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地里, 周妩与容与开始着手调查光明教。
随州被称是非地,最重要的原因无非是此地藏匿前朝余祟,常兴事起祸端, 当今圣上视其为眼中钉, 肉中刺已久,只是奈何苦于边域战事不断,他一直未腾出手倾力歼覆,之后,待屹王于边域大胜辽军,凯旋回朝名扬声震之时,圣上便一刻也等不了地立发召命, 围剿邪.教。
屹王回京当日,圣上托着羸弱之身依旧坚持现身擂台,亲自为其摆酒封功, 除去边关胜辽的血耻之喜,周妩心想,致使圣上心头舒畅的更关键缘由, 或许是随州一事处理顺利。
昔日的庆功锣鼓仿佛震响于耳,可现在显而易见的却是,光明教教徒非但没有被全部清缴覆灭,甚至生生不息, 暗中撺拥,更与朝廷某方势力有所联合。
经查, 光明教自创教以来便无教领, 只有左右双护法统领管辖教中诸多事务,其中左护法名为荆途,已于逃窜之途被屹王手下杀害, 右护法名为贺筑,未死,现在被关押于随州牢狱之内,严加看守。
至于为什么不将右护法一同杀害,斩草除根,永绝后患,周妩有困疑,却未能打听清楚。
两人从茶楼出来又进赌坊,最后去了闹事巷尾,越是三教九流混杂之地,打听到的信息说不定越是丰量真实,光明教驻扎随州,又有谁能比随州城内的本地百姓更了解其况。
在一采耳摊位旁,周妩坐着与一同排队采耳的大哥热络交谈着,为了行事方面,她这几日一直伪扮男装,加之面上又涂着黄粉,她声音刻意加粗后还真是有模有样。
她继续套话,压低声音,“小哥,听你方才的口气,这光明教的人好像也不是无恶不作的歹毒之徒,你们当地百姓也没对他们深恶痛绝啊。”
原本只是排队闲聊,可周妩问得太多,表现出一副不同寻常的热切关注,小哥慢慢蹙起眉,微警惕地看向她。
“外地人不是都应对邪.教避之不及吗,你打听这么多做什么?”
周妩故作憨实一笑,给出解释,“不瞒你说,我家里有个哥哥,他是屹王殿下麾下的兵士,数月前,他跟随屹王殿下来随州奉旨剿贼,回去后便日日在我耳边大言不惭地吹嘘,说什么光明教人虽武力高超,可在他面前却不值一提,完全的假把式。他讲话本似的添油加醋,我半信半疑,正好这回外出路过随州,便想顺路来打听打听到底是不是那么一回事,如若不是,他下次再吹破牛皮,我也能有话反驳。”
说完,周妩看了容与一眼,见他似是忍笑一般错过脸去,便知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说辞还算合理。
果不其然,小哥闻言放下戒心,对她开始知无不言起来。
“其实真不是,光明教虽被朝廷一直以来深恶痛绝,但在随州城内,它先前名声一直是不错的,这些人从不掠夺抢烧,规规矩矩匿身藏着,即便擦肩也认不出来,谁的事都不碍。”
周妩没想到光明教在寻常百姓眼中竟是如此形象,甚至可以说是,风评不错?
见她听得认真,小哥兴致更加,遂又小声多透露出一些。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随州城百姓虽知城内有前朝余祟扎根,但也并不多么在意,偏这回,屹王殿下加大力度前来除根,才是真的搅得百姓们不得安生,光明教的人被逼走投无路,挟持人质但也并未伤及无辜,这乱糟糟的局面,若非屹王殿下临城,又岂会发生?”
说到这儿,采耳的师傅送走前面一位客人,扬起声往后招呼着。
周妩原本排在前面,见状立刻客气伸手,笑着示意小哥先采,小哥客气推辞一番,终究难拒其盛情,等他采完,准备再和这投缘的小弟聊上一聊时,却见座位已空,他左右环顾,满街哪里还能寻到两人身影?
……
两人回到「迎客来」,他们前脚刚到,关成后脚便至。
见了面,周妩没有急于探问衙署情报,而是率先关询问起关成母亲的病情,“傅大夫是京城内外远近闻名的神医圣手,昨日经他看过,傅大夫可有说什么?”
闻言,关成神情微滞一瞬,但又很快恢复,他恭敬躬身:“家母已无碍,情绪也渐平静下来,傅大夫说只要稍加时日用药调养,能恢复起身都不成问题。”
周妩能看出他眉目状态明显松弛下来,与第一次见面时判若两人,之前他总凝重眉宇,沉闷的根本不像一个怀志青年,可见得其母病情危机一直是压在他心坎上的一块重石,现在重石终能消除,他眉宇之间凝重渐淡,也现出些活气来。
周妩点头对他道:“由傅大夫问诊开药,想来令堂的身体不时一定可以很快恢复。”
关成稍顿,垂头冲她屈膝而跪,再开口时神色微凝,郑重其事,“小姐救我母亲一命,便是我关成的恩人,关成无以为报,愿认小姐为主,今后听从差遣。”
周妩蹙眉怔住,下意识想扶他起身,手指刚刚有伸出的起势,她忽的意识到不妥,动作顿住,她寻助看向容与。
容与牵过她的手,将她带到身后。
而后面对关成,肃起面孔言道:“起来吧。傅大夫开药,药材难免金贵,若是先前的银两不够,你可随时找我。”
关成将头垂得更低,“多谢公子。”
说完,他这才站起,目光不敢偏移。
容与却凛神又道:“你是个聪明人,眼目通达,心如明镜,与我们接触几番,我想你对我们的身份应是已有几份猜测,今日你说出认主之言,我相信你是只为恩情,至于恩主身份如何,贵否贫否,都无碍你之决定。”
他这话,含提醒。
关成闻言,立刻表忠,“公子小姐救母之恩,关某刻骨铭心,永不敢忘,奈何清贫之家无以为报,只能用己微薄之力助恩主成事。”
容与:“也不问是什么事吗?”
关成欲言又止,但最终依旧只是道:“不问。”
容与仿佛看穿了他心中犹豫所想,开口:“众人皆知,周大人此番远来随州,是为调查圣上遇刺一事,而我们却在暗处叫你详细传达其行踪,你心中当然有所疑,但是你大可放心,如今我们所做之事只为小家,与国家命途、朝堂诡算、甚至皇位更迭都没有任何关联,更没有你猜测的不臣之心。”
关成猛地抬眼,下意识想否认,可他欺骗不了自己。
连日以来的内心挣扎,是他身为大燕臣民的本心所向,一面是国之栽培,俸禄乌纱,一面是救母之恩,恩同再造,他岂会不挣扎难择。
容与看出关成眸光涌动,继续道:“周大人是我夫人在意之人,如今他顶着风势冒头查棘手之案,我们来此暗中跟行,只为他的安全着想,待他无功而返,我们达到目的,自会即刻离开,如此,你也不用终日忐忑,忧心忡忡。”
关成不敢再瞒,他直言道出:“公子慧眼,知我心事。实话讲,关某不过一官职最低等的小吏,但心中不敢无国,我亦从没想过,公子会愿意向我这样的小人物如何告知实情,解我煎熬心结,我关某在此保证,今后凡公子与小姐之需,关某定万死不辞。”
“不至于到那般程度。”容与轻笑口吻,将沉重氛围驱散,他代替周妩问话:“你方才来得匆急,可是在衙署又探听到了什么新的线索?”
他刚问完,周妩想到什么,立刻接了一句:“是不是周大人那来了客人?”
关成:“小姐料事如神,但听说不是客人,我同守门的弟兄们打听,来人似乎是周夫人。”
不是她料事如神,而是嫂嫂本就是她自作主张请来的。
她神色一讪,又很快掩过:“周夫人一来,周大人什么反应?”
关成如实:“这个属下不知,但周大人自来随州城后,每日辰时到午时之间都会进牢狱审问,不曾休歇一日,可是夫人来的第二日,周大人晌午才从寝房出屋,之后也并未再去监牢。”
周妩眨眨眼,只觉给自己定位的所谓绊脚石的角色着实贴合,她将嫂嫂引来,岂会叫兄长无动于衷。
容与问:“他去了何地?”
关成:“此次出行,周大人只叫从京城带来的亲从护卫跟随,恕属下无能,无从探知其目的之地。”
容与顿了顿,思忖开口:“你匆急来此的缘由,应不只是因为这个。”
“是,还有一最新情况,光明教的右护法贺筑,在今日午后主动提出面见周大人,只是两人的谈话内容无人知晓,但也是经此,周大人忽的隐匿了行踪。”
容与与周妩对视一眼,面色微凝。
贺筑这个名字,在他们今日沿街串巷四处打听光明教消息时,已经磨耳听过无数次。
想不到一介囚徒尤能起风浪。
关成继续述明:“先前我在牢狱轮班执勤,与这个贺筑有过几次接触,此人狡猾,并非善类,周大人和他接触过后行踪忽匿,属下担心周大人会不会遇危险。”
周妩凝起眉心,瞬间紧张起来,眼下事态紧迫,绝不可再发生脱离掌控之事。
容与却摇头,安定众人忧忡。
“不会。”他肯定语气,“若我猜测不错,这不是什么陷阱,而是贺筑交给你师兄的投名状。”
周妩未能理解,“投名状?你是说,他要向朝廷投诚,背叛光明教?”
容与看着她,声音不复面对关成时的板肃,他明显转柔很多,“究竟是不是,要看贺筑的投名状到底是什么。”
周妩右眼皮慌跳。
她隐隐的直觉,绝不可叫兄长赴约成功。
或许,投名状便是兄长日思夜惦的证据,可他不知,那同时也是会叫周家被举族牵连的祸引。
她目光凛然,坚定开口:“此事有蹊跷,我们一定要中途拦阻。”
但此事很难,在场三人皆知。
容与主动牵上她的手,十指相扣,轻力为她缓释不安,“好,听你的。”
“可是会不会来不及……”
周妩出声,这才是她眼下最忧心之事,毕竟此时此刻,他们甚至连兄长究竟奔向何处都无从知晓,更没有任何线索。
容与稍顿,再开口时玩笑的口吻,所言荒诞,却令人足够安心。
“若真来不及,我便亲手将人绑了,总之叫他回不了京城,阿妩担心的事一样不会发生。”
“……”
周妩微怔,她从没有想过此事还能这样办。
见此等情形,关成也立刻表态:“小姐莫慌,若到时公子决意绑人,属下一定在旁递绳!”,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