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回家后,林冉和她说了自己想开一个音乐直播账号的事情,没想到,外婆居然很快就答应了。 外婆看着林冉讶异的眼神:“我没有不喜欢你弹古筝。” “啊?可是,我以为……”林冉一时怔住。 “你妈妈是你妈妈,你是你。我不喜欢你妈妈弹古筝是因为她生来情感细腻,多思多虑,三岁时可怜门口水沟里翻飞的小泥鳅,五岁时又怕大雨冲走蚂蚁的家,我怕她被音乐移了性情,情深不寿啊。”外婆沉沉地叹了口气,睿智的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 林冉有些内疚,外婆年纪大了,她不该让外婆想起这些不太好的事情。 “你和你妈妈不一样。你从小就是个有分寸的孩子,性格又像个男孩子,皮实。所以,小冉冉,我从不参与你的决定,你尽管去做令你开心的事情就行。”外婆满是皱纹的手颤颤巍巍抚过林冉的头,安慰地摸了摸她。 林冉顺势在外婆手心蹭了蹭,像只讨主人喜欢的小狗。 她即将要去做一件自己喜欢的事儿,还有朋友支持,家人鼓励,她现在开心的要爆炸。 林冉的妈妈吴海音前半生是被上帝眷顾的天才少女。她生于书香世家,父母都是H大有名的教授,自己又于古筝上颇有天赋,15岁时参加金钟奖,获得古筝组第一名,一举成名。20岁时,受邀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演出,一路走来顺风顺水。和林冉的爸爸林志鹏结婚后,她退出了音乐界,和丈夫一起创立了鹏飞集团。他们以夫妻店的模式起家,吴海音的金钟奖奖金作为启动资金,林志鹏大学学的建筑学专业成了敲门砖,在房地产行业做的风生水起。 可惜自古好景不常在,好花不常开。 08年金融危机,林冉的爸爸借了银行一大笔钱,资金周转不开,东挪西凑的,勉强支撑了一个月。可惜工地一开,处处都要用钱。包工头,建筑工人,建材商,银行层层加码,每个人都追着林志鹏屁股后面跑。没办法,林志鹏万念俱灰之下竟然从未施工完成的淮海商厦顶楼一跃而下。 吴海音那段时间刚怀了二胎,已经八个月大了,在家养胎。突然得知自己的丈夫去世,家中又时时有强人逼债,在法院查封家里住宅后,只好先带着林冉搬进了一个临时出租屋。 顷刻间,林冉从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变成孤儿寡母两个人。 那是林冉人生最灰暗的一段时光,高大魁梧的像一座山庇护着她的爸爸倒下了。家里的房子被银行查封,她和妈妈租住在城中村一间一个月500块的小房子。搬进新家的第一天,林冉极不适应,墙皮是灰扑扑的白,一碰身上就一片白,一摸,地下就都是碎渣。硬邦邦的水泥地上连个地砖都没有,更遑论家里软乎乎的地毯了,晚上她就在水泥地上打地铺。如果爸爸还在,她死都不会踏进这里。可是,现在听着妈妈躺在床上强忍的哭声,林冉知道她得坚强。 第二天一大早,林冉摸索着去外面买了豆浆,包子和鸡蛋。林冉开始自己学着照顾妈妈,她以为日子慢慢会好起来的,可是,没有,更糟糕了。 妈妈被送到医院去那一天,她吓坏了。 夏末,炎热的午后,空气中弥漫着寂静又烦躁的气氛,仿佛此时的宁静下隐藏着不知名的怪兽。林冉手里提着刚从楼下沙县小吃买的一份烧鸭饭和一份素菜饭,烧鸭饭是妈妈的,为着妈妈的身体,她还特意加了个卤蛋。不过妈妈肯定不肯一个人吃,所以她也能分半个。想到卤蛋,她肚子饿的都在咕咕叫了。 上楼时,林冉碰到了6楼的毛阿姨。毛阿姨是低保户,住在她们楼上。 她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被丈夫家暴,右手两只手指被生生折断,又拖着不肯给看,最后硬是成了残疾人。她报了警,一番折腾,几乎脱去了半条命,总算是离了婚,带着女儿离开了那个狼窝。两人相依为命,过得清贫也幸福。可惜一场大病,毛阿姨的女儿夭折,从此她就成了个疯疯癫癫的疯婆子,一天到晚往街道上跑,见人就问有没有见过她的囡囡? 后来,妇联的王主任心肠好,看她可怜,带她去医院让医生给开了药。吃了药,人倒是恢复一些,只是老是习惯性地扭着手,问什么也不说话,逼急了就冲你笑一笑。王主任又在街道给她找了个打扫的工作,每个月发点工资,加上低保和残疾人补贴,倒也是能勉强度日。 每次看到毛阿姨,林冉总是有点难受。她其实不像周围人说的那样疯疯癫癫,或者说并不符合常规意义上我们定义的神经病的样子。她穿的朴素而干净,扎着梳的整整齐齐的低马尾,见人就腼腆的笑一笑,只是涣散的直愣愣眼睛和不自觉扭动的双手在不经意间提醒着人们她的苦难。她特别喜欢小林冉,每次看到她,本来无神的眼睛总是顷刻间放出光来,那么闪亮,恍惚让人觉得她回到了30岁似的。事实上,毛阿姨也才将将35而已。或许是想到了她的小囡囡,毛阿姨总是待林冉格外亲切,会给林冉吃志愿者看望她带给她的大桃酥,或者就是瑞士卷之类的小点心。后面,她发现林冉爱吃大白兔,每次见到林冉,总会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来。只是,有时是大白免。 林冉一点都不怕她,甚至有点爱怜她,所以,总是会乖乖巧巧地叫“毛姨好”,接过她递给自己的奶糖,塞进嘴里,露出大大的满足的笑。然后在毛阿姨看着她出神的时候,快速剥一颗,塞进毛阿姨的嘴里,继续冲她甜甜地笑。 今天也是照常,毛阿姨给了林冉两颗大白兔。吃着糖,感觉沉闷空气有变甜蜜一些的林冉高高兴兴蹦回了家。 拿钥匙,开门:“妈妈,快来吃饭。”林冉边叫妈妈,边换鞋。 奇怪,妈妈怎么不说话。林冉诧异回头,却看到她永生难忘的一幕。妈妈靠墙坐在厕所的地上,捧着肚子,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泪一颗颗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林冉手上的饭一下子就掉在了地上,老板送的紫菜蛋花汤撒了一地。她快步冲到妈妈身边,声音几近颤抖:“妈妈,妈妈,你怎么了?手机呢?你别急,我打120。” 林冉颤抖的手终于找到手机,1,2,0,三个最简单的号码此刻却那么困难。她告诉自己要冷静,要想办法,不能慌。可是她冷静不下来,她的心跳得那么快。 她去抱妈妈,妈妈一只手紧紧握着林冉,努力的将嘴巴一张一合。林冉凑到她嘴边,听到轻微到近乎气声的四个字:“冉冉,别哭。” 原来,不知何时,她竟然流了泪。她无知无感的泪,却成了妈妈的牵挂。 林冉狠狠地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她努力,想要将妈妈抱起来,可惜无能为力。 “蹬蹬蹬”,楼道里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下一刻,刚刚下去的毛阿姨像天神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她竟不知瘦小的毛阿姨力气却那么大。毛阿姨一把就将妈妈抱了起来,又吩咐林冉去收拾换洗衣物,拿好身份证和银行卡,然后就抱着妈妈冲下了楼。那一刻,毛阿姨清醒的和正常人无异。 楼下小卖部的老板娘正悠闲地摇着扇子坐在树荫里看人们下棋乘凉,一看情况不好,立刻就推着胖乎乎的老板去开他们的小面包。 一路开到最近的医院,林冉的泪都快流光了。看着妈妈终于进了手术室,心里才算是歇了口气。看着手术室门口“手术中”的三个大字,她在心里祈求满天神佛,希冀上帝再疼爱她一次。 可惜,顺风顺水的前半生的吴海音,在她生命最后这两个月里上帝对她格外残忍。林冉在失去爸爸一个月后,失去了妈妈。 那一年,林冉14岁。 身上所有钱都交给医院的林冉因为交不起房租被房东赶了出去。她联系外婆,现在外婆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可惜外婆年纪大了,不爱用手机,电话老是听不见,连拨好几次,电话就是打不通。 毛阿姨自从那天送吴海音去医院后,突然开了窍,整个人一下子清醒起来。看林冉无家可归太可怜,便收留了林冉。 早上,毛阿姨早早起来给林冉温牛奶,再加一个白水煮蛋。想了想,毛阿姨给鸡蛋旁边放上了一颗大白兔,然后,就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她要去扫街,现在清醒了,就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过日子。 林冉昨天在医院折腾到半夜2点。现在一觉醒来,已经快9点。看到桌子上放着的鸡蛋牛奶和奶糖,会心一笑。想起还躺在医院的妈妈,没忍住,泪水喷涌而出。 妈妈以前每天早上起来都会给她煎鸡蛋的,还是心形的形状,因为妈妈说她是妈妈的小心肝儿。 可是,没有了,都没有了。 林冉抽噎着一口一口小心地吃完了早餐,洗完碗筷。四下看看,拿起了扫帚,毕竟她现在算是寄人篱下。 “砰砰砰”外面传来砸门声。 林冉走到门边,小心翼翼地出声:“谁呀?” “付囡囡,开门,你爸回来了。”粗犷的男声从门外响起,语气中HIA夹杂着些许不耐。 “叔叔,你找错了,这家没有姓付的。” “胡说八道,付囡囡,几年不见,翅膀硬了是吧,敢不认老子。”林冉的客气换来的是一阵男人暴跳如雷的怒骂和越加剧烈地砸门。 公租房的门板本就质量不好,薄薄的木门没几下已变得摇摇欲坠。 眼看门要被砸开了,林冉吓得瑟瑟发抖。她该怎么办?谁能来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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