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冷了,而沈淮襄也越来越忙碌了。 武安复拿了沈淮襄给的方子后,下令全军撤出宣州府,并且宣布不再北上。沈淮襄让景山带兵开进宣州府,占据宣州府重镇奉济,掌控全境,他负责的西线顿时比之前延长了数倍。 为了守住宣州府,拿下北面的临川郡和南面的湘南郡,他开始招兵买马。不过十来日,便招到了数万的士卒。 接下来,整编、练兵、器械、粮草、军袄等等,都是极其耗费心力的事情。 不过即便是这样,李时意还是能够常常见到他的。 因为他办公的场所就在隔壁,只要他不出门,她就总能见到。 但是今天,他去了城外的军营。 李时意已经能小幅度地活动了,看到沈淮襄他们忙得人仰马翻的,她就主动要求说帮忙整理文书。沈淮襄也不客气,第二天就叫人送来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账本和籍册。 有些年代久远破损了,需要整理装订,偶尔补一两笔。有些是手底下的人新写的,那手字简直不堪入目,无法造册,需要重新誊写。 所以李时意就窝在她的小西院正屋,专注地整理一箱又一箱的卷册。 她的屋子里常常遍地都是书,有次已经彻底交工了的曹三娘过来看她,吓得目瞪口呆,一步都不敢迈进去,唯恐碰坏了那些她根本不认识的墨点。 她就看李时意一本一本地翻,不知不觉间就摞起了一堆堆齐整的书,一笔一笔地写,写了一张又一张。 她不由得感叹,能识文断字简直是天底下最好最好最大最大的本事了。 她蹲在门口,傻傻地问:“时意妹子,那么多书那么多字你都认识吗?” “三娘,这上面有很多字都是重复的,其实不多。”李时意温和回答。 曹三娘默然,即便是这样,她也一个都不认识。 或许就是因为这些,在面对疫症的时候,明明年岁更大的她,却不如一个十七岁的姑娘稳重,甚至还出手伤人。 这件事她一直不敢提,李时意也好像忘了一样。她很想说声抱歉,但拖到现在,她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李时意整理文书,最大的麻烦在于研磨。 她的身体还不允许她自己磨墨,但是伺候她的梅姑和九娘都不识字,也不会磨墨,有时候实在是找不到人帮忙了,她就只好转而去整理不需要誊写的旧册。 所以但凡沈淮襄过来,都会被她抓着磨墨,砚台不溢出来不让走。 这一天,寒风摧折树木。李时意忙了一天,只觉得头晕眼花,手腕酸疼,就连后背也是。 时辰已经不早了,她看着愈加昏暗的烛火和昏昏欲睡的梅姑,决定先歇息。 她让梅姑赶紧回去歇着,刚灭了两盏灯。门就被敲响了。 敲门声很轻很缓,在寒风呼啸的夜里倒让人安心,所以李时意就轻柔应答:“谁?” “是我。” 沈淮襄? 这么晚了他怎么过来了? 李时意过去看门,寒风迎面而来的同时,看到沈淮襄提着一个食盒在门边站着,便让开一个空位,“先进来吧,外头风大。” “好。” 沈淮襄进去后,李时意又把门关上了,慢慢挪动着又把刚刚吹灭的灯点燃,一转头,沈淮襄已经把饭菜摆好。 就在中间的小桌子上。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李时意说着,自己在窗边的书案前坐下,手里翻着一本前两天才从奉济送过来的户籍册子。 沈淮襄在外面跑了一天,饿得前胸贴后背,边吃边说道:“我明天要去奉济一趟,估计要十来天才能回来。”所以才特意过来见你一面。 结果李时意根本没注意听,随口一应,“好。” 沈淮襄筷子一顿,望向书案后面的姑娘,默了片刻,而后幽幽一叹,“要不你跟……” “什么?” 垂眸看书的人忽然抬眼看过来,沈淮襄好似被什么击中了一样,连忙闪避,“没、没什么……” “?!”李时意却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一样,瞪大了眼——这是沈淮襄吗?竟然结巴了?! 感受到探寻的目光,沈淮襄更不敢抬头了,心乱得厉害,连忙吃了好几口米饭。 吃着吃着,他自己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嘲笑自己,别说是她不愿意去了,即便是她愿意,她如今的身体又怎么承受得住呢。 自从遇见她之后,他好像很容易痴心妄想。 李时意以为沈淮襄特意过来,是有什么事情要交代的,但是又赶上太忙没时间吃饭,所以才抬着食盒过来了。结果她耐心等他吃完,就见他开始收拾。 这几个月,这个人倒是学会了不少事情,之前连给人拍个背也不会,上药更是生疏得很,现在倒是学会收拾东西了。 “你早些休息,夜里凉,别冻着了。被子不够厚的话就再加一床。白天屋里也暗,小心眼睛,那些东西也不着急。我明天就去奉济了,景江就在兰平,你若有事,便差人去找他。你放心,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这就要走了? 李时意一脑袋疑惑,“你没事?” “什么?”到门边的沈淮襄转过身来,也是一脸不解。 大晚上的你没事不好好待在自己屋里吃饭休息,跑过来做什么? 问题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却没有说出来。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没事,你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走了。” 真就是把饭抬到她这里吃而已! 李时意连忙把门关上,转过身来,连门外的月光也不敢看。 “哐”地砸门声,显露的是主人心情的不平静。 沈淮襄下意识就想转身回去,但是又立刻克制住了。 第二天早上,李时意起来的时候,沈淮襄已经在去奉济城的路上了。 梳洗之后,本来应该继续整理文书的她忽然想知道奉济在哪里,就找来了堪舆图,打开一看,才知道宣州府地域如此辽阔。 奉济城路途遥远,即便是一路快马加鞭,也要三四日才能到达,其中还有不少的山路,兼之风霜逼人,怎么也要四日才能到达。 一来一回,就是八日了。 宣州府纷纷扰扰了那么久,早就民生凋敝。面对地域更为辽阔,人口更多,情况更为复杂的宣州府,如何调兵遣将稳固关隘,如何任人抚恤安定人心,眼看着隆冬将至,万千难民又该如何安置,对沈淮襄来说都是难题。即便是他再能干,也不可能在十日之内赶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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