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念跟着吕子华到白林巷时,天已完全黑了。 永都城内,华灯初上,明明暗暗的灯火交相辉映,是与白日里不一样的氛围。 而白林巷却是永都城内不一样的存在。 这儿没有灯笼,没有火烛,进了这巷子入眼的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住在这里的百姓因买不起昂贵的火烛,从来都是天一擦黑便关了门睡觉。 余念从热闹的主街过来,从繁华到清冷不过只是一瞬间。 这种差距让余念觉得十分不真实,也如一盆兜头而下的冷水,直将人浇得从头冷到脚。 黑黢黢的白林巷内,似乎隐藏着一只巨大的野兽,伺机埋伏,正躲在暗处观察着进入虎口猎物的一举一动。 余念换了一身便于行动的衣裳,面戴黑色布巾,只留一双大而清亮的眸子在外头。 她谨慎地注意着四下的动静,跟着吕子华的步子沉稳却迅速。 他们一路疾行才到了此前余念曾探过点的院子外。 “有人在说话?”一靠近,余念便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 “嘘——”前面的吕子华只冲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吕子华的声音刚落,便有脚步声从院子里传来,听声音里头的人似乎往门口来了。 吕子华虽能轻松避开对,可带了余念就不同了,毕竟男女授受不清。 “世子妃,这边!!” 情急之下,吕子华冲余念指了个方向,想让她暂时躲避。 可余念还未明白吕子华的意思,便只觉得自己的腰间一紧,紧接着身子一轻便已腾空而起。 突如其来的情况让余念吓得差点儿惊呼出声,可当嗅到鼻尖那股子熟悉的味道时,她便坦然了。 又是他。 那个身份不明的黑衣男人。 下头的吕子华也被这情形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甩着轻功冲余念的方向追去。可无奈对方身手比他高太多,不一会儿便跟丢了。 余念被黑衣人一路带到一处陌生的院子里。 “少侠,您可真是阴魂不散呐?”余念站定,弯腰理了理自己的衣裳。 “世子妃,我分明警告过你,不许掺和这件事儿,你为何这般执着?” 沈凡呈本在白林巷的院子里静等手下人的消息时,没成想竟把余念等来了。 听到手底下的人说余念出现在白林巷时,沈凡呈是有些懵的,是的这大概是他人生中第一次有这种感受。 他分明已将余念支开,且昨日就已随祖母众人到了白云寺,眼下她是如何出现在白林巷的? “让咱们的人暂时按兵不动!听我的消息!”来不及思索,沈凡呈已起身往外匆匆行去。 寻到余念时,沈凡呈正好瞧见她与吕子华站在一处,两人皆是一身黑色劲装,那模样瞧着竟是有些登对! 这样的念头在脑中升起后,便一发不可收拾,它几乎冲乱了沈凡呈的理智。 好在沈凡呈自来克制力极强,很快便收拾好了心绪。 他本想冷眼旁观,可在见余念遇险时,他到底还是下意识地出手相救。 眼下,当沈凡呈听到余念这轻飘飘的语气时,他那股子好不容易才按压下去的情绪又一次蠢蠢欲动,这个女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万一暴露了身份,那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余念听到他同以往不一样的语气态度,面色狐疑地看了过去。 只见他虽依旧一身黑色劲装,可那双露在外头的深邃眸子中却一改戏虐写满了严肃与阴郁。 只狐疑之色在余念面上只停留了一瞬,她笑道:“少侠这话怪好笑的,侯府是我的家,我自是要想法子的。倒是少侠你……你与侯府无瓜葛,与我也非亲非故,为何处处掺和侯府之事,还时时救我于危难之中。若你说这不过是你的侠义心肠,那我觉得少侠的侠义心似乎太有针对性了些。” 余念说话时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沈凡呈。 起初,沈凡呈对上余念的眼神还是坦坦荡荡,可随着余念那番话的深入,他眸光闪烁,终于还是不动声色地偏头避开了。 良久,沈凡呈才轻笑着打破了这沉默。 “世子妃的疑心真是过重了,我救你不过是因我良善,不想你掺和也是因我良善。可不想我的良善落在世子妃眼中却成了具有目的性。” “你一个同我无半点关系的,还会因为良善三番四次的相救。那侯府与我有大恩,在侯府有难之际我出手相帮难道就没道理了?”余念被男人的逗笑了。 沈凡呈被余念的话卡得一时语塞,恰好这时吕子华也终于找到了她,他急急落入院中,将余念挡在身后,看着沈凡呈一脸警惕。 “不用这么看着我,若真动起手来,你这样的再来五六个都不是我的对手。”沈凡呈神色冷冷语气漠然。 余念忙冲吕子华摇头,“办正事儿要紧。” 吕子华点头,嘴上虽没说,但心里大概猜到这男人应当就是世子妃口中那个救过她数次之人。 “世子妃,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余念点头看向沈凡呈,“少侠,侯府之事到底与你无关,还是莫要过多牵扯,以免惹祸上身,此番谢过了。” “巧了,我正觉得日子无趣,惹些事儿打发打发时间也是好的。” 说着不等余念说话,他已上前一把揽过她,脚尖轻点,隐入黑暗之中。 “少侠,不瞒你说,我真的十分好奇你是谁,以及你长什么样。”黑暗中,凛冽的夜风从脸颊边呼呼而过,余念抬头看着他,那个念头又在心底蠢蠢欲动。 “世子妃,好奇心杀死猫,这并非是件好事儿。” “你每每都这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带着我飞,就不怕哪日我一个没控制住,将你脸上的汗巾扯了?” “世子妃惜命,这样的蠢事儿你是不会做的。”他言语中的威胁意思已十分明显了。 ……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间便已落在了姜朗外室的院中,吕子华紧跟着他们落下。 院子里空无一人,方才说话的声音也已消失。 “他们离开了?”余念轻声道。 “嗯……”吕子华点头,“那个外室就在东厢房内。” 说着他一面往东面走一面从怀里摸索着掏出一根迷香,正欲用火折子点燃,沈凡呈的话便已在耳边响起,“那外室早被来人迷晕了,你如此是多此一举。” 余念诧异,思忖一瞬后道:“姜朗的外室并不知姜朗在这院子里做的手脚?” 只有不清楚姜朗所做的事儿,他们才会将她排除在计划之外,才会让人迷晕。 沈凡呈点头,“所以你们要做什么得尽快了,据我所知,姜朗的人快要过来了。” 余念虽心里好奇为何他会知晓这么多,可眼下也顾不上这些。 “孙伐呢??我不是让他在这儿盯着的么?” “世子妃,这儿!!!”余念的话音刚落,一个脑袋便从前头的墙边探了出来,他冲余念他们招了招手。 “方才我见人一走就进来了,我看着他们是从这儿出来的,可……可这不过就是一面普通的石墙,难不成他们还会穿墙术不成?”孙伐苦恼地抓着头皮。 “有机关。”沈凡呈敲了敲墙道,说话间他已俯下身去,冲砌在墙角的那一排鹅卵石上一个个按过去,在按到第十一个时,只听得‘咔哒——’一声,紧接着墙体传来一阵低低的轰鸣。 只见墙体往他们所站的方向缓慢移动过来,沈凡呈一把拉过余念避免她被墙体撞到。 “入口在这儿!”孙伐绕过墙体在墙体的一侧看到了入口。 几人鱼贯而入,才发现里面是个不大的暗室,暗室里没有什么东西只有一个被镶在墙体内的匣子。 匣子上了锁,这让余念犯了难。她扫了一眼吕子华以及孙伐,见两人的神色与自己一致,便知指望不上他俩了。 “我来试试。” 就在余念犯难时,沈凡呈已上前,一把拔下余念发间的一根簪子道:“借我用用。” 说是试试,余念却觉得他从前是干开锁这一行当的。 只见簪子入了锁芯不过两下,那锁便被‘咔——’地被打开。 就在余念三人三脸震惊地看着沈凡呈时,沈凡呈已打开了匣子,取出里面的信笺,就着幽幽的烛火,沈凡呈看起了信笺上的内容。 他手指修长,微微颔首,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的信笺,鸦羽般的睫毛掩去了他眸中的神色。 “如何?”余念见他不说话便也凑上前去。 正如此前所听的一样,这是一封定北侯与外邦所通的信,信上的内容全是对外邦的阿谀奉承,谄媚讨好。 余念像是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摊开后开始比对起来。 “世子妃,这是什么?”孙伐不解。 “这是定北侯的笔墨,既然他们要伪造公爹同外邦勾结,那这封信必然要做到最真,印信是一方面,上面的字迹自然是另一方面。” 余念一面低头比对一面同他们解释。 “不用比对了,这信上的字迹就是模仿了定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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