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凡呈垂头往前,“不必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青弩闻言张了张嘴,看着世子清冷的背影,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 福延居内早已一片灯火通明。 沈老夫人安坐在铜镜前闭眼假寐,由着身边的贴身嬷嬷替自己绾髻。 “老夫人,世子妃和樱姑娘在外头等着给您请安呢。” 沈老夫人闻言,眼皮子一开,“樱子何时回来的?” “回老夫人的话,樱姑娘与二夫人是昨夜回府的,因时辰已晚,是以没惊动您。” 沈老夫人微微点头,“这长途跋涉地才刚回来就来看我这个老婆子,看来老婆子我平日里没白疼这个孙女啊。” “老夫人说什么呢,以心换心,您对樱姑娘好,樱姑娘又怎会不知。” 沈老夫人闻言重新闭眼没有说话,半响又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睁眼道:“倒是稀奇,樱子和念念居然会一起来?”话虽这么说,但她话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你怎么看?”沈老夫人瞥了一眼刘嬷嬷。 刘嬷嬷也跟着笑了,“听说方才两人在花园遇上已起过争执了。” 沈老夫人起了兴致,满眼好奇询问,“是吗?那结果如何?两人谁赢了?” 刘嬷嬷摇头,“据说,樱姑娘想要与世子妃打,可世子妃没搭理她。” “呦——那真是可惜了。”沈老夫人惋惜,“院里那些人可失了不少乐趣。” 刘嬷嬷没接话却道:“老夫人,有句话老奴不知该不该说。这些日子老奴瞧着,总觉着世子妃与从前有些不同了。” “人啊……总是要长大的,念念是个好的,如若她也能成长起来,对咱们侯府而言也是好事儿。只是不知樱子何时才能成熟,这孩子是真叫我惯坏了。”说着,沈老夫人惆怅地长叹一声,“说到底是咱们侯府人丁过于单薄了,我那两个儿子都随了我,过于专一了,屋里连个妾室都没有。不过,这也是好事,没有那么多的莺莺燕燕,咱们侯府的后院才能和睦。” “老夫人您能这么想是再好不过了。”刘嬷嬷拿着梳子替老夫人蓖头发。 “对了,沈凡平近日在做什么?他可没同樱子一道随周氏离府。” 提起二房,沈老夫人才想到这些时日,似乎很少听到二公子的动静。 “老夫人,二公子眼下也知道上进了,前些时日老奴听闻,二公子日日出府与其他府上的公子一道做学问,早出晚归的别提有多认真了。” “祖宗庇佑,可算叫这混小子懂事了。就是呈儿的病啊,也不知何时才能好彻底。” 屋内原本欢愉轻松的气氛随着老夫人的话瞬间降到冰点。 刘嬷嬷见状忙出声宽慰,“老夫人就别担这些个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我虽老了眼睛不好使了,但心却敞亮着。眼下侯府是个什么情况,大家虽不说我却是晓得的。”沈老夫人长叹,“你以为我为何要让呈儿娶了念念,我啊是真不希望侯府的光芒太甚。” 晨光微熹,沈老夫人身边的刘嬷嬷终于将余念和沈樱迎了进去。 沈老夫人坐在暖炕上,见两人一并入内脸上的笑容更胜。 “祖母,樱樱好想你啊!!”不等沈老夫人说话,沈樱已飞奔扑进了沈老夫人怀中。 沈老夫人被沈樱这猝不及防的举动惊得愣了两愣,待回过神,才大笑着揽过沈樱的肩膀拍着宠溺道:“你啊你,何时才能长大啊!” “樱樱才不要长大呢,樱樱想一辈子赖在祖母怀里。”沈樱贪恋地吸了吸鼻子感叹,“嗯!还是祖母身上的味道好闻。” “咱们这偌大的侯府,就数你嘴巴嘴甜!”话毕,沈老夫人看向余念,“念念别傻站着,赶紧坐。” 余念敛眸冲沈老夫人福了一福,而后在沈老夫人下首的位子上坐下。 “还没用早膳吧?”沈老夫人低低向余念询问,“祖母这昨儿刚得了好吃的东西,本想着今日让刘嬷嬷给你带过去,没想着你自己就来了。” 余念低头一笑,“难怪孙媳昨儿回府时,觉得府上的味道特别好闻,原来是从祖母这儿来的。” “哈哈哈哈哈!”沈老夫人被余念的话逗乐了,“你啊你!就数你贪吃。”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叫还在沈老夫人身边的沈樱吃起了飞醋,她的眼刀一个又一个地飞向余念,余念却对此视而不见,气得沈樱差点儿没将后槽牙给咬碎了。 直到沈老夫人好奇地问起沈樱头上的簪子,沈樱才将目光自余念身上收回。 沈樱取下那支金簪,献宝似的在手里把玩。 “祖母,你可不知这簪子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 “哦?”沈老夫人闻言眯起眼盯着那簪子看了片刻,“此话怎讲?” “祖母,这簪子上的纹路是我娘亲手所画,你看里头藏了我与兄长的名字,樱和平。娘寻了工匠特意用那纹路制成了两件首饰配件,我的簪子是一件,另一件在我兄长手里,是一枚玉佩。” “如此说来,到真是独一无二了。”沈老夫人点头赞同。 沈樱闻言冲余念扬了扬下巴,那表情像是在说,你看我有的你没有。 早膳毕。 沈樱本还想留在福延居与祖母说说这一路的所见所闻,沈老夫人却以身子不适想叫余念把脉为由,让她先行离开。 沈樱心里虽不情愿,但还是照着祖母的话做了。 她离开福延居时,手中的帕子叫她绞得早没了形,她撅着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刚出福延居没几步,沈樱便一屁股坐在一旁的花坛边哭了起来。 小莲见状手足无措。 “小莲,你去打听打听,我不在府上这些时日,余念那个小贱人到底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祖母怎的将她留下,反将我赶出来了!”沈樱仰天长嚎,惊飞了几只正在园中觅食的山雀。 “姑娘,您别多想,您是老夫人的亲孙女,世子妃算什么啊,哪能占了您在老夫人心里的位置。” 沈樱闻言,霎时止住了哭声,吸了吸鼻子望着小莲,“当真?” 小莲点头如捣蒜,“自是真的!您和老夫人身体里可流着同样的血呢。” 沈樱绞着皱巴巴的帕子,没形象地擤了把鼻涕,似是有被安慰到,她起身拍了拍自己的长裙,“没错!走吧。” 沈樱的情绪来得快走的也快,在小莲的几句安慰下,便又重新重拾好心情,健步如飞地往自己院子去了。 延福居花厅内,虽隔了几重墙。 可沈樱的嚎啕哭声还是传入了沈老夫人与余念耳中。 余念听得满面笑意,要说这府上谁人最有趣,大抵就是这被惯坏的三姑娘了。明明长得一张小白花的脸,却恨不得把所有小心机都写在脸上。 前世,两人虽时常干架,但也只有余念自己心里清楚。 在和沈樱的干架中,余念消磨掉了许多对侯府与这场姻缘的不满,这也是她能在侯府待下去的原因之一。 所以她与沈樱是何种关系呢? 大概是敌亦是友吧。 沈樱到底是沈老夫人看着长大的,老夫人对于她这种“脑干缺失”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是以也就自动忽略了。 沈老夫人示意余念坐到自己身边。 “前些时候的事情,我都听人说了。”沈老夫人将目光从外头收回,落在余念身上,“呈儿他是不想耽误你,是以才给了你和离书。” “孙媳明白。” “只是,我却不明白,你为何没接下那和离书呢?”沈老夫人狐疑,她打量着余念似乎想要从她的脸上找到答案。 余念摇头,“祖母,对于这段姻缘起初我确实颇有不满,但我也不是个无情的,自打来了这个家里,谁都没有欺我是从乡下而来,大家对我的包容我也都看在眼里。所以我希望侯府好,希望一大家子能顺顺遂遂,长长久久。” 能避开几年后的那场灾祸,让这一个个鲜活的生命谱写属于他们的精彩人生,而非遗憾而终。 沈老夫人深深地看着余念,她虽没办法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却不由的信了她说这话时的真心。 “诶……世家大族自来都是从里子开始腐烂的,我平生也没啥大的念想,就希望咱们侯府内宅安稳一些,日后便是真遇上大风大浪了也能团结起来一致对外。” 余念看着祖母那张苍老的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宽慰道:“祖母安心,一定会的。” 其实大家都已有预感沈家将会面临不可控的灾祸,可沈老夫人身为内宅妇人,除了维系好各方的关系,竟是什么都做不了。 “念念,当初祖母让你嫁给呈儿虽说是有私心,但心里还是希望你们两能相互扶持,恩爱和睦白头偕老。” 余念点头,“念念明白,只是祖母,青柳她到底是无辜。” 虽说她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可就因此要将她的一生毁了,是不是过于残忍了? 沈老夫人深深地看着余念,欣慰地一笑却道:“你晓得那是祖母做的?” “婆母信佛自来不管后院之事,所以念念思来想去,也觉得那事儿只有祖母会做。念念晓得祖母疼爱我,不想叫我被曹氏他们牵连着。” 沈老夫人却摇头抓过了她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摩挲,“这不过是缘由之一,我打心里喜欢你,自然希望你过得好,你那渣爹继母着实不是东西,作为祖母出手替你治一治也是应该。只是……”沈老夫人的话顿了一顿,“你又怎知那青柳就是个好的呢?正如你说,她虽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但到底罪不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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