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便于后面的行动，也怕他人多疑，是以余念才想了这么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左右，平日里除了盛姐姐鲜少有人会去青月居寻她。不过这么几个时辰，想来应是不会出岔子。 此番带二人去乱葬岗的是孙伐，他驾着马车驶出城门，一路往城外的乱葬岗去了。 乱葬岗距离永都城颇远，马车一路疾行了约莫两刻钟的功夫，马车才前行的速度才缓慢下来。 “公子，近期雨水多，前头的路泥泞不好走，是以有些颠簸，您在里头仔细着些。” 孙伐侧耳得到余念的回应后打马往前。 “公子，您不害怕吗?”引墨坐在余念身侧，整个人挨着余念，一双黑黢黢的眼珠子打量着四下的环境。 乱葬岗位于林中，此地树木丛生，即便是到了冬日，阳光也很难透过枝条洒落而下，是以自打入了这密林，她们车内的环境便暗了好几个度。 余念伸手拍了拍引墨紧拽着自己的手，“怕什么？” “怕鬼啊，”引墨垂头小声道，“奴婢可是听人说过，那些鬼青面獠牙，便是吓都能给人吓死。” 余念却失笑着摇头，“鬼哪有人可怕啊，鬼能吓人，人却会算计人。” 引墨听着蹙眉坐直身子偏头看着余念。 “世子妃，奴婢觉得您最近变了，行事作风也稳重了许多。” 余念扫了她一眼，“那依你看我是变好还是变坏了？” “嗯……”引墨思忖了半晌，“好坏参半，比如在遇到一些事儿时，奴婢不用慌了，就像是有了主心骨。”从前，世子妃活得比她们还迷瞪，有些事儿她可不敢让世子妃拿主意。 余念没有接话，只看着引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不过，从前的世子妃每日总是乐呵呵的，不如眼下这般愁丝过重，若是可以，奴婢还是希望世子妃能像从前那样。” “引墨，”余念冲引墨的方向转了转身子，“人这一生呢很短暂，你根本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个会先到来。从前我是看不明白，所以才会活得自在。可人一旦看清了一些东西，就没办法再活成从前那个样子了。所以在有限的时光里，尽我所能做我认为有意义的事情，是我眼下唯一能做的。” “可……即便如此，咱们也不用为难自己跑来这乱葬岗吧？” 引墨小声嘀咕，若一早知道不假扮世子妃就要来这儿受苦，她定是宁可选了假扮世子妃回府去。 余念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马车在泥泞的山路上摇晃前行了约莫一盏茶的工夫，孙伐终于停下了马车。 “公子，咱们到了。” 余念点头，捞过脚边的东西起身率先打了帘子下了马车。 “引墨，你若害怕，呆在车上便是，我很快便回来了。” 引墨哪里肯，对她而言，这种时候落单才是最可怕的。思及此不等余念把话说完，引墨已光速起身跟上了她的步子。 乱葬岗内因鲜少有阳光透过，是以十分的阴暗潮湿。 不过才走几步，余念的鞋子上已沾满淤泥，鞋底与淤泥难舍难分，每走一步都有困难。 四下的风吹过，冷得沁人心脾，也逼得人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四下或破烂或变旧的草席随着风四下乱舞，越是靠近空气里难闻的腐尸味便越重。 引墨已经走不动道，在轮番恶臭味道的攻击下，她终于忍不住手倚着一树干狂呕起来。 “那就是大湖的尸首了。”孙伐到底是个男人，与引墨相比他冷静了许久，虽面色有些难看但到底还没失态。 余念顺着孙伐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距离他们几步开外的地方丢着一张草席，隐约可见草席里裹着的尸首。 听到引墨那剧烈的呕吐声，偏头吩咐孙伐道：“你过去照看引墨吧，我过去就成。” “可是世子妃，这地方脏污地很。” “无碍。”她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她身死后也被丢弃在了乱葬岗，所以她怎么会怕呢。 余念一人径直朝大湖的尸首走去，走到最后，她的一双鞋子几乎已经整个陷进泥里，可对此余念却一点儿都不在意。 正如孙伐所说的一样，大湖的尸首只用一方草席包裹，因已有几日工夫，大湖的尸首已暴露在草席下，两者都被附近的飞鸟啄食损毁，甚至还能透过草席与衣衫看见大湖那裸露在外已开始腐烂的身体。 余念垂头将手中一方汗巾蒙在面上系紧，而后才蹲下身掀开草席去查看大湖的尸首。 大湖的死状惨烈，只是一眼余念便已知大湖的死因，他虽是在护城河内被发现，可他却并非溺水而亡。 因为他的嘴唇发黑，显然是被人下毒而死，而且还是剧毒。 余念蹙眉隔着帕子翻看着大湖的尸首，他的尸身上除了一些轻微擦伤外，便没有其他外伤。 在检查时，余念始终保持着冷静，面容也较为从容，可当她检查到大湖的手部时，眉心却紧紧拧起。 只见大湖的双手紧紧握着，并且其中一只手的指甲有所破损，甚至外翻，那动作就像是在生前的最后一刻死死地抓着什么。 意识到这一点，余念眸光一闪，加快手上的动作翻看大湖的双手，因尸身已僵直是以她废了老大的劲儿才将大湖紧握的拳头掰开。 一块破碎的布料赫然落入余念眼中。 这是？…… 余念隔着帕子将其捡起，观察片刻后才将其小心搁进她所带来的匣子内。 …… 余念一步一艰难地回到孙伐和引墨身边时，引墨已脸色惨白，从方才她那呕吐的声音来辩，这丫头大概已吐得脱了力。 余念示意孙伐将引墨扶到自己背上，虚弱的引墨听到这儿慌忙摇头，撑着树干一咕噜起身。 “世……公子，小的万万不敢劳烦公子，小的自己可以的。” 余念见她态度决绝，也不好再坚持什么，只在回马车的路上，伸手扶着她一道往前。 马车上，余念虽用帕子清理了脚上的烂泥，可主仆二人还是显得格外狼狈不堪。 余念对引墨施了几针后，引墨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那上涌的呕吐感也减轻了不少。 回到永都城后，余念先带着引墨去了一趟成衣铺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行头后，才让孙伐驾车行至侯府附近，两人下了马车低调步行回了角门处。 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平日较为松懈的角门今日里却十分严谨，即便两人持有府上下人的腰牌，也还是盘问了许多才放他们入内。 也好在守门的仆妇鲜少见到余念，是以便是直视也没将余念认出来。 余念和引墨一路疾行回到青月居时，引书已在房内急得团团转，一听到门上的动静，她便警惕地一眼扫了过来。 见进屋的是引墨和世子妃，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如脱力一般，脚一软瘫倒在地。 “世子妃，您可算回来了。”引书一脸后怕地看着引墨二人，眼圈红红的只差没哭出声来。 余念瞧着却是忍不住一笑，可她的笑声还未发出来，笑容便已僵在脸上。 因为屋子里除了瘫坐在地上引书外，还有另一人。 蒋盛眸光怨念地看着进屋的主仆二人，她捏着手中的茶盏咬牙切齿。 “念念，你回头最好能给我解释解释你一早出门，眼下才回来是做什么去了。你可知外头有多危险吗？” “盛姐姐我……” 蒋盛身手一拦，“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们府上出事儿了。” “果然！” “你知道？”蒋盛诧异。 余念摇头，“若不是出事儿，角门那头也不会查得那么严，更何况这一路行来大家的举止间都显得慌忙，好像在找什么？只是具体是何事，我还真不知。” “世子妃，青柳不见了。”引书换下身上的装束。 余念将将坐下，手还没来得及解发带，便猛地一滞，她看着铜镜里的引书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发现的，奴婢也是听咱们院子里的婢女议论了解到的，具体事宜奴婢在这屋内也并不清楚，只是老夫人那边已经派人来请过世子妃您了。”引书换上了自己的衣衫，才终于解脱般地松了一口气，世子妃的服侍虽然华丽，可到底不是她的，她还是喜欢她的婢女装束。 “世子妃放心，好在蒋小将军来寻你了，她寻了个借口将人打发回去了。”说到这儿引书的话顿了顿，很是为难地抬头看着余念，“只是在青柳失踪后，世子也曾来寻过你，奴婢虽未在世子面前露面，蒋小将军也为此与之极力拉扯，可世子大抵是清楚的。” 谁人不知他们这位侯府的世子爷，虽是自小体弱多病，可在才学上却是永都城内的佼佼者，若是身体好些，更是谁人都比不了的。 余念摇头，“无碍，先替我沐浴更衣吧，我得先去祖母那儿。” “盛姐姐，我晚点再同你说。” 蒋盛挥了挥手，“哎呀行了行了，我都在这儿等了你几个时辰了，也不介意再多等一会儿，左右我也不想回府。” “盛姐姐是出什么事儿了？”听到蒋盛这么说，余念这才注意到今日的蒋盛面色与平日似有不同，一脸的阴郁，显然是被什么烦心事儿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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