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兄,我知你是为了我好。”孟如意软声道,“可赵姐姐与我不同,她心有所属,自然视禁宫如猛虎,我却是无所谓的。更何况,即便皇权如你所说,已经是个笑话,可若圣旨来,难不成真的要抗旨吗?” 裴宣闻言,面色晦暗下来。他听闻消息,确实一心不愿让昭昭入宫,可究竟如何解这困局,却还没有来得及细思量。 室内静默了几息,忽听裴宣开口,声色暗哑,“昭昭,不如嫁予我如何?” 一语既出,孟如意脸面瞬间涨得通红,一时慌乱得不知所措,不敢看裴宣,便不觉望向戚氏。 戚氏原本面色凝肃,此时也止不住露出诧异之色。这是她从未想过的,一下子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裴宣原也算是急智之下的冲动之言,待说出口后,却越想越觉此法甚妙。 孟如意在裴宣越来越不容忽视的注视中,最终咬唇摇了摇头。 她知道,表兄一意阻止她进宫,甚至想要“牺牲”妻位,皆因为他将自己视为至亲。 不过表兄、甚至姨母都不会真正明白,她这一路以来寄人篱下的悲哀。 听了宫里欲要她的消息,她其实是兴奋的。 这些日子以来,孟如意大多数时候在思索自己往后应该何去何从。 她不想再觍颜在安宁侯府住下去了,可又深知自己是个麻烦,无论去到哪里,只会给别人带来祸端。 皇宫,她从前并未想过,却在听表兄提起后豁然开朗,这便是她眼下能离开侯府绝佳的契机啊。 至于表兄担忧的前程和下场,恰恰并不是她所关心的。 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个死字,她早就已经不怕了。 是故,裴宣费尽口舌,也并没有能够说服她。 到最后,看着油盐不进的孟如意似乎露了疲态,裴宣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此事并不急于一夕,他明日再来。 裴宣走后,戚氏照顾着孟如意用完午膳,服了药,竟也破天荒地离了她的厢房。 久违地回到满桑院正房,戚氏着人唤了裴宣过来。 裴宣来时,戚氏正满面忧色地出神,他上前行礼,还没开口,就被戚氏拉住了手。 拉着他落座后,戚氏亦没有放开他的手,似斟酌了几息,才叹一口气道:“子玉,你是怎么想的?” 说完,又觉问得不明不白,补充道:“关于欲娶昭昭为妻,你是怎么想的?” 裴宣反手,安抚般拍了拍母亲的手背,答道:“若说方才我提出来的时候是带了冲动,那如今我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娘,时间紧迫,若要有一个足以叫宫里闭口的理由,再没有比昭昭已经定亲更站得住脚的了。而这个时候,也再没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 他是安宁侯府的二郎君。父亲曾官拜三品,自己亦是少年进士,最重要的是,他的兄长手握西北五州兵马,正守着大齐最险要的边陲。 只要先一步放出昭昭已许给他的消息,宫里便绝无理由再让她进宫。 戚氏听他说完,只抽了抽鼻子,摇头,眼含泪意低叹道:“子玉,娘亲虽疼爱昭昭,可也并不会要求你用自己的终身幸福去换取她的平安。咱们定还有别的法子……” 裴宣打断她,“娘,从前我与昭昭虽不常见,可自小便常听您把姨母还有她挂在嘴边,心里待她原就十分亲近。后来她来了咱们府上,与她相处至今,我与您一样,看见了她的善良、乖巧,还有不易,亦与您一样心疼她。” 戚氏听到这里,忍不住抬袖拭了拭眼角。 裴宣继续道:“至于我的终身幸福……早在梅香被那人要进宫里的时候就没了。” “娘,我也不怕你骂我,我甚至不否认,若非强要昭昭的人是他,我可能还不会这样激进。” 说着,他冷笑一声,“他抢走了我心爱的人还不够,如今竟还想再要我表妹,他还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了不成?不过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戚氏听到这里,已然大致明白了儿子的意思。 心头似是被什么堵住了,说不出的憋闷。 虽她从前从没往这里想过,可这会子提出来之后,站在她的立场,叫外甥女嫁给儿子应当是极美的一桩事了。 可她心里却只觉难受。 两个孩子明明都对对方无意,她甚至明知两人的心之所属…… 裴宣见母亲并不表态,面色也并无松弛,接着向她保证道:“我不想欺瞒您,方才同您说的皆是心里话,可这话我不会对昭昭说。娘大可放心,我虽只将昭昭当妹妹,可若是娶了她,定然会厚待她,绝不叫她受半分委屈。” 戚氏默了默,轻叹一声,到底还是点了头。同时亦决定不跟儿子说起昭昭和裴宵的事了。万一两个孩子真有缘分能相伴走这一生,她也无谓因为早已过去的事给孩子添堵。 如裴宣所说,这是于他们而言最好的选择。 “左右你们都还在大孝里,只先把亲事定了。等昭昭出孝还要两年多,也许往后还有别的出路也不定,总是咱们一家人,到时候什么话都好说。”她安慰裴宣,亦是安慰自己道。 母子二人商定之后,剩下的便是劝服孟如意了。 而孟如意的坚持超出了戚氏的设想。 她以为自己出面与她分说,她定会同意,毕竟相较于进那一切都未知的吃人禁宫,嫁给熟悉的表兄是显而易见的更优选项。 可孟如意却坚决不同意。 时辰并不宽裕,若宫里的旨意先于他们定亲的消息而来,一切将会变得非常被动。 于是在与裴涣商量了之后,在还没有劝服孟如意的情况下,安宁侯府的二郎裴宣受父母之命与姨表妹定亲的消息迅速地传遍了东都。 清平街徐府,徐怀远一脚将前来报信的小厮踢得老远。 “知道他无用,没想到竟如此无用!他那后宫是个筛子吗?说过多少次,事成之前须守口如瓶!守口如瓶!” 安宁侯府地位特殊,徐怀远早有思量,否则也不会舍近求远,欲借皇帝的名义去要孟如意。 原就说好了待裴宵赴任之后,便择机将孟如意封了昭容纳进宫里,谁曾想就这样短短的时日里也能出了变故。 现下,孟如意已是安宁侯府未过门的儿媳,虽裴宣并不足为惧,可若是强抢了他的未婚妻,那也是与直直地往裴家脸面上甩巴掌无异了。 裴宵绝不会善罢甘休。 父亲大业将成,正是如履薄冰之时,在这个时候叫安宁侯府与宫里撕破脸,绝非父亲乐见之事。 只能等……徐怀远紧紧握着手中的茶盏,手背上青筋毕现。 那便等着吧,他等得起。总归他看上的人,最后必须得是他的才行,否则他岂不是白白姓了徐? 此时的孟如意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定了亲,更不会知道戚氏和裴涣曾为了这桩亲事僵持过一阵。 裴涣最初听了妻儿的表态,对儿子和孟如意定婚一事并不反对。 时局动荡之下,牵一发而动全身,此时的裴家并不需要靠联姻获得什么,相反若是娶错了儿媳,倒有可能给家族带来负累。 孟如意已断了族亲,又是妻子看重的外甥女,在他看来,娶进门来并无不妥。 只是,他坚持要在定亲之前征求家主的意见。毕竟安宁侯府并未分家,虽裴宵是他们的晚辈,可家主便是家主,家族子弟定婚并非儿戏,自然没有背着家主的道理。 而戚氏对此激烈反对。 她如今对裴宵简直深恶痛绝,在她看来,自己儿子的婚事,关他一个隔房的堂兄什么事?! 最终两厢各让了一步,折衷处理,在对外放出定婚消息之后,裴涣亦送出了去往夏州的密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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