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妩昨夜没睡好, 第二天又要早起卯时赶路,她实在眼皮压重,倦乏地起不来身。
容与附耳叫了她两遍, 自然都是哄声, 可周妩起床气一时上来,半阖着眼, 蹙眉略带恼气地拍掉他的手, 不肯配合动作。
“太累了,腰酸……我再睡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容与揉了揉眉心,无奈,下榻自顾自穿衣,收拾完毕后见着床上窝着的娇娇儿依旧慵倦模样,他掀开半撕裂的窗幔, 走近半跪床沿,将人蒙着被衾轻松打横捞起。
“车上睡。”
“……”
瞬间的起伏叫周妩不忍愕然,反应过来后, 她算是被强迫着清醒了不少。
马车正候在屋外,也不知何时听得他的吩咐, 走近,见车辕前还有车夫在,周妩当即窘迫地埋进他怀里, 藏住脑袋。
车夫被容与眼风觑瞥提醒,心头骤然一凛, 连忙恭敬垂首,避讳目光。
马车内部空间宽敞,三面均能坐人, 座位上皆厚铺垫褥,且内饰精致,和上次所坐的那辆简奢黑楠木车舆差别很大,中间摆着一横桌,可餐食品饮时使用,亦可趴着作休憩,周妩被他抱上车后依旧不高兴着,闷头一趴不肯理人。
卯时天色还未亮全,星月清冷,露重带寒。
容与拿起薄毯,轻轻披到她肩上,又握了下她伸出的手,确认她不冷,这才安心。
从青山出发,经过青淮山装拿行李,两人的行囊已提前收整好,容与命人抓紧装车,完毕后正要出发,却见半明半昧的山林雾气里,匆匆忙忙现出一身影。
“谁?”容与口吻带警。
来人立刻表明身份,“姑爷,是我,霜露。”
话音先到,她人紧跟走近,像是刚刚睡醒便匆忙赶来,怀里还抱着个大包袱。
周妩原本也没睡实,闻言揉了揉眼睛,撑着起身,敞开车舆后室的窗牖,将布帘掀起,目光视下。
见她露面,霜露忙唤一声:“小姐!”
因上次劫持事件,霜露腰上撞石受了些轻伤,目前与其他两位婢子一同居住在青淮山半山腰的菀苑里休养,周妩去看过她们一次,知晓三人伤势都是皮外伤,这才堪堪安心。
霜露面向着她,再次自荐开口:“小姐,你第一次出远门,身边哪能没有婢子照顾,不如就叫奴婢随之同行吧?”
没有侍女在身边,她的确多多少少会觉不便,可此番出行目的不是游山玩水,最重要的还是关注兄长追查圣上遇刺案情的进度,他们行在暗处,自然要处处行事低敛,人数更宜少不宜多。
思及此,周妩决定道:“霜露,你留在青淮山好好养伤,还有知春知夏,她们二人受的伤较重,你留下来也能彼此照看。”
霜露有些犹豫,自小到大,她跟在小姐身边从来都是寸步不离的,如今离开京城,她更觉小姐需要自己。
“可奴婢若不去,小姐起居梳妆都无人照顾,若是委屈了……”
容与半响没说话,这会儿却兀自插入她们主仆二人的对话。
“委屈了便拿我是问。”他语调咬得上扬,面色无笑,但口吻却分明的轻快。
霜露愣了下,以为自己说错话,惹得姑爷不悦,于是慌忙解释,“啊……不是,奴婢不是这个意思。”
周妩早听出容与哥哥并非为难之意,正要提醒霜露勿要当真,谁想他又再次出声。
“起居梳妆,我照顾,你可放心。”
“……”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亦或是过分的敏感,周妩只觉他将‘起居’二字,相较咬得更重一些。
有他在身边,她一连几日都下榻误时,也是幸好他们单独居于僻院,宿师父又格外免了请安,不然只这三日的折腾程度,她只怕颜面已丢尽。
周妩收神,正好与容与目光一瞬相视,她不自在地偏目躲开,再次出声交代霜露。
“好了,你放心我,只是之后一个月里你要好好养伤,若之后我回来还见你神色恹恹,我可是要发难责怪的。”
霜露不好再坚持,点头应声,又不免几番叮嘱。
最后,她将身上的包袱解下,递给周妩,说道:“小姐这次出行,是自己收拾的行装,霜露怕有遗漏,所以在菀苑时擅自打开随嫁箱箧,又多备置了份儿,还请小姐莫怪。包袱里面都是些簪钗华裙,反正不占什么地方,小姐便一并带去吧。”
那些箱箧是玉莲楼的人昨日刚刚还回的,亏她生着病还操着这份心。
周妩点头接过,和她几言道别。
容与随后上车,关合窗牖,吩咐车夫出发赶路。
……
原本以为经此一折腾,困意已然无己,可下了山路,车身摇晃渐稳,周妩不知不觉又趴到了横桌上,容与见状伸手,及时拖住她下颌。
周妩困迷迷地茫然抬眼,目光困惑。
容与说:“过来睡。”
见她依旧怔愣,容与弯唇,捏捏她的脸,“趴着睡不舒服,待会儿免不得要腰疼,过来枕我膝上,我还能护着你。”
也行。
周妩点头说好,容与便将中间横桌折起,将车舆空间留出更多许她时而伸展。
身下褥垫铺得厚,绒又软,这样仰躺枕着确实比方才舒服很多。
她惬意起来,不自觉伸了伸腿,换了个更舒服的侧躺姿势,很快困意再次袭涌,她眼皮沉沉,再睁不起来。
原以为在车上总归会睡不好,可大概困乏太甚,在容与哥哥身边她亦能安心,于是这一觉她睡得很沉,连车轮辘辘声也不觉得扰耳。
迷迷糊糊朝里翻了个身,怀中又觉得空,她咂咂嘴,下意识往怀里收搂,就好像平时卧榻总习惯在怀中抱着枕头沉眠。
她舒舒服服的,隐约觉得耳边颈侧生风,没一会儿,背上刚压冒出的汗很快泯失消除,她恢复清爽,睡喃哼哼,又不由再向里蹭了蹭,只是这一动,鼻尖忽的被硬物硌到,周妩迷糊着睡梦不清,下意识吸鼻,用力呼了口气,只想自己大概是乱动撞到了车壁。
并不太疼,她继续沉睡过去。
容与叹气,见她眼睫轻颤却没有转醒架势,扇风动作随即顿住,他拧起眉,刻意往后挪了挪身,可怀里的娇娇不放,依旧追着他要抱。
不仅是抱。
她侧着睡颜,呼吸沉灼,侧时对着他腹部吐热,尚且咬牙能忍,可不多时,她哼哼唧唧辗转又往下枕去,隔着一层布料,她每吐气一次都是在要他的命。
手心攥握成拳,喉结滚动两下,容与绷着臂上的青筋,抬手扶正周妩的脑袋。
可没保持多久,她淘气地重新扭了过去,这回对得更准,仿佛只要轻张下唇,便能,便能……他不再想。
“阿妩,醒醒。”
他推了推她肩头,无用,又拂蹭过她的脸,可周妩只是撒娇似的蹙眉躲了躲,根本不应声,没有办法,想起她素日怕什么,容与抬手落掌,捏揉她腰间的软柔,没两下,怀中人边娇气躲身,边咯咯地笑。
她睁开眼,眼尾都挂上泪光,又嗔又怒地瞪着他。
缓了会儿劲,周妩才终于出声:“欺负人……”
容与语塞,叹气:“我欺负人?倒要问问你,睡着时胆子有多大。”
好似不够解气,说完,容与食指拇指一收,箍着她的脸颊,把她的唇挤出嘟嘟的粉红赭色。
随即再次报复低语:“樱桃样的,差点跟你遭了罪。”
樱桃?周妩茫然了瞬。
她被迫后仰,原本虚插的发簪当啷落地,发丝如泓如瀑,瞬间散下荡开,加之那张脸半睡半醒显得蒙慵,她整个人透着不可方物的美艳。
容与思绪忽的飘然。
很想试一试。
另一边,周妩也恼气,被人扰了眠还要受威胁,她忿忿不平地推开他,报仇一般直往他身上招呼。
别以为她没有发现,他腰窝有处隐秘位置同样敏感得狠,这也是她的救命草,寻常熬不住时,若能趁机按住那处揉一揉,他大多时候是忍不住腰身一软的。
容与躲,周妩起身扑着追,两人闹着缠在一块,凌乱间,她摸到他腰带侧旁好像系挂着一冰冰凉凉玉感的瓶子。
定睛一看,果然是个雕鎏精致的琉璃瓶,她手一停,新奇道:“这是何物,你随身携带着?”
容与默了下,好像是忘了身上还挂着此物件,被她提醒,才垂手解下。
周妩好奇不减,又追问:“到底是什么呀?”
容与言简意赅:“药。”
“什么药?”周妩一瞬认真起来,关询道,“容与哥哥,你不舒服吗,是不是眼疾又犯了?”
周妩知晓他现在已经可以正常视物,只是偶尔疼痛重犯,但他说并不严重,昨日她特意向容贞师父询问,确认容与哥哥的目力恢复已达七八分,疼痛反复亦是正常,等完全复原如初,异感便会全部消失。
容与见她误会,才说:“不是我用。本来要放包袱里,我是无意忘记了。”
不是他用,那便是她?
反正当下也无第三个人。
“我看看。”
见他总是不说明白,周妩接过手,将琉璃瓶拿在掌心仔细打量,正想把瓶口打开,容与却阻了她。
“现在打开,效用会失。”
周妩不敢动了,好好放回,只是她嗅觉敏锐,鼻尖动了动,她迟疑道:“味道好似有些熟悉。”
容与意外:“还记得这味道?就用过那么一次。”
这话是说漏了嘴。
他一顿,周妩立刻狐疑看过去,抬手指了指自己,“我用?”
容与不说话了,只觉再瞒也没什么意义。
周妩好似也猜知到什么,她脸色霎时涨红,气恼地瞪着他一动不动。
容与一噎:“我没去要,是容贞师父悄悄塞给我的。”
周妩显然不信,她肤白,此刻脸色红晕很是衬得明显。
“她见了你后心生欢喜,给我这药,是疼你。”
周妩气不出来了。
她推开他,把窗户缝开得更大些,任猎猎徐风往脸上拂,消消涨热。
“你们都要恼死人了。”她闷闷嗔语,耳尖都烫着。
容与失笑,把琉璃瓶收好,从后收臂搂住她。
“行,等我们回去,我去提醒贞师父,以后别再自作主张地乱给药。”
此事还要再提吗……
周妩一慌,回过头,语气很显急。
“不,不行,你不能去。”
容与挑眉:“阿妩不是觉委屈了,我岂能眼巴巴干看着。”
“没委屈,你不许说就是。”
“真的?”
周妩憋憋嘴,回头打他肩头,泄了气一般,“你不说我便不会觉委屈。”
两人这么闹着,路程也不显无聊,等到昏黄晕染霞色,车舆也正式驶入了随州界内。,新m.. ..大家收藏后就在新打开,老最近已经老打不开,以后老会打不开的,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