是宝贵的经验。 让她摒弃掉曾经觉得拍戏很容易的个人想法，开始意识到应该更加认真努力地对待这份工作。 后来拍戏多了之后，也就习惯了反季节的戏份。 不过她没通告的时候，还是不愿意去到户外，觉得外面寒冷刺骨，还是待在暖气房里最舒服。 但现在，已经有不同。 “有你在，好像能够想象到，冬天也会是个很不错的季节。” 他们已经转过小路，走进了小公园。 公园建成已经有快百年，地理位置不太好，一直以来都没有进行过特别的规划，也没再扩展改善过设施，有损伤后才会进行基本的修缮。 所以只是有些附近居民楼的老人会选择平时来这边散步。 只是往里面走了一小段路，就见到有老夫妻相携着在散步。 他们年岁已老，体态都发生了变化，步伐也慢吞吞，但任何人见到这幅场景都不会有微词，只会觉得是幸福的某种体现。 薛禾想要跟陆逐意走得更远，希望他们垂垂老矣之时，也可以这样无忧无虑。 “如果是你跟我一起过冬天，肯定没有那么冷。” 再到大雪纷飞的时节，会跟着陆逐意行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 细碎的冰粒落到身上，也很快能融化。 陆逐意反握住她的手，同样注意到那对老夫妻。 “当然，我会提前准备厚实的手套，暖呼呼的围巾，别的老太太有的，你也能有。兴许体力好的话，还能租个双人冰车拉着你滑冰。” 薛禾心里暖融融的，但还是忍不住嘴硬：“那怎么行，等我老了，肯定得雇几个帅小伙子，在冰场一定很拉风。” “始乱终弃啊你。”陆逐意捏了捏她脸颊。 薛禾不满：“别乱用词呀，我这是想象，想象而已。” 陆逐意眼睛里透露出几分不信任：“谁知道你会不会真的想变成现实，哼，那如果我长得很丑，当初你还会注意到我吗？你就是颜控。” “颜控怎么啦，亏得我是，不然你就没机会了。” 怎么说呢，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赞美吧，陆逐意才不会生气。 他拉着薛禾到就近的一张长椅上坐下来，别别扭扭地开口。 “那提前说好啊，你只能在外面用小伙子撑面子，千万不要带回家。” 薛禾噗嗤一声笑出来：“你不会没看出来我在开玩笑吧？” “猜到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就算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别人比不上的。” “还是这么自恋。” 薛禾捏起拳头很轻地捶了他一下，然后把头靠到他肩膀上。 深吸一口气，冰冷的气流带到身体里，神智都跟着清明些。 她仰头去看天空，夜幕幽蓝，居然见不到星星，连月亮都被很厚重的乌云遮住。 明明白天是很晴朗的天气。 如果她是黑夜，见不到每天陪伴自己的同伴，肯定会觉得惆怅。 “今天的天空看起来好寂寞，都没有月亮和星星陪着。” 薛禾忽然想到，她跟陆逐意，现在都还年轻。 未来会有很多未定的情况发生。 从现在就去讲几十年后发生的事情，并不算现实。 哪怕是感性的人，面对这样庞大又珍贵的问题和畅想，也很难控制住不用理性去思考。 陆逐意听出她语气中的踟躇，他将声音放低，讲得缓慢又坚定：“有我在，你永远不会是一个人的。”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话吗？” “你说哪一句？”薛禾从他这里听过太多印象深刻的话。 陆逐意继续往下讲：“我说，是有神仙把我所有的运气积攒在一起，才能够很幸运地遇见你。” “既然是这么宝贵的运气，我大概只能有幸得到一次，后半辈子都不会再有机会出现。” “所以不管你有怎样奇怪的，不好的设想，我只想告诉你，对我来讲，你就是那个唯一。” 明明是看上去那么洒脱肆意的人，认真起来却总是能感动自己。 薛禾明白他这些话当中隐含的意义。 不论他们是不是能走到最后，自己都是他的唯一。 也就是说，陆逐意把他们恋情的主动权，完全放在了她身上。 薛禾直起身，转头去看对方堪称完美的侧脸，紧紧收起的下颌，连接着面庞精致的线条。 如果不吻过去的话，会需要耗费很多的自制力。 她不想费多余的力气。 于是薛禾抬起手臂，骨节分明的手腕露出来几公分，上面坠着的手链都折射出几分细碎微光。 她绕上陆逐意的脖子搂住，很轻地把人转过来。 见到那双漆黑的眼睛越来越近。 微红的唇凑上去，滚烫的呼吸就浮现在耳边。 另一边，数万米的高空中云影游移，月亮也终于重新出现在天幕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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