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平城气温在几天之内骤降,北风也已经吹走雾霾,如今走到室外呼吸都已经开始冒白气。 顾清越很快开始了规律的打卡上班生活,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就住在Air对面,每天能睡到会议前十分钟,贯彻了一直以来的踩点行为。 李茵完全是个完美主义者,吹毛求疵到一个非常离谱的程度,与莫宁这样的处女座一拍即合,剧本出了初稿之后也反反复复修改、推翻、重写,顾清越往常秉持的“就是能凑合”原则也被卷得荡然无存,睡梦里都在搭框架。 到彼此日夜相对持续共享到第二十顿晚饭时,顾清越趴在桌子上想死,“李导,莫老板,你们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们俩放我过个周末?” 弱小,无助,又可怜。她再看着电脑屏幕就快吐了。 莫宁拆外卖的间隙看她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平城久违的夕阳洒进来,顾清越清透的眼眸被照得泛起琥珀色,白净的脸上青黑的眼圈更加明显。 李茵赶场拍摄时连轴转是常事,莫宁又是远近驰名的工作狂,只有她自由散漫惯了,偏偏还从不运动体能也十分差劲,眼见快被压垮。 剧本进度走得很慢,李茵开始意识到三个人每天两点一线困在小会议室里恐怕也不会有更好的思路。 于是大手一挥批了周末,说是借这两天自己也画一下分镜,也可以提前让人筹备勘景。 李茵一贯以空间感见长,《双姝》大部分戏份集中在室内,尤其考验导演的调度能力。如今《指间》即将在她心里初步成型,需要导演操心的东西变得更多。 莫宁突然想起来问:“苏苏是不是让你《指间》上市之后做个签售?” “嗯哼。”顾清越偏头望向她点了下头。 “你答应了?”莫宁微讶。 “没有,再说吧。” “……好麻烦。”顾清越眨眨眼。 这些年她不算勤奋,写书出书都随缘,在影视开花之前只能算是小有名气,圈子很窄。何况她不甚会经营自己,在社交媒体上的表达欲欠缺,微博保持着半年一条的频率。 对外暴露的信息极少,从来不曾公开露脸,更别说是签售。 李茵插话提议道:“可以等电影官宣的时候一起做。” “我也是这个意思。”莫宁附和。 顾清越夹菜到碗里对着白米饭戳戳戳,声音带着浓浓困意:“你们定。” “你要不回家睡会儿?”李茵见她眼皮都耷拉下来,心有不忍,何况磨剧本的确也不急于一时。 不问还好,一问顾清越放下筷子抓起手机就立刻道别。 她的精力已经快到极限,天塌了都得一切睡醒再说。 但这种时候立的fla总是毫不意外会倒的。 礼拜五的下班时刻,站在电梯口的顾清越终于感受到Air是个拥有一幢大楼的大公司,已经十分钟过去了,八部电梯上上落落都没能塞下一个她。 直到三号梯第三次停在34楼,里面的人群才终于松动了不少。 “顾清越?”正在她试图往里进时一道陌生的女声从最角落微弱地传了出来。 电梯里的人都默契十足地为她们的会面让出通道,可尴尬的是不仅声音陌生,眼前的脸……顾清越也毫无记忆。 好在对方也不在意她的一脸茫然,热情满满地自我介绍:“我是岑觅,以前镜湖学生会的呀,组织部的。” 又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我那时候戴个大黑框,还有点胖。” 这么一形容就隐约有了印象,顾清越调动了浑身的思绪终于想了起来。 两人是高一同期进的学生会,岑觅算是时任组织部长秦默的小尾巴,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后来秦默接任学生会会长,她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下任组织部长。但组织部和顾清越所属的文艺部平时交集不算多,只有一年一度的文化艺术节需要一起协作,所以顾清越记忆模糊。 而且她实在算得上女大十八变,现在已经十足一位可爱甜妹。 “好久不见。”顾清越冲她友好地笑了笑,小小地挥了挥手。 “你是回国啦?”岑觅语气里充满雀跃,“也在Air工作吗?” 顾清越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多解释,“算是吧。” 高峰期的电梯几乎每层都要停靠,平时只需要一会儿的时间生生拖了几分钟,被人挤得没有脾气。 “我在35楼发行部呢,休息的时候你可以来找我玩。”岑觅热情不减。 人家都自报家门了,怎么也要拿出同等的诚意。 顾清越静默了会儿还是回道:“我在34楼莫宁工作室。” “编剧呀?好厉害。” “咦,高二的时候艺术节那个舞台剧,莎翁的,好像也是你改的?”旧识好像总是不可避免翻起过往。 “不是我。”顾清越声音喑哑,无意握住了放在大衣侧兜里的手机。 秦默做任何事从不主动跟人提及,他不说,岑觅当然不知道。但时隔多年,对方已经摇身一变成为公众人物,由她再来与别人重提旧事实在也不太合适。 “诶?” 没等回答,电梯停在一楼大堂,拥挤的人群散了一半,剩下一半得下负二层停车场。 岑觅没有走出来的意思,顾清越想了想跟她告别:“那我先走了?下次见。” “我开了车,送你回家吧?”岑觅下意识拉了下往外走的顾清越的衣袖。 “不用,我就住对面。” 顾清越不太习惯别人碰她,有些别扭地轻轻挣开了对方的手。 电梯里的人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岑觅只好先跟着顾清越走了出来。 “晚上一起吃饭吗?” “我们好多年没见了,能在一家公司上班是缘分呢。” 见顾清越脸色迟疑,岑觅显得有些局促,又轻轻地补充:“我在平城没有交到什么朋友,所以今天遇见你真的特别开心。” “要是你有别的安排我们就约下次,没关系的。” 这态度实在进退得当无可挑剔。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顾清越向来无力拒绝美人的邀约,尽管已经身心疲惫,但也只好应了下来。 地点也不用选,就近原则,大楼旁边的餐吧,反正也不是真为了吃顿好饭。 礼拜五的晚饭时分大约是这家餐吧最冷清的时候,附近的上班族是绝对不愿在周末来临之际还在公司附近流连的。 没有等位直接落座,两人默契地互相各自扫码点餐。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岑觅先放下了手机。 顾清越在高中时大小算是个风云人物,大约有才艺又长得漂亮的年级第一在哪都是引人注目的。 何况她甫一入校就和上一级传奇学长秦默闹出轰动全校的早恋传闻,甚至足足持续了两年。 后来秦默高考摘下申城状元北上念书,顾清越却在那之后开学没几天一言不发地出了国,从此故事画上句点。 再后来学校论坛里传出不下十个版本的知情者爆料都被证伪,但除了当事人没人知道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久而久之也就被时光掩埋。 “大概一个多月?”顾清越端起柠檬水抿了一口。 岑觅浅浅地笑了,接着发问:“以后是要定居平城了吗?” “不,”顾清越扁了扁嘴,嫌弃地皱眉,“平城这气候我受不了。” 她从小在小楼一夜听春雨的江南生活,水土养人,哪受过这动不动飞沙走石的苦。 “前几天在家关着窗户都是一股土味。”岑觅表示理解。 很快服务员端上简餐,岑觅点的是芒果鲜虾沙律,顾清越已经吃过一些晚饭就随意点了一份小食鸡块加了杯调酒。两份吃食卖相都不差,但口味很一般,两人吃了几口都默默放慢了进食速度。 “你回来见过秦默了吗?”岑觅搅拌了下碗内的芒果状似随意说道。 尽管她问的语气并不热切,态度如常,甚至有些刻意压低情绪,但顾清越就是有一种奇妙的直觉,明明两人谈不上相熟,但她坚持拉住自己吃晚饭,天南地北忆从前,甚至不顾尴尬地聊天气,可能都只是为了最终能问出这个问题。 餐吧内暖热的空气凝滞起来,芒果的果香钻进鼻腔,后知后觉地让人感到有些不舒服。 拿捏不准对方的目的,顾清越将玻璃杯里浸泡的肉桂挑了出来。 半晌才淡淡回话:“怎么了?” “就当是我八卦吧,你别在意。”岑觅神色自若,放下了刀叉。 没有得到回答也毫不在意地挑起了别的话题,再也没提过秦默二字。 饭局结束之后互相留了微信岑觅就开车走了,顾清越穿过马路站在公寓楼下等电梯,若有所思地摸出手机。 很快将编辑好的信息发给褚彬蔚。 顾清越:【我今天在Air见到岑觅了】 收到了褚彬蔚的秒回,她记性好,给了与自己记忆里相同的答案。 【以前做什么都老喜欢跟着秦默屁股后面的那个小眼镜】 电梯内的小电视里在轮播秦默的广告,非常醒目显眼。 顾清越:【她好像喜欢秦默】 褚彬蔚不禁感叹这位的迟钝,迟来了这么多年的疑问可真真是她的作风。 那年秦默毕业被堵在校门口递情书放在电影里都能混个经典场面,而她竟全然没有放在心上。 可话又说回来—— 青春年月里这么灿烂耀眼的少年,大概谁喜欢他也不会显得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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