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时意本来没有任何目的的,但是转着转着,竟然到了李庄。 祈祥县处在中原腹地,地势平坦土地肥沃,又有河流穿过,多年孕育之下还是产生了不少的家族的,虽然都不是什么显赫世家,但也都家底殷实。如今正是农忙,很多人家都到乡下来了,是以避过了半个月前的劫祸。 既然到了李庄,李时意索性就去看看。 她大清早的突然上门,让准备出门的李知由感觉仿佛见了鬼,“……书吏大人,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三伯父。”李时意俯身弯腰,按着李莹的辈分称呼他。 李知由这支人丁兴旺,加之家中富足,请了不少的长工,所以李时意和李知由站在门边大眼瞪小眼的时候,一直都有人进出。 不一会儿,李知由的儿子李蒙就来了,见到李时意,本就满脸官司的她就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你来干什么?” 既然敢上门,李时意就打定了主意要平心静气,“来看看。” “有什么好看?” 李蒙一副赶人的架势。 李时意直接忽略他,看向李知由。 进进出出都是人,李知由也不想傻站在这里,再落个小气、苛待“侄女”的名声,“蒙儿,你先去忙吧。”说完,也不招呼李时意,就自己进去了。 没办法,李时意只能非常自来熟的跟了进去。 李知闻与李知由从宗族关系上来看虽是堂兄弟,但是关系疏远,李知闻又是个不懂变通不开后门的人,所以很少与他们往来。李时意自然也很少来这里,只能一路跟在李知由后面。 屋子不算大,都是陈年的建筑,但是稳固古朴,看得出在建造之初,主人家便是家底殷实。 坐下来之后,李知由也不让人奉茶,直接道:“有什么事就说吧。” 这个地方李时意也不想多待,也快人快语,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路过这儿,想来看看。” “看什么?” “就随便看看。”李时意笑了笑,“不过看来一切都好。”像李知由这样的人,比刘三娃那样的人更懂得如何自保。 从李庄出来,李时意就直接回去了,路上还顺手买了只山鸡,想炖给李莹吃。 结果,两个人都不会杀。 千算万算,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李时意提着刀,让李莹先去烧水。 这段时间,她已经学会生火了。 那只黑山鸡一直“咯咯咯”不停地叫,李时意提着刀试了好几次,实在是不知道怎么下手,又拎出去,找罗大娘帮忙杀。 罗大娘先是大笑,之后又感慨道:“哎,你和莹姑娘本就是官府的小姐,哪里需要亲自做这些呢?” 是啊,即便是她,成天跟着李知闻在外面跑,自以为能吃苦,但是柴米油盐也不需要自己操心的。然而世事变幻,转眼之间,她和李莹都要自己学着自己做了。 李时意心里感慨万千,却说不出来,只微笑着点头弯腰,认真看着。 罗大娘揪住鸡翅膀,将头往后掰,拿起菜刀利落一割,鸡血立刻飞溅而出,不一会儿,就杀好了。 “会拔毛吗?”罗大娘不是很放心的问。 李时意把鸡拿过去,笑着回答:“会的,以前在厨房见过很多次。”不会也得会,总不能叫人再帮忙拔毛吧?要这样索性叫人家帮忙炖了好了。 “里头的要好好处理,不然不干净啊。”罗大娘是真的不放心,一步一留恋似地跟着。 李时意心里虽然不是很有主意,但是还是不住地点头,“好的好的,谢谢大娘,您留步吧。” “好好,”罗大娘嘴里答应着,脚下却还跟着,一直把李时意送出门,“还有啊,拔毛之后你要用火燎一下,这样才干净……” “好的好的好的。” 李时意越听越懵,只能心里暗暗记着,回家之后李莹已经把水烧好了,她用水烫了烫,开始拔毛,被烫了好几次。 拔完毛,她又按照罗大娘说的,用火燎,结果因为手被烧着了,鸡脱了手,掉进火里。她伸手就要去捞,被李莹尖叫着拉开。 “小心手!” 李时意一时怔然,她刚刚是……在做什么? 李莹没有注意到李时意的反应,转身去找火钳子,“火烧着呢,你手不要了?” 她把鸡捞了出来,丢进盆里,浇了好几瓢水。 李时意回过神,又把鸡从黑漆漆的水里捞出来洗干净,费劲吧啦地剖开肚子,取出内脏。 望着那坨血淋淋的东西,里头还有鸡屎,登时作呕,逃到一边去,“这个东西确定能吃吗?” 这个她也不知道啊。 李时意很愁,早知道她就不买鸡了,“要不……我们丢了?”丢了,总好过煮一锅的鸡屎吧? 李莹表示同意。 于是,李时意把鸡砍成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的鸡肉,放进了砂锅里,又丢进去几片姜和葱段。 再一看,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切伤了。 李莹大惊失色,找来东西给她包扎,“……姐,以后我们不吃鸡了吧?” 李时意知道她担心,笑着应了,“好,不吃了。” 火上的鸡汤咕噜咕噜地冒着,姐妹俩坐在廊下,久违地一起谈心,两个人说到过去,说到一起闯祸被李夫人收拾,李知闻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救人,欢声笑语。笑着笑着,看到眼前的境况,又默然了。 沉默了一会儿,李时意抱着她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以后我们也会很好的,我们一起努力。阿爹阿娘……他们肯定希望我们越过越好,而不是沉溺于过往。” “嗯……我知道。”毕竟是瞬间失去了所有的依靠,提到他们,李莹还是忍不住哭了。 鸡肉还没炖好,就有人上门来了。 是李家的佃户。 看到人的那一瞬间,李时意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祈祥县小氏族盘根错节,即便是身为知县,李知闻也没置办到什么像样的产业。就置办了十几亩田产和一些林产,李家无人,就全部租给了附近的农户。 如今上门,是夏收结束了,要交租米了。 姐妹俩伸头去看,看到外面已经摆着两辆车,一辆全是麻袋,应该装的是小麦,另一辆是竹笋、蘑菇等各种山货。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能按时按量地把东西送过来。 收下东西后,李时意忽然觉得自己富有了,清点了一下,跟李莹道:“莹莹,你看这么多东西我们也吃不完,放着时间长了也会坏,要不咱们卖掉一部分,把之前欠的钱还了吧。” “我们之前欠了钱吗?”办丧事的时候李莹正处在巨大的悲伤中,根本不知道李时意借钱的事情。 “嗯,”李时意本不想跟她说这件事的,但是现在,又不得不解释了,“之前家里的东西都被抢了,所以……我借了些钱,咱们早些还了吧。” 李莹不傻,隐隐约约感知到了,只能沉默点头。 吃了鸡肉,李时意就就叫了人,把东西拉去卖了,除去雇佣费,剩下的大概两百钱。 “不到十年,米价居然涨了这么多。”李时意拿着钱,并没有多高兴。 李莹不太明白这有什么不好的,“怎么了?能换这么多钱不是好事吗?” 李时意摇头,“这说明时局越来越动荡,大家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米价向来是最能反映天下百姓的生活条件的。若是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米价就会很便宜,反之,就会越来越贵。 “先不管这么多了,咱们先把欠下的还了吧,这些够吗?”李莹不清楚一场丧事要花多少钱;也不知道李时意当初借了多少,事到如今,她也没勇气再去问细节了。 “够了,还有的呢。”当初花了大概一百钱的样子,这些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那就好。” “不过莹莹,我有事情想跟你商量商量。” 李时意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我想把母亲给我备的嫁妆置换成银钱,以备不时之需。”这世道是一定会乱的,谁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活着等到再次太平那天,她和李莹需要这些东西。 “不行,没了那些东西,你嫁过去会被欺负的。”李莹摇头。 “这事儿还早呢,到时候再说吧。”还有三年,谁知道三年后又是个什么光景呢?而且会不会被欺负,也不在那些东西。 李时意是不敢再有一点期待了,“我先去还钱吧,你好好在家待着,不要出门。” 李时意揣着钱出门,但是人还没出巷子,就看到方严不要命似的跑过来,见到李时意,脸色的紧张之色才缓和了些,“书吏!” 看他的脸色,估计是又有事儿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方严上气不接下气,“李庄、李庄和隔壁的柳屯镇……打、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李时意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怎么回事啊?”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打架! 方严满头的汗,跟着李时意转回去把骡车牵出来,一边走一边说,“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李庄今天早上拉东西时踩了柳屯镇的麦田,双方你来我往的,事情越闹越大,就……” 就打起来了! 李时意气得脑子突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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