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禾很庆幸，这种不明朗的情况没有持续太久。 还好陆逐意来了雅江，不然她还真的很难预想，等到一个多月后剧组杀青的时候才知道，会错过多么难得解释的机会。 已经摆到台面上来讲，两人都没有隐瞒和保留。 陆逐意喝下几口汽水给自己鼓气：“我还以为，你找到了更好的朋友。” 觉得他不重要了就始乱终弃。 明明他才刚接受了身边有薛禾的存在。 可那些夹杂了千言万语的控告和焦躁，又在真正面对薛禾时，被他紧紧收束在蹙起的眉心当中。 很多听上去就阴暗的想法，见到那双眼之后，都只能讲出不痛不痒的几个字来。 薛禾反驳道：“绝对没有。” 她不知道这段时间里，陆逐意的心理状态居然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中间那几期节目的录制，完全都没看出来，总的来讲，这件事情还是要怪她，没有认真对待。 双方都带着歉意，事情的走向就变得奇怪起来，过于想剖白自己，连桌上的食物都忘记了。 老板碰巧又端过来最后做好的那盘蔬菜。 看着他们餐盘里还剩了许多，立马就有些不乐意，操着一口方言讲话：“你们吃不完，啷个点这么多嘞。” 这是觉得他们浪费粮食了。 薛禾就抬头朝老板解释：“不是的，我们刚才在讲事情，这些我们都能吃完的。” “对的，完全都能解决掉。”陆逐意在旁边也帮腔。 老板狐疑地看了他们两眼，发现两人目光都很坚定，而且这个小伙子个子这么高，应该是饭量不小。 这才勉强打算相信他们说的话，又大步离开了。 隔间的角落里立着一台老式的落地扇，薛禾很小的时候，曾经在外婆家看到过这种款式。 酷暑时，按下上面的风速键，就有很强劲的风吹过来，是摇头式的，所以薛禾有空闲了就会一圈圈地跟着电扇的脑袋走，保证吹到自己身上的风一定是最大的。 后来家里长辈给外婆家装了空调，但是她就是总开着电扇，说哪有这么热啊。 小时候薛禾不懂，往后才知道原来是怕浪费电费。 那是儿时的珍贵回忆，现在偶尔想起来，都还很怀念。 烧烤摊里的这台看上去就年代久远，能看出来明显清洁过，但扇片上放置多年产生的泛黄却没法解决。 扇片刮过的声音很响，风力倒是不错，吹在人身上凉快得紧，消散很多暑意。 刚才老板突然闯进来，两个人之前交谈的话题被迫终止，直到他再次离开之后，隔间里面依旧保持着相对安静的状态。 就显得这风扇声尤其明显。 烧烤制品的香气沿着空气很肆无忌惮地传播，继而萦绕在鼻尖。 照常情况下是能让人升起大快朵颐的想法，但刚才他们两个的心思都不在吃上面。 直到此刻，被老板质疑几句，才意识起来原来面前还摆放着这样的美味。 薛禾重新拾起食欲：“快吃吧，放久了要凉掉的。” 实际上最开始的那两盘到现在已经趋近室温，但入口还是温热的程度，风味不减。 陆逐意更是现在才有心情来吃这顿饭，他以前因为工作原因来过南谷，但出门不太方便，就只是在酒店里面点过外卖。 经由外卖的输送之后，口感难免大打折扣。 知道这边的烧烤很出名，在北仓他也吃过有着烧烤名头的餐饮店。 虽说也是从南谷过去的人开的，手艺相同，不是这边的食材和环境，相比起来总是有些不足的。 现在才算是吃上了真正正宗的南谷烧烤。 果真肉质更鲜美，跟酱汁融合得也更好。 “真的好吃，幸好过来找你了，不然还真尝不到这么地道的味道。” 薛禾得意地挑了挑眉：“是吧，我这个戏结束前，得多来这边再吃几次，不然以后就没什么机会能来了，除非再放长假才行。” 她很喜欢跟别人分享美好事物的感觉，尤其是在对方是陆逐意。 能获得认可就更开心了。 两个人吃很快，也做到了光盘，不过确实有点撑就是了。 去扫码结账的时候，薛禾还特意跟老板提了一嘴，说点过的那些都完全吃完了，证明他们没有浪费。 老板正忙着把一大把羊肉串放在烤架上，刷了油的肉串，经历过炭火的高温炙烤之后，立马升腾起小面积的火焰来。 突然出现，其实并没有跳很高，不常见这种场景的人难免惊慌。 薛和本来离得就近，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陆逐意拉着胳膊往后面退了些。 “小心点。” 拉过来之后，他还小心端详了薛禾身上，害怕哪里被窜起的火星烫到。 老板差点翻白眼，觉得这两位有点咋呼：“这东西不危险的，你们小年轻，谈起恋爱来真是腻歪。” 薛禾之前跟着剧组的人来过的那几次，老板看着人眼生，知道是最近过来拍戏的剧组里的人。 不过他也对不上号谁是谁。 平时生活安逸得很，一觉睡到自然醒，搓上两三个小时的麻将，下午再准备摊子的食材。 压根没空去上网看现在娱乐圈都有些什么人在蹦跶。 如果提到三十年之前的影星和歌星，他可能还能讲上几个名字，现在这一批就更是完全不认识了。 他没心思去想这两个人是不是艺人，就算是，也不感兴趣，年轻娃娃谈恋爱，也不觉得是什么大事。 “我们不……”薛禾摇摇手刚想否认。 陆逐意插嘴：“老板，您的手艺很好，我们就先走了。” 才转过身，还没走出烧烤摊，薛禾问他：“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解释啊？” “嘘，”陆逐意做了噤声的手势，“刚才我看见有一桌坐了几个年轻人，往我们这边看来着，我怕被认出来。” “是吗？”薛禾忍不住想回头看。 “别看，他们好像又看过来了。”陆逐意声音短促地提醒，好像情况真的很紧急的样子。 薛禾只能把头压低了些，又从包包里取出一顶帽子带上。 是帽檐很大的渔夫帽，基本上只能看见小半张脸。 陆逐意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强忍着压下快飘起来的嘴角。 哪里有什么年轻人，他刚才压根就没关注过店里其他的地方。 只是某种心理作祟，他并不想让薛禾解释。 “你真不着急回去啊？”薛禾问。 陆逐意点头：“现在不是时间还很早吗，我又不是什么会早睡的人。” 薛禾想了想：“那我带你在附近逛逛吧，有个格子楼还不错。” “格子楼？我只听说过筒子楼。” “确实是老式筒子楼，不过你到了就知道为什么会叫这个名字了。” 也就是一公里左右的路程，陆逐意过来时是在一条大的马路边下的车，这次由薛禾领路，则是走进了更有烟火气的街道。 “你好像本地人一样。” 街道一侧是居民楼，一侧是院墙。 路面有坡度，随着两人往上面走，墙的高度也在逐渐减小，最后趋于平地。 右侧又出现了新的一条街道，拐角处有着很大的一棵树。 不清楚品种，但看着树干的粗壮程度一定超过百年。 底下摆了不少张小方桌，是附近的居民在这里乘凉娱乐。 当地人民的娱乐活动很是丰富，有打牌的，有搓麻将的，下象棋的，远处不时有孩子绕着树互相追逐，嬉笑打闹的身影。 藤椅上坐着些没有参与其中的爷爷奶奶，手摇着蒲扇。 路灯很高，灯罩周围蒙着的尘土没法清理，造成白炽灯的光亮也大打折扣。 有不少飞虫沿着灯罩飞来飞去，离得老远都感觉能听到翅膀扇动的嗡嗡声。 云层稀薄，以肉眼可见很缓慢的速度移动着。 很浅的几颗星星露出来，银白色的光芒仿佛撒满整片大地。 各种影像和声音出现在同一副画面当中，是十分惬意幸福的场景。 “没戏的时候我就经常在酒店附近转转，次数多了也就熟悉了。” 在快节奏的城市里生活太久，薛禾就更喜欢这种平淡的生活。 她甚至幻想过，等以后垂垂老矣，也要找到这样一处地方，安稳度过余生。 陆逐意同样有感触：“真羡慕啊，他们看上去什么压力都没有。” “是吧，我也是这样觉得的，他们不需要在意旁人的眼光，只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 不必在意太多外界对自身的看法，快乐也会更多些。 薛禾两手交叠着背在身后，很安逸地走路，在这里一切都变慢，步子放缓些也变得很正常。 她低着头看脚尖，第一次觉得散步原来是这么值得开心的一件事。 喧闹的声音在背后愈发地轻了，但足够给他勇气，陆逐意余光瞥到身边的人。 “我刚才讲了自己过来探班的原因，那你呢，见到我有惊喜吗？” “当然有。” 何止是惊喜，薛禾简直是受宠若惊。 虽说南谷市区算不上千里迢迢。 可他能来，就已经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薛禾仰起头，漆黑的眼眸在夜色中更加浓重。 旁侧的路灯昏昏然映照出她此刻的模样来。 她脸上带着几分堪称脆弱的薄红，眼底似乎泛起雾气来。 “我碰巧才意识到，原来在你心里，我算是重要的人，至少在你交到更多的朋友之前，我们的情谊才最深厚。” “不会的。”陆逐意立马要辩驳。 不清楚为什么薛禾会有这样的想法，让他很想要跨越这很短的距离，去真切触碰她现下的心情。 陆逐意很早以前就明白，自己经历过很多，算是个理智的人。 但心思活泛的性格，让他常常都会有理智和情感互相拉扯的症状。 譬如此刻，他就很想不顾一切，讲出他近来患得患失的缘由。 下一秒，他也真的这么做了。 “我喜欢你，所以不会有新朋友能超越你在我心里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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