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平陷落不过一个时辰,又被沈淮襄抢了回来。 李时意和沈淮襄慢悠悠地走着,等到后续的部队赶到了,才一起进城。 再次回到兰平时,王谦的军队已经死的死降的降了,她一路看过去,发现兰平除了城墙,其他地方并没有遭受大多的损失。 县衙的后宅还是如当初一样,没有任何遭人强行入室的痕迹,向来定是王谦还没来得及坐下来休息会儿。 战马停在侧门,沈淮襄先下去,又将李时意慢慢地抱下去,才吩咐道:“去南街的济生堂看看,请个姓孟的大夫过来。” “是。”这次领命的,是金甲。他被沈淮襄特意留下来保护李时意,但是到了最后,他还是没把人保护好,还要靠主子拼命赶回救命,这是他的失职。 从侧门到小西院的路上,李时意都搂着沈淮襄的肩膀,眼睛刻意撇开,但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转了回去。 沈淮襄即便是目不斜视也发现了这一点,“有话说?” “嗯……”问就问吧,“你怎么回来的?”还来得这么巧。 “骑马来的。” 这人是故意抬杠的吧,“不是,我是说你……” “原本就没打算留在洛都,何况兰平兵少将寡,你又在这里,我能不来吗?”沈淮襄说着将她往上垫了垫。 说得好像他回来都是因为她一样,明明是这里对沈家来说很重要。 “我的意思是,你去洛都做什么了?怎么回来了?那边的事情解决了吗?” 一连串的问题砸过来,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不仅不觉得烦,反而觉得格外的可爱。 “都解决了,别担心。” 虽然知道如果没有解决他也不可能会回来,但是听他这样说,李时意还是瞪大了眼睛,“都解决了?” 那么难的事情,竟然都解决了? “嗯。” “怎么解决的?” “你问题真多。” “你说不说嘛?” “说,当然说,”说着,沈淮襄已经迈进小西院了,“少帝献城献印,天下诸侯再无出兵理由。兼之他们之间本就连合盟也不算,见大势已去,自然散了。”这是釜底抽薪之计。 什么?! 少帝献印?这是把皇位让给沈家了? 沈家要……称帝称尊君临天下了? 李时意太过惊讶,脑瓜子嗡嗡的,沈淮襄都把她放在内室的坐榻上了,她也没反应过来,一直搂着他的脖子不松手。 沈淮襄俯身侧头,见她呆头鹅似的,忍不住笑了出来,“至于吗?” 李时意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火速松开手。 当然至于了! 若是沈绩称帝,那沈淮襄岂不是成了皇子了?原本就是王侯之子他于她而言就远如岭上白云,望之不可即,如今更是随着沈家一起水涨船高,遥遥如云汉之日月,不仅不可即,甚至连直视也难了。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似的想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这个在她心目中如日月一般难以仰望的人已经撩起衣袍蹲了下去,将她的脚捧在手心里。 疼痛感让她不由嘶了一声,回过神来。 沈淮襄也不无无奈,嘀咕道:“怎么我一不在你就倒霉。” 李时意愣了一下,发现好像还真是,也无语了。 默了片刻,她才叹息道:“想来当初跟你说的话也不全是假的,‘时运不济,天意如此’,还真是半点不假。” 她的话语淡淡的,背后却是深深的沮丧。 沈淮襄听出来了,抬手抚顺她的发丝,“好啦,有我在,必不会让你再如此的。” 这个李时意当然知道了,只要他在,她就很安全,但是他不会永远在。 她笑了笑,问道:“局势如此严峻,怎么叫你去洛都呢?是你自己去的吗?”有什么事是非要他做不可的吗? “也没什么,我毕竟在洛都生活了十二年,比较熟悉,就让我去劝降少帝了。”沈淮襄一直低着头,李时意看不得他的神情。 但是她很生气,把腿一压,从他手里脱出来,顾不上疼痛,急声道:“既然如此,当初为什么……” 话说道一半,她才觉得不妥,急急收住了。 既然知道他更熟悉洛都,为什么不一开始就让他领兵攻城,反而是叫他只带着区区两万大军来此,依据一个小小的城池拖住武安复和叶会勋的两路大军?! 见局势危险了,又让他回去,什么意思,丢弃了十二年还不够,还要他为沈家为沈淮城担下所有的危险吗? 这也太欺负人了! 李时意心中激愤,却又不能说,一说,就成了挑唆沈家父子情谊了。 “王兄毕竟是……”沈淮襄正要说什么,金甲就带着孟大夫匆匆赶来了。 两个人只能暂时不说话。 虽然城破了,但是敌军还没来得及抢掠什么,更顾不上医馆,所以孟大夫等人都还好好地躲在馆里。 再次见到金甲,他整个人都是懵的,直到赶到县衙后宅,他才确信沈淮襄又回来了。 见到李时意又受伤了,孟大夫很是无语,“怎么又伤着了?这般多灾多难的……不过也没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这都多少次了,往后定是大有福气!” 听他这么说,李时意莫名其妙地就去看沈淮襄,见他也看着自己,连忙将视线转回来,心头怦怦乱跳。 福气个鬼! 热水早已备好,孟大夫剪开她的裤脚,简单清洗了一下,就准备拔刀了。 李时意连忙缩脚,“孟大夫……” “姑娘别怕,这个伤口不算深,比起上次那一箭,实在算不得什么的。”孟大夫安慰她。 可是对于李时意来说,这情况完全不一样,上次她昏迷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拔的箭,但是这次不一样,她得亲眼看着。 她受不了! “别怕,我在这儿。” 她的眼睛忽然被一只手蒙住,人也被抱进怀里,脸颊贴在他腹前,甲胄坚硬,却让人仿佛找到了依靠。 感觉孟大夫的手已经扶上了小腿,李时意更加害怕,忙咬着牙,抱住他的腰,把头埋进他怀里。 “铛”的一声,拔出的小刀已经被丢进了铜盆里,孟大夫撒上药粉,用纱布裹好,便算是处理完了。 整个过程,李时意都没遭什么罪,好好的一个大夫,如今处理起这些刀伤箭伤来,倒是越发的顺手了。 “别沾水,暂时不能行走,按时换药便可。” 又要卧床休息了。 李时意在心里哀叹一声,“谢孟大夫。” 孟大夫走后,李时意呆坐了一会儿,才道:“梅姑应该还躲在家里的,你差人把她找过来吧。”不然这几天她都不能该如何吃喝拉撒了。 “好。”沈淮襄有求必应。 除了梅姑,九娘也被找回来了。他记得,李时意喜欢九娘烧的饭菜。 梅姑一见到李时意,就哭天抢地的,说还以为再也见不到她了。 好在李时意早就叫他们好生在家躲起来,刚刚入城的敌军杀意浓烈,让他们别往刀刃上撞。 还好,沈淮襄又带人杀了回来。 天还没黑,景川就一身血气的回来了,随行的人还抬了十几个盒子。 李时意刚刚吃了药,坐在窗边的榻上,远远地看见了,她隐隐约约感知到了什么,不安地挪挪屁股,朝里看去,“沈淮襄。” 他坐在内堂中间,正在看一路上堆积的各种战报和消息,闻言抬头,“嗯?” “公子。”不等李时意多说什么,景川就到门口了。 沈淮襄看了一眼,又侧头看向李时意,“你要看吗?” 看什么? 反应过来是什么后,李时意心头一跳,立刻攥紧拳头。梅姑正在收碗,闻言一脸茫然,“看什么?” 当然是看人头了。 李时意喉咙发紧,“梅姑,你先出去。” “是。” 梅姑走后,李时意咬着牙,想自己站起来,但是却又觉得手脚发软,正挣扎着,沈淮襄已经丢了战报过来了。 他扶着她,看着她煞白的脸,说道:“如果你不想看……” “我要看,”李时意扶着他的手臂,坚定地看着他,“我要看,你扶我过去。” “好。”沈淮襄将她扶到门边,景川抬抬手,示意后面的一个兵士上前来。 木匣子打开,满是血污的人头赫然在目,李时意腹中一翻,差点吐了出来。她紧紧抓着沈淮襄的手,忍住了仔细看去,果然在散乱的头发里看到了那道刀疤。 就是他! “呕……”确定之后,李时意终于忍不住,弯下腰一阵狂呕。 沈淮襄一边给她抚背顺气,一边道:“传首奉济,高悬城楼。”有王谦覆辙在前,他倒是要看看,成敬实究竟如何选择。 “是。” 景川带人走了,连着干呕了好几次的李时意才勉强缓过来,但是一张脸却煞白得厉害。 “要睡一会儿吗?”沈淮襄轻声问她。 “不要,”李时意摇摇头,想起了什么,又道:“谢谢。” 沈淮襄轻轻一笑,“李家与他是有什么仇怨吗?”不然何至于灭了李家满门后又对她穷追不舍呢。 可是李时意并不知道,她摇摇头,借着沈淮襄的力回到窗边坐下,“或许吧,父亲一身清正,有人喜欢,自然也有人不喜欢。” “那就不要再想了,他已经死了,什么也不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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